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回门

作品:《重生后嫁给女装大佬

    崔策一口一个妹夫,叫得无比殷勤。想是自家亲妹子嫁入东宫,既非正室,品级又低,没得三朝回门,故而把一腔热情都洒于这堂妹夫身上。


    把她这堂妹反而当了透明。


    崔妙璩早习惯他这般作态。身为崔老夫人的命根子,荥阳崔氏最后的指望,每每崔老夫人无端刁难她,他不掺和其中踩上几脚,已是网开一面。


    他拉着宋俭走在前方,高谈阔论,唾沫横飞。直道妹夫甚少在京,不清楚这花花世界多么诱人。若妹夫不弃,他愿为马前卒,领他去往教坊宴游崇侈,杀它个七进七出!


    落在后头的崔妙璩听得发笑。


    这可真是她的好兄长。回门当日,当着她的面就要带她夫君去会会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奇女子。


    生怕她婚后日子过得太平。


    宋俭叫舅哥痴缠着,忙里偷闲还回头看一眼她,笑得凤眼斜飞。


    笑笑笑,笑死你算了!


    崔妙璩阴着脸踏入正堂。


    不如所料,只见正中靠北的胡床上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簪金戴翠,团花锦裙。苦瓜似的脸上眼皮耷拉。瞳孔浑浊,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看人时显得尤为阴恻。


    正是她那位手段百出的好祖母,崔老夫人。


    主位叫她占了,两侧分列而下的次位上分别又坐着她的长子与长媳。几人俱是一般面目,阴沉沉盯着踏入正堂的她。


    跟三司会审似的。


    而她的亲爹鹌鹑似的被挤在末位,满脸苦色,见到女儿才绽出笑脸。


    明明只隔几日没见,却似分别了半辈子。崔老爹的眼睛是与堂中旁人不同的。悬着点泪光,红得像兔子。


    “宝珠,过来叫阿爹看看。”


    崔延起身,将女儿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没缺胳膊少腿儿,遂老怀安慰,“好好好,回来就好。”


    岂止是好。


    为着让阿爹放心,她和春见可是下了死手打扮。凤髻霓衣,头上的珠翠比祖母还多,直晃得满室生光。


    “好了!”


    一声断喝打断父女俩的舐犊情深。


    崔老夫人见这孙婿体面,孙女风光,脸色愈加难看,“又不是没见过,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郎婿也不招呼,成何体统!”


    她瞪着眼睛:“坐好!”


    崔延忙不迭坐回自己的边床。


    崔妙璩也只能先与宋俭一道见礼,各自落座。


    贵婿在场,崔家人起先不免端着架子,客客气气,问问府上情况,敲打几句崔妙璩该如何执掌中馈、管理宋府。


    还不忘朝随侍在旁的顺娘问候一二,谢她费心。


    顺娘亦回答得滴水不漏,道自己能来服侍宋使君与夫人,乃是福分。


    一直闷不吭声的崔伯母,闻言竟抽出帕子,拭起泪来。


    崔老夫人斥她:“你这是何故。好好地又哭起来,这般失态。”


    崔伯母沾了沾眼角,告罪道:“让诸位见笑了。”


    她分别朝宋俭与顺娘点头示意,“妾并非有意失礼,只是今日见妙璩回门,与家人团聚,不由想起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不知她现下如何,是胖了还是瘦了,会否想家……”


    说着更是情难自持,嘤嘤地哭了起来。


    崔老夫人一拍凭几,与崔伯父各自重重叹气。


    她抬头,精光扫过满脸冷漠的崔妙璩,又落在顺娘身上。


    “叫姑姑见笑了。”


    顺娘原是宫中负责操持佛堂的宫女,品阶不算高。好歹是皇后的人,崔老夫人还是尊称她一声姑姑。


    “若方便的话,老身想请姑姑回避一二,我们娘儿几个说点儿体己话。”


    顺娘得的指令,是只负责宋府,崔家这一摊子闹到帝后跟前的汚糟事她也全无兴趣,当即告退。


    人一走,崔老夫人的脸也霎时沉下来。


    她哼了声:“孽障!你伯娘会人前失仪,说到底都归功于你!若非你存心使坏,你姊姊如何会与父母骨肉分离,去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崔伯母也迭声道起苦来。


    崔老爹见势不好,欲起身阻拦,却叫一旁的大哥死死拉住。


    崔老夫人转而看向袖手旁观的宋俭:“叫使君笑话了。我崔家教女无方,实则是没有脸面再欺瞒使君。”


    “哦——”宋俭唇角微挑,“未知贵府,欺瞒我哪些事情。”


    眼风若有似无扫过身旁神色绷紧的小妻子。


    崔老夫人将鹦鹉之前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只略去皇上拆穿崔妙珊那段,着重提及崔妙璩蓄意以话本为诱饵,钓堂姊落入陷阱。


    她赌的就是宋俭末梢才到,对先前的殿中对峙并不知晓。


    “她苦心积虑,谋划太子妃之位不成也罢,为着脱身,不仅要堂姊代为受过,填进去她半辈子的幸福,更是利用了使君你对她的一片真心啊!”


    崔妙璩气中带笑。


    赶着她回门这日,大张旗鼓跑来开战,却昏招频出,试图离间她与宋俭。


    须知他们可并无多少感情。


    宋俭却在那头咬钩:“老夫人不妨明言。”


    崔老夫人做出痛心疾首的架势来:“使君有所不知,你对我这孽障一片真心,岂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年纪轻轻便与人私相授受,做出许多丑事来!”


    宋俭脸色徒然大变。不复之前的云淡风轻。


    崔妙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私相授受?


    老太婆莫不是失心疯,这种屎盆子都乱扣。她能与谁私相授受,那心智八岁的卢氏郎吗?!


    崔延一把甩掉兄长的手,急道:“母亲,你在说什么?宝珠何时与人私相授受?!这分明就是没有的事!”


    又看向神色莫辨的金贵郎婿,“使君莫听我母亲之言!她年纪大了,许多事并不知情啊,这话做不得数!”


    说着深深懊悔起来。


    他就不该心存侥幸,听信母亲与大哥所谓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粉饰之言,以为他们是真心来迎接宝珠回门的。


    可不信又能如何?


    老母亲自上门,他还能将人拒之门外不成?


    崔延头痛欲裂。


    “不知情的,是你这蠢货才对。”崔老夫人阴恻恻道,“为官不成,理家不善,叫你这好女儿与那短命的好夫人联手瞒着,于家中之事竟一无所知。”


    “祖母有事针对我便罢。我阿娘去世多年,也请留她一个清净,莫玷污了她的身后名!”


    眼见崔老夫人将脏水泼到了阿娘身上,崔妙璩既惊且怒,顾不得那么多,霍然起身便怼了回去。


    气得浑身发抖,险些站立不稳。


    有人从旁扶了她一把。


    宋俭面色不豫,冷冷道:“你身子不适……好好坐着说罢。”


    他看向崔老夫人:“老夫人,事莫贵乎有验。老夫人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


    说着,崔老夫人一点下巴,她身旁的仆妇立刻走出,将一沓物什置于宋俭身侧的凭几之上。


    崔妙璩扫了眼,见是几封信。信上还压着柄看着便做工粗糙的金簪。


    簪头金花死板,镶嵌的宝石歪歪扭扭。看来这与她“私通之人”财力不济,审美亦是平平。连只好簪子都送不起。


    她在祖母眼中,原是只配得上此物。


    宋俭也瞧见了。神色愈加莫名难测,仿佛见到了多不可思议之事。


    “我可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她多少还是为自己分辨几句。


    宋俭闻言看向她,满眼怀疑:“当真?”


    崔老夫人适时掐走话头:“她自是没见过。这信物原是要送给于孟姬的,可惜她那时已经死了。信客寻不到人,这才辗转交于我手上。”


    她咬着牙笑:“若非如此,岂不是叫这对母女瞒天过海了?”


    宋俭听到此处,将那枚金簪拈起细看。


    崔延咽了口口水。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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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知道有这回事。


    再看女儿满脸错愕,显是同样一无所知。


    “彼时这小丫头片子不过八/九岁,有她母亲撑腰,便敢与外男私相授受,书信传情,连定情信物都有了!老身实不知是否做出更多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崔老夫人乘胜追击,“话说到这份上,老身拼着清洗门户,也不怕告诉使君。这些书信,极有可能来自不同男子。你瞧瞧这些信上的戳印,有潭州的、南越的、蜀州的……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哼!”


    崔老夫人重重喷出鼻息,“我这好媳妇,要死要活只撇出一个丫头来,倒想着给她多许几门亲事,广撒网、遍捞鱼,当真手段高超!”


    ……


    崔妙璩自穿来的那日,便知道祖母厌恶阿娘,连带讨厌自己的原身。


    若站在祖母的角度,她对阿娘的厌憎算得上事出有因。毕竟为着兑现承诺娶回阿娘,崔家于官途上着实折损不轻。


    祖父出身高门,又勤学肯读,凭自己考中两榜进士,兢兢业业为官。又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便是于女帝临朝前后那十几年,朝堂风雨飘摇,更迭不休,他亦能站稳脚跟,全身而退。


    若非为了阿娘,莫论配享太庙,名臣阁总有他一席之地。


    彼时祖母已有诰命在身。却在接阿娘出掖庭后,祖父官位骤降,祖母的诰命亦为褫夺。


    儿孙再入官场,更是要从头奋斗。


    一场富贵烟消云散。


    ——换作是她,也会心里有恨。


    可原身与阿娘,难道不曾偿还吗?


    阿娘亦是受害者。上头人一句话,她便由官家小姐沦为掖庭女奴,族人尽戮,余她苟且在世。侥幸嫁入崔家后,她心知自己多有亏欠,面对祖母与崔家余人的百般刁难从不声张,不叫屈,只暗自忍耐。


    唯独一回忍不下去,是祖母要卖掉她。


    才会令忍气吞声的女子化作母狼,不顾一切撕碎所有试图抢走她孩儿的人!


    可原身到底是被捂死了。


    捂死在灯烧如昼、举家欢庆的上元夜。


    活下来的是千余年后的一缕幽魂。


    阿娘终归,没能留住她最珍贵的宝珠。


    她们朝夕相处的那一年,聪慧敏锐如阿娘,真的全然未曾发觉吗?自皇太孙女萧幼艾怀中接回来的,还是她的女儿吗?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会否与从前全然不同。而她拙劣的伪装,当真能骗过一个爱女如命的母亲?


    崔妙璩后来心想,阿娘在那一声一声的叹息,和一次一次的沉默中,应是发觉了。


    所以她才会渐渐放弃求生,任由自己堕入死亡。


    到后来阿娘已不肯吃药了。


    她枯瘦如柴,形若枯槁,只一双眼瞳亮如妖鬼。


    她带着这双不能瞑目、也未曾熄灭的双眼离开。她要用这双眼,上穷碧落下黄泉,于堆山填海的魑魅魍魉中,找到她那个小小的、不知所措的、孤魂野鬼般的女儿。


    阿娘留给她的遗言只有三个字。


    “多谢你。”


    ——阿娘什么都知晓!


    回忆至此,她泪凝于睫。


    为了阿娘和原身,她想,为着她们,今日拼着与所有人决裂,拼着舍弃这段姻缘,她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肆意诋毁她的阿娘!


    用力将眼泪逼回去,她抬头,正要开口,抓着几案的手却被人轻轻握住。


    崔妙璩一个激灵,举目望去。


    视线落入深潭般的眼眸中。


    宋俭握住她的手,示意冷静。


    而后看向已然认定大获全胜的崔老夫人。


    “老夫人为崔氏思虑,一片肺腑,俭佩服不已。”


    闻言,崔老夫人与崔伯父、伯母对视一眼,唇角微勾。却听得他继续开口。


    “只是事到如今,为着我夫人与岳母大人的清誉,俭需得澄清——”


    他双眼直视崔老夫人,朗声道,“当年寄出信物,与夫人书信传情之人,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