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的人没有资格要求忠诚，何况是这么不平等的关系。


    时舟发现许捷在某种程度上单纯的可怕，他的所有人生用在了为一等世界的效忠上，他的大脑并没有随着时间而进步。


    时舟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之前喝入的营养剂，一股反胃感不断涌出，她弯腰在地上吐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这比呕吐让人更觉得痛苦。


    她喝的营养剂是用这些可怜人的骨血制成的，怪不得格外有效果。


    “你还好吗？”Dr.Z问。


    时舟摇头：“我现在很不好。”


    “我为你叫了一辆车，好好休息一会吧。”


    Dr.Z话音刚落，远处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车。


    时舟坐了进去，对里面的智能系统说：“去黑店。”


    明天就是骆文的生日了，时舟什么礼物都没做准备。


    原本她打算厚着脸皮到时候去蹭吃蹭喝，可今天的经历让她改变主意了。


    她需要再多了解这个世界一点，她还需要交更多的朋友。


    越多越好。


    霍辛很意外时舟的到来，他的头发十分杂乱，像是刚刚睡醒。


    瞧见时舟的眼神，霍辛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老样子？”


    “我要买生日礼物。”时舟绕着黑店逛了一圈。


    除了墙上挂着的油画外，木质的橱窗上新摆放上了漂亮的瓷器。


    “新进的货？”时舟问。


    “非卖品。”霍辛用一块棉布小心擦拭着时舟碰过的地方，他看着瓷器的眼神像是对待心爱之人。


    不过时舟今天是来找茬的，她呛声道：“不卖你摆出来干什么？”


    霍辛微微愣住，立刻微笑着看向时舟：“怎么你今天心情不好？”


    时舟扬起下巴指了指橱柜上的瓷器，表情十分不屑：“我问你不卖干什么摆出来，你家店不是什么都卖吗？”


    小门背后闪过了一个黑影，时舟用余光偷偷观察，面上确是不显。


    “本来是不卖的，但看你是熟客，我可以卖给你。”霍辛笑得很是温和，“不过价格可能对你来说比较贵。”


    “姐姐我像是缺钱的人吗？”时舟不屑开口。


    霍辛看着时舟身上被洗的发薄的短袖，上面不知道沾了什么，黑一块红一块的，他难得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鲠在喉。


    “不缺。”他决定违背良心。


    “那就是了。”时舟指着他手里的那个瓷瓶，“我就要这个。


    “......好。”霍辛深吸一口气，认命将它抱起。


    时舟趴在柜台旁看着霍辛打包，他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箱，将乳白色的泡沫塞入瓶子里，又拿出了一个喷枪将白色的液体喷入箱子内，然后迅速将瓶子塞进去，压出契合的形状。


    “你连打包工具都准备好了，还说不卖。”时舟斜眼看向霍辛。


    “不是包这个的。”霍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这下瓷瓶两面都被泡沫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了。


    见他包装好了，时舟快步走到门口，将一直叫着“您好，欢迎光临。”的瓶盖鹦鹉捧了过来，“这个我也要了。”


    霍辛眼睛紧紧盯着瓶盖鹦鹉，嘴角微微抽搐着：“这个真的不行，它是我们店里的老员工。”


    “哦。”时舟眼睛一亮，“那我更想要了。”


    霍辛刚想开口，时舟立马说道：“莫非你想要失去我这个老顾客？”


    他紧抿着嘴，半晌后，他一咬牙一闭眼还是答应了下来。


    时舟拎着两个袋子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得意洋洋地从黑店中凯旋。


    “他肯定想要杀了你。”Dr.Z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那又怎样。”时舟在脑海中回复他，“即使他在看我不爽也杀不了我，我的身体是给那位高贵的一等世界公民准备的。”


    “你倒是想得开。”


    时舟停了下来，她看着港口上倒映的月影，自言自语道：“是你把我想的太脆弱了。”


    回家的路上有了Dr.Z的陪伴，似乎也没那么孤单。


    “我以为你会问我的身份。”Dr.Z说，“你是不是很失望，我不是人类。”


    “没有。”时舟掂了掂手上的袋子，“许捷还是人类呢，你比他可爱多了。”


    “哈哈。”Dr.Z笑了几声，他的笑声和人类并无区别。


    Dr.Z犹豫地说：“你以后还会叫我同学吗？”


    没想到他担心的竟然会是这个，时舟用力点头，连忙开口叫他：“小Z同学，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的全名是Dr.Z，是第一批苏醒人类的智能管家。”说完，Dr.Z停顿了一下。


    “等等！”时舟站在原地，“苏醒人类？是21世纪的那批冷冻人吗？”


    “是的，不过他们的身体在21世纪就已经被火化了，当时的新世界政府为他们新制作出了一具身体，将他们的数据植入到新身体内。”Dr.Z说，“这幅身体是用硅胶制成，所以他们并不符合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那他们应该很难接受现实，从人类变成了机器人，他们该有多么难受。”时舟对自己的同胞十分感同身受。


    “的确，当时有许多人承受不住，甚至进行了自毁。”Dr.Z记录了当时的影像，并把画面投影到了时舟的眼睛里，“可但是由于技术的限制，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画面里一群人围成一圈，他们统一交换着自毁口令，输入后通知按下确认。一股黑烟从这几具身体里冒出，火化从他们的金属大脑上窜出，他们的面容一致，都是冷峻的金属外壳，从上面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他们太像机器人了，如果不是Dr.Z告诉她，恐怕她也不会知道这些冰凉的外壳内，埋葬着人类的灵魂。


    画面的结尾有一个和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机器人从门外闯入。


    时舟问他：“他们是谁？”


    “一些有良知的一等世界公民。”Dr.Z又笑了笑，不过这次他的笑声带着嘲讽：“一等世界的财阀们给自己的民众进行了洗脑，他们的进化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不少人信了。他们大多数都是一等世界的中下层，怀着为人类文明延续的伟大理想，以及对21世纪人类的诺言，他们不过高层的暗示，毅然决然地履行了承诺，将部分21世纪公民复活了。”


    没想到还有这出，时舟心情很复杂。


    “然后呢？”时舟问。


    “部分21世纪公民如你所见，他们承受不住这样的现实自杀了。”Dr.Z说，“还有一部分则走上了令一条路——复仇。”


    按Dr.Z所说，在那些善良的一等世界公民的帮助下，部分21世纪公民被依照诺言复活了。


    然而他们复活后，所有人（包括参与的一等世界公民）意识到了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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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


    善良也是可以被利用的。


    “耐尔家族与捷克家族的矛盾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在人类社会中，总要裁决出一位统帅。”Dr.Z说，“所以分离计划开始了。”


    被“复活”前的21世纪公民在冷冻前就已经对活着不报希望了，但是善良的一等世界公民给了他们新的希望，他们成功苏醒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苏醒是要付出代价的。”Dr.Z语气沉重，“这是一场精心排练过的阴谋。”


    每个人在沉睡前都做过基因的采集，目的就是为了在新世界对他们进行克隆。


    但苏醒本来就是计划外的事，采取基因也变得更加的不可能。


    “需要一把钥匙，一把打开棺材的钥匙。”


    在第一批21世纪苏醒人类自毁后，机器里储存它们数据的硬盘则变成了一把钥匙，不过大家更习惯称呼这个硬盘为晶核。


    “于是解救者变成了刽子手。”Dr.Z说，“他们欺骗那些好人继续履行承诺，然后将他们放出，再通过种种手段逼迫他们自毁。”


    苏醒到死亡，最短只有10分钟。


    还是没有人知道，在那10分钟之内，那位21世纪的人类经历了什么。


    “在所有人被蒙骗的时候，我的老师敏锐地察觉出不对。”


    时舟莫名想到跑入房门的那个机器人。


    “也幸好，当时的机器人造型比较单一，21世纪人类在沉默的时候与普通机器人难以区分。”


    Dr.Z：“于是我的老师和那些一等世界公民联合起来了，他们成立了联盟军，对一等世界的财阀们进行了反抗。”


    然后惨败了......在大难当前，财阀们空前团结。


    “那次的起义让一等世界的高层不再允许有任何21世纪的人类苏醒。”Dr.Z说，“但是他们忽略了，这世界上又一种东西永远不会消失，那就是人类的良知。”


    “不断有新的人类苏醒、觉醒，为这畸形世界的倒塌而奋斗、牺牲、蛰伏。”


    “或许善良的人很少，但总有人选择善良。”


    “时舟，你是最后一个苏醒的21世纪人类，你是最后的希望。”


    “你从不孤独。”


    夜晚的风微凉，让时舟发烫的额头温度下降。


    夜晚的港口十分忙碌，游轮的灯光成为了海里一颗颗移动着的星星。远方的汽笛声长而悠远，海水咸湿的气流让她的鼻头酸胀不已。


    时舟哑着嗓子问：“为什么给我挑选这样一副身体？我不够强大也没有与他们抗争的资本。”


    “人类因为是血肉之躯所以变得脆弱。”Dr.Z接着又说，“可人类正因为是血肉之躯所以格外坚强。”


    “我们尝试过很多道路，之前曾经有人苏醒在一等世界公民身上，可是被人为基因堆砌过的身体看起来十分完美，实则是不堪一击。”


    “我们还尝试在二等世界公民身上苏醒，但一等世界对他们一直有所防范，他们从诞生之初就是用来迷惑三等世界的幌子，上不去也下不来，还要对自己的处境沾沾自喜。除了改造进入的人类外，其余人工智能虽然拥有自我意识，但是他们的底层代码就是为一等世界服务，空有能力却没有防抗的机会。”


    最后一班货运游轮成功发出，在3声鸣笛后，巨型游轮逐渐化成了一个点，与海平面上星星的倒影融为一体。


    “时舟，谢谢你足够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