“这俩人啥时候这么好了，姐妹花一样？”


    张淑琴数学太差，令群先耐心坐旁边给她讲。


    “你看啊，其实这道题很简单的，可以把它作为例题，以后同类型的都会了。”


    女神拿着笔，详细的一步一步列解法，整整齐齐，字迹清秀漂亮。


    那个年代的人大部分写有一手好字。


    除了张淑琴。


    她大概适合写狂放的类似草书的四不像。


    “诶......”


    高个子姑娘把脑袋放书桌上，两眼盯着令群先的字，两个辫子垂头丧气：“为什么，其实我的步骤都是对的，怎么就结尾算错了呢。”


    令群先手支着脸颊，拿起原先的草稿纸，仔细研究后开口：“我觉得，是不仔细的问题？”


    落水小狗抬头：“啊......”


    “你看，算术算错了，好可惜。”令群先用笔圈出来：“这两个数相乘，怎么能等于56呢？”


    张淑琴瞪大眼：“我再算算！”


    她拿起笔吭哧吭哧又算了一遍，算完了把笔一扔：“真的算错了，好低级的错误！”


    “我当时想什么呢？”


    她低落：“好多次了，我就犯这样的毛病，明明想对了，数却算错了，这要丢多少分啊！”


    耿志诚端着两碗汤上来，看她一副要敲破脑袋的架势，笃的把碗放桌上：“就是个马大哈，平时没心没肺，连做题也没心没肺，来，快把汤喝了，补补脑。”


    张淑琴怏怏的，端起碗牛饮。


    还剩一碗，令群先只顾捧着张淑琴的旧演草研究，余光都没扫一下，耿志诚也不提醒，任由汤在那里晾着。


    他看着张淑琴喝完，也不收拾碗走，把空间留给两人，反而走到沙发坐下，带笑不笑的问：“怎么回事，我给你留的语文题做完了没有，怎么还在做数学。”


    张淑琴一肚子苦水：“二十五道例题，我错了五道，没有不会的，全部是低级错误！”


    她说出和自己外孙女上辈子同样的话：“我爱数学，数学不爱我。”


    “你爱什么数学。”耿志诚板着脸，仔细看眼睛里隐着笑影：“每天爬起来，做其他科目乐呵呵，轮到数学就愁眉苦脸，我看你就是故意不好好学，别以为从事艺术行业就不用文化课知识了，学习成绩也要上顶尖的！”


    “我看你上纲上线也是顶尖的！”


    “嘿，你怼我倒是思维活跃了。”耿志诚眯起眼，恶意漫溢：“怎么数学就学的不灵光呢？”


    看小狗又垂头，恶劣的青年乘胜追击：


    “老实交代，晚上是不是不睡觉又看书，不然怎么早上没精神！”


    “才没有！”她也纳闷呢，睡了比不睡还累。


    “还说没有，吃早饭眼皮都睁不开，头一点一点差点掉汤里。”


    张淑琴眼里快冒出火了：“耿志诚！”


    恶劣的青年好整以暇等着，似乎女孩越生气他越开心。


    “淑琴。”


    清冽如雪山融水的女声打断他们。


    张淑琴回头：“怎么啦群先？”


    令群先举起草稿纸，朝张淑琴微微一笑：“我知道错题原因了。”


    “什么什么？”


    立刻把耿志诚抛弃了。


    令群先轻声细语：“我照着你的算式演算，发现原来是书写习惯不好导致算错了，你看，所有的式子挤在一起，经常把旁边的数当成算式里的，怎么会不错呢？”


    “啊，真的！”


    张淑琴抓起笔随便挑了一个算，然后懊恼道：“下一步上4，我把4写在旁边就不小心当成要乘的数字了，因为所有数儿写的一边大我就忘了！”


    亏她还每次小心翼翼的算，算完了还倒回去检查，结果根源在这里呢。


    “不笨，就是浪费了时间。”令群先笑，用红笔在下面工工整整做示范：“其实保持好的书写习惯看似繁琐，实际是最经济的方法，如果考试时间有富裕，检查时还能快速找到原草稿，及时发现问题。”


    “是吼，这样就不用重新算了！”


    她怎么很小的的事情都能兴高采烈呢，令群先心里开心，重新拿出一张纸：“就这样，先从左上部开始写，按照顺序写满，然后再从右边写......”


    张淑琴在生产队扛筐，从来都是大开大合的风格，也是没有人，连小细节都温温柔柔的讲，脸骤然红了，慌乱的跟着写了一遍，果然正确率高不少。


    “群先，你看，全对了！”


    “嗯，字也变漂亮了。”


    张淑琴兴奋的回身献宝：“耿志诚你看，全对！让你再说我不好好学习！”


    身后早没人了。


    “奇怪这人，来无影去无踪啊。”


    她朝令群先抱怨。


    令群先随便朝门口看了一眼，嘴角扬起莫名的弧度：“觉得无聊就走了吧。”


    吃午饭时，耿家夫妇都忙，饭桌上只有张阿姨和他们三个。


    张阿姨捏着张淑琴脸上的肉：“原先掐满手，现在都快掐不起来了！”


    “我觉得还行，”张淑琴谨记高老师的话：“这样正好，还可以再减减。”


    “还减！”张阿姨就像听到精心养的小猪仔不肯吃食了一样天塌地陷：“瘦的皮包骨头了，电影学院喜欢骷髅啊，找一堆白骨精去演戏？”


    令群先和张淑琴相视一笑。


    在长辈看来，脸颊没肉已经是瘦骨嶙峋的程度了。


    “我不管啊，反正不吃饱谁也不许下桌，淑琴再吃几口肉！”


    “好啦好啦。”


    张淑琴拗不过，伸长筷子去夹，结果没夹稳，掉了。


    还真不是故意的，张淑琴愣了下。


    “哈哈，张阿姨不是我不吃，它不让我吃。”


    张阿姨指挥：“群先，你夹给她，我今天非看着她吃下去。”


    令群先早就想帮张淑琴夹，她离得近，没用公筷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张淑琴的碗里：“淑琴，我的筷子没用过，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


    张淑琴觉得只有令群先嫌她的份，她哪里会嫌令群先，更何况那筷子用都没用过：“我没有那么讲究的，在家还不是拿起哪双是哪双。”


    令群先嫣然一笑，很开心的样子。


    耿志诚突然说：“以后必须用公筷，在农村不注意就算了，你不怕幽门螺旋杆菌吗。”


    他冷厉的样子把张阿姨都吓了一跳，老人家嗔怪道：“自己家人吃饭不用那么讲究，你妈妈有时候忘了，我都不带提醒她的，淑琴吃得好好的你吓她做什么。”


    “阿姨没关系，他是冲我。”


    令群先放下筷子，淡定自若。


    她无视耿志诚，对张淑琴说：“考试之前应该进行几次测验，晚上你来我房间，我们定时做一张卷子吧。”


    张淑琴紧张：“完完整整做一张么？”


    “是啊。”令群先对她露出笑脸，没有一点高冷的影子：“我们试试掐点做。”


    “不行。”


    又是耿志诚，他终于开始直视前女友的双眼：“她还没有完成专项习题，做卷子只是浪费时间，打击信心。”


    “是吗，我倒觉得仿真模拟很好，可以把握节奏，这也是我爸爸的学习经验。”


    耿志诚嘲讽咧咧嘴角：“叔叔的学习经验当然值得借鉴，你的成绩也有目共睹，问题是——”他指指张淑琴，不无嘲讽：“你觉得这个书呆子，可以适应你的学习方法吗？”


    张淑琴张嘴想骂他，想一想忍住了。


    “呵，你还是这样。”令群先抱臂坐自己的座位里，像个高冷的雪白石膏像：“首先，我不觉得淑琴是书呆子。其次，也许从学习方法的选择上，可以小小印证某些人的性格缺陷，例如——”


    石膏像吐出的语言也是冰冷的：“志诚哥哥你从小就是躲在温室里的唬人的花，全靠叔叔阿姨多年来为你遮风挡雨，我一点都不意外你选择这种懦弱的万全做法，毕竟你从来不敢面对任何真相，哪怕只是一次模拟测验的成绩。”


    “令群先！”


    骄傲的女孩挺起胸膛：“我说错了吗？”


    张阿姨急的不知该劝哪个，简直想去给柳海琳打电话。


    气死人，两个不省心的小祖宗！


    她又看张淑琴，这个孩子又不知怎么了，紧紧闭着嘴唇，大眼睛看看耿志诚，又看看令群先。


    好像，有点委屈？


    耿志诚极力压制怒火，转向她：“张淑琴，你说.......!”


    张淑琴站起来，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跑出去了。


    “淑琴！”


    “得了，谁都别吃！”张阿姨边解围裙，边生气：“全是不省心的小祖宗，就我老太婆消受！”


    三下五除二把碗盘和菜全部收拾个干净，张阿姨气哼哼拒绝供应伙食。


    饭桌上只有耿志诚和令群先，


    这对昔日的金童玉女，如今面目全非。


    张淑琴连耿志诚的自行车都迁怒，自己一口气跑到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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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眼泪汪汪躲到树丛里。


    用袖子狠狠擦了泪，她小声问：“朵朵，你在吗？”


    无人应答。


    张淑琴想起她似乎最近工作很忙。


    世上事就是这样，当你需要谁安慰的时候，所有人开始忙碌。


    叮咚！


    幸好用钱维系的服务一般很贴心。


    “哈喽，张同学，在cos灰姑娘吗？”


    张淑琴不知道灰姑娘是谁，没人给她讲过童话故事。


    但她知道老师说了笑话要笑，于是很难看的笑了一下。


    “诶呀呀，这是怎么了，今天还可以训练吗？”


    “可以的老师。”浓重鼻音。


    高老师坐下来：“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啦，我们今天可以加练，不收钱哦。”


    “来吧，张同学，说出你的烦恼，让老师为你答疑解惑吧！”


    迟疑了一会，张淑琴把前因后果重复给高老师。


    高老师静静听完，反问：“他们俩吵架，你当时想什么呢？”


    张淑琴吸吸鼻子：“我想，他们和我想的不一样，尤其耿志诚，太可恶了。”


    “他们应该什么样子？”


    “群先应该，善良，美丽，不可接近，”张淑琴说，“耿志诚......开朗，自信，有担当。”


    “然而他现在阴沉，自卑，没有担当了对吗。”


    张淑琴踌躇着，很不愿意承认：“我当时，觉得对他......好失望.....”


    “为什么失望？”


    张淑琴激动：“他怎么可以这样对群先！他这样，和路陈有什么区别！”


    “路陈是？”


    “......一个窝里横的人。”


    高老师了然：“哦，你的前男友对吧。”


    “不是！算了......”


    张淑琴愤愤不平起来：“高老师，他们怎么能这么可恶呢，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不好，总是欺软怕硬，总是伤害最亲的人，他们就不会愧疚吗！”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啊。”高老师感叹：“容易的，就不珍惜了。”


    张淑琴泄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群先，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


    她有时候克制不住喜欢耿志诚，就会忍不住凶，借此划清界限，但同时她也清楚的知道，越这样，越像欲擒故纵。


    即使是非本意的。


    “诶，三角习题真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啊～”高老师说，她站起来，拉张淑琴：“爱上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是每个多愁善感女孩的宿命，来吧，张同学，带着这份天赐的情感体验，我们开始排练令人痛彻心扉的即兴表演吧～”


    书房的灯亮着。


    令群先低头看书，整个人包裹在光晕里。


    耿志诚站在门口，良久不语。


    “你要是想说对不起，大可不必。”


    他对面的女孩翻过一页书。


    耿志诚不怒反笑：“你以为我是想来跟你说对不起？”


    “我可能不小心把你美化了。”令群先转过身，双手放在膝盖上：“那么，你有何贵干？”


    耿志诚咬牙：“你不要介入我和张淑琴之间，各自复习不是很好吗，你笑什么？”


    令群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我就说那天觉得你回来了是错觉.......志诚哥，你真是和其他男人一样，只要妨碍到你，任何不留情的话都可以说。”


    她的志诚哥面色冷硬像个石头。


    “我们都生病了，志诚哥，我们都是一群病人。”令群先锐利的看着他：“淑琴很好对吧？我也觉得好，柳阿姨也觉得好，我们都趴在她身上汲取养分。”


    “不要太吝啬志诚哥，不要像个小孩一样抱着好东西不肯放，不要仗着她喜欢你。”


    令群先笑容里带恶意：“她以后要当演员呢，多受人喜爱的职业，现在你都受不了，将来怎么办呢。”


    “群先，你在报复我吗？”


    令群先摇头：“不，我只是喜欢淑琴。”她轻轻举起一张纸：“你看，她也喜欢我，说了想和我做朋友，还希望我给她取个笔名，我帮她取了，你看好不好？”


    纸上写着：书勤。


    “她喜欢看书，我就这么取了，会不会太随便？”


    “不会。”


    冷群先点点头：”那就好。”


    她转回去，按亮台灯，继续复习。


    耿志诚站了一会，转身去楼上，今天的学习计划还没有完成。


    书桌上有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