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夫人有美(5)

作品:《重生后嫁给女装大佬

    崔妙璩睡到半夜,觉着房里好似有小虫子。


    像是某种硬壳的甲虫,腹肚粗糙冷硬,生着钩子般,于她的脸颊,耳蜗缓缓游走。


    难不成是蟑螂?


    现代的她常年居住南方,与这类美洲大蠊有着丰富的同居经验,时常半夜被其惊醒,爬起来与之殊死搏斗。


    这夜的蟑螂分外大胆,竟爬上床来了!


    她在梦里毛骨悚然。很想睁眼起来战斗,奈何白日里太累,睡前又与那阴晴不定的男人唇枪舌战一番,躺下后翻来覆去好半天,最后活生生将自己熬睡着的。


    现下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可是男人——


    如何她会下意识认为,房里有男人?


    她与男友并未同居。


    恋爱前便约法三章,她需要下班后的私人空间,所以二人各住各的。


    所以,怎么会有男人呢?


    梦中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凉凉的触感仍在皮肤上蜿蜒。一钩一钩地,令她悚然又迷惑。每一次她都觉着,该咬她了吧,会痛了吧。下一刻,却又无限怜惜地,轻轻落下。


    崔妙璩一阵恶寒。


    好令人作呕的怜香惜玉。不如爽快拼个你死我活!


    她在梦里破口大骂:“蟑螂!来啊!有本事来找我啊!”


    许是那龌龊虫子听到她的心声,在她骂完后,竟真的走了。


    崔妙璩很得意:鼠辈,安敢造次!


    遂翻了个身,愉快进入下一段梦境。


    起来后才发觉不对。


    她如今身在古代,且是初春。怎可能会有蟑螂?


    那昨晚,奇异的触感,又是从何而来?


    只是梦吗?


    手指不由抚过虫子爬过的肌肤。她愣怔看着眼前仍旧陌生的环境。


    熄灭的喜烛,被重新拾掇过后、铺彩叠锦的家什器具,看着颇有些不伦不类。南向的墙上开一横窗,缦以绛纱,晨间微薄的曦光穿透轻纱款款落于近前的榻上。


    那是昨晚那男人凑合了一夜的地方。


    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徒留榻上凌乱的喜被——她昨夜信手扔给他的。


    也不叠一下。


    崔妙璩小声嘀咕。


    而后唤人,为她更衣洗漱。


    顺娘与春见一道进来,服侍她换好常服,绾上云髻。


    顺娘将她那头如瀑青丝由发根丝滑梳至发尾,夸赞道:“夫人这头发可真好,又密又滑,绾发都用不着义髻。”


    崔妙璩一笑。


    顺娘又道:“睡一夜起来也不见打结。”


    她这才察觉有些怪怪的,下意识抚了一把长发:“我这头发不易打结。”


    遂将话题一转,“使君人呢?”


    顺娘笑:“使君卯初起身,早起操练过后,已换洗更衣,现下正在隔壁厢房等夫人用朝食。”


    言下之意,身为新妇,成婚头一日便起得这么晚。也不服侍夫君,实在不成体统。


    崔妙璩哦了一声,并不接话。


    莫说是宫里赏下来的傅母,前世御史台那帮老头子成沓参她的奏疏送到萧帙案前,她该睡的懒觉也绝对不少。


    何况她今日已起得够早了!


    梳洗罢,崔妙璩步入厢房,见宋俭坐在矮榻边,面前放着杏酪粥、五色饼和几品清爽的下粥小菜,都是她平日爱吃的。


    她看一眼春见,她立刻俯身低语:“使君早起问过我。”


    那男人仍是板着张脸。


    看着就影响食欲!


    崔妙璩过去坐下,方喝了口粥,便听见他说:“用完朝食,随我一道入宫。”


    大齐习例,被赐婚的臣子臣妇,新婚次日巳正,需进宫分别面见帝后叩谢天恩。


    “好。”


    她应了声。


    语毕,无人再开口,厢房内陷入凝滞般的死寂。


    她与宋俭莫说对话,连一丝眼神交流都无,更没有半点新婚夫妇蜜里调油的缠绵气氛。


    直至用完早饭,回房更换面见皇后的钿钗礼衣,都能感觉到,顺娘的眼珠子不断在她与宋俭身上逡巡。


    这狡猾敏锐的老媪,定是察觉到她与宋俭昨晚并未成事。故此揣测探究。


    也怪她。


    换了新居一时间不习惯,忘记多了这么个人在,没提前将那榻上的喜被收起来。


    念及此又起怄气来。


    那男人为什么自己不收!哪怕叠一叠呢!


    她噙着一包气上了马车。


    是从前坐过的那架,黑黢黢,硬沉沉的。入内后却发现车厢装饰一新。铺了锦垫与地衣,皆是她昨晚选中的面料品色。车壁旁钉死的边几上,还放着碟刚出炉的透花糍。


    半透明的糕体中隐约可见塑成花形的豆沙馅。一看既知,为京中老店万喜斋出品。


    见她盯着那碟子点心,春见醒觉。


    “宋副将放的。说是万喜斋今日开市头一份。”


    崔妙璩撇嘴:“要进宫叩谢皇后,怎么吃点心啊。带着一身点心渣给皇后尝尝么?”


    春见噗嗤一笑。


    搬到宋府后,再去太微宫就近得多了。没一会便抵达重甲看守的望凤门。


    臣妇入宫按例都要在此门下车,而后步行至皇后所在的明徵殿。


    因崔妙璩有熟识宫闱的顺娘全程陪同,宋俭将她送到宫门处,略略交待几句,又将不行留下守在马车处等候,自己带着不好掉转马头,自宣阳门入宫面圣。


    离开时仍是那张欠了他五百两银子的死人脸。


    崔妙璩由顺娘引路,沿着平直宽阔的直道行了大概一刻,转入禁军森严的银台门后,又绕过重重宫宇。走得她腿都要断了,终是抵达明徵殿。


    殿阁位于三层殿基之上,白玉铺就。崔妙璩随着洋溢了满脸“回娘家”得色的顺娘踏入殿门,一眼便见到殿内中空庭院里,一株夭夭盛放的桃树。


    前世她身为太子良娣,迁都前,间中随萧帙或李仙凫来此请安,总能见到这株桃树。


    有人说,王皇后半生坎坷,半生见惯天下金魄翠玉、锦绣縠罗,唯有这桃树,为她一生至宝。


    萧玉华却恨极这棵树。


    前世的皇太子惊马案后,广孝帝雷霆盛怒,一番掘地三尺彻查,牵丝扳藤,竟查出萧玉华数年如一日对萧帙下慢性毒药,致其不育,乃至绝后。


    广孝帝当即下令捉拿这个向来宠爱的女儿问罪。


    风光了一世的溧阳公主,事败后仓皇逃至母亲处寻求庇佑,却遭放弃。


    萧玉华穷途末路,夺过禁卫手中的障刀,一刀一刀,狂怒之下,砍得树干翻卷、满地败叶。


    据说边砍还边高声叫骂出一些皇室秘辛,惊得宫婢跪了满殿。可惜最终也未能保住她们的。这些秘辛,遂成死人的宝藏,被深深掩埋。


    她亦不得而知。


    崔妙璩回忆至此,见到王皇后一袭橙红彩绘朱雀白绫褙子,花缬纹浅绛纱裙摆漫过回廊,桃花映人面,含笑迤逦而来。


    她赶紧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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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礼,叩谢赐婚。


    王皇后近到跟前,示意免礼,赐座。


    “你是阿孟之女,不必同吾客气。”


    王皇后如同一位最寻常不过的慈爱母亲,与她话家常。


    “吾那幼子顽劣,”她满脸歉意,“昨日多有惊扰,吾实感抱歉。今日他已为其父宣入殿中,训斥惩戒,望能弥补一二。”


    看来不管是多么位高权重的高贵夫妻,管理起熊孩子都是一样头疼。


    崔妙璩赶紧表示不紧要。


    孩童嘛,谁不是自小皮到大的。何况龙子凤孙,她有几条命与之计较?


    且任其妄为,该收拾之时自会有人收拾。


    自然,最后这句话只是腹诽。


    又漫谈几句,王皇后话锋一转,问及她的新婚感受。


    “宋使君,待你如何?”


    她似是满含关切。


    崔妙璩飞快扫了一眼不知何时已重新站回皇后身侧的顺娘。心知入宫等候的片刻,这老媪定是已将她与宋俭没有夫妇之实一事据实相告。


    王皇后与她母亲确是故交,可到底年岁久远,她对自己的品行并不了解。无端赐下傅母,极大可能是为了摸清宋俭虚实。


    宋俭身为将星,背后又有长沙国,王皇后自然想烧他这个热灶,以防被萧帙甩开身位。


    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会引起广孝帝怀疑,弄巧成拙。而自己这个误打误撞杀出的故人之女刚好为她所用。


    顺娘,与其说是协助她料理庶务,不若说是王皇后借由她埋伏于宋俭身边的一枚眼线。


    崔妙璩不喜欢这样。


    她之所以选择宋俭,一是当时情势所迫,不选他,自己势必会再入宫,重蹈覆辙。


    唯有宋俭,能予她一线生机。


    可这生机,需偏安一隅,暗中坐大势力,最终以黄雀在后之势犁庭扫穴,方能获得。


    若宋俭过早被卷入夺嫡之争,只怕就会生变。


    她怎可坐视此事发生?


    岂不白嫁给那死人脸了?


    思及此,也怪不得她诡计多端了。


    面上做出梨花带雨的哀婉神色来。


    戏先演出来,计较也便有了。


    只见她泫然道:“我……我不知,应不应当说……”


    王皇后与顺娘暗中交换眼神,安抚她道:“莫怕。只当吾是阿孟,是你的母亲。女儿与母亲面前,何来什么当讲不当讲,有话尽可以直说。”


    崔妙璩于是眼角泛红,喜极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她绞着自己的衣角,面色染红,似是颇为难堪,急得皇后几乎按捺不住不耐的脸色,方期期艾艾道:“实则……实则是昨晚,我不曾与使君……总之……已成婚了,仍旧未经人事……”


    故意吞吞吐吐,语焉不详,把个害羞臊脸皮的小新妇演得入木三分。


    崔妙璩内里狂笑不止。


    身体上还是处/子,心理上实则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王皇后闻言故作惊讶。


    她摒退左右,只留下顺娘:“怎会?是出了什么事,与宋使君争吵了不成?”


    她垂首,头摇得像拨浪鼓。两颊绯红几欲飞出。


    “不……不曾争吵。”


    “那又缘何不成?”


    王皇后耐着性子追问。


    见时机差不多,她做出副下了极大决心的姿态,豁出去似的说出口。


    “是使君……使君他太性急了,我、我害怕,所以……未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