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作品:《旧日诗篇[暗恋成真]

    没吃两口,沈霖又被叫走。


    闻静继续保持微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是聆听的表情,但其实一直在神游物外。


    突然众人聊起了陆照霜,她才猛地回神。


    两年前,陆照霜和自己的青梅竹马萧烨联姻,当时不少人都觉得,无论是家世还是情分,这都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却没想到,婚后萧烨一直在国外开拓市场,几乎没怎么回来过。


    “阿霜啊,你也该管管的,他一年到头在外面,谁知道会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要我说啊,阿霜你也该回来做点正事了,拉小提琴就当个爱好行了,这些年了,你不也没选上首席吗?总不能一辈子都做这个吧?”


    虽做着关切的表情,但话头却很难听。


    闻静略有些担心,往旁边望去。


    陆照霜神色已经淡了下来。


    虽知道自己这个外人说话毫无分量,但陆照霜对闻静很友好,她有心想帮陆照霜说句话。


    刚要张嘴,斜对面传来一声陶瓷磕碰的脆响。


    郁思弦一直默不作声,这会儿搁下茶盏,忽然开口。


    “萧烨不是那样的人,况且阿照选不上首席是因为乐团有两位老前辈,资历摆在那里,明年他们退休,以阿照的水准,自然是能当上首席的。”


    他气质冷肃,又是个外人,大家不好拂他的面。


    只是他和陆照霜萧烨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天然不具备客观的立场,众人心里并不如何信服,暗暗都撇了撇嘴角。


    陆照霜忽哂笑出声,单手拿起自己搁在桌上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朝刚才打趣她的人递过去。


    “既然您这么担心我的婚姻状况,那不如您直接给萧烨打个电话,叫他回来过个年?”


    大家便都齐齐噤声。


    等过了一阵,气氛才重新其乐融融起来。


    闻静心中暗暗叹息。


    见过了假面下的针锋相对,如今再如何热闹,都也不过是一种虚假的表象。


    一时更觉无趣,只盼着早点散场。


    这时,外间忽传来几声惊呼和杯盘碎裂声。


    “啪——”


    “小千怎么了?!”


    大家都意识到不对,纷纷过去查看。


    只见小千云脸部很明显地红肿着,躬着脊背,痛苦地抓着喉咙,呼吸急促,周围几个大人围着她,都急得满头大汗。


    陆奶奶连忙问:“小千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过敏了,不过以前从没这样过,也不知道过敏源是什么!”小千云母亲急得快哭出来。


    “叫救护车了吗?”陆照霜急问。


    “医院离得太远了,说是这几天夜间急诊的人很多,救护车很紧张,可能来得会有点慢,”小千云父亲难掩心焦,慌张说,“我们刚给司机打电话了,应该过一会儿就到。”


    伊冬是个度假小城,医疗资源并不发达,陆家的家庭医生一时也不容易赶到,众人又大都吃了酒,没法开车。


    这几桩事凑在一起,大家纵使再焦急,这时也只好等司机过来。


    “我没喝酒,晚上思弦哥的车正好停在院里,没进车库。姐,给小千把衣服穿上,咱们现在就走。”


    一个冷静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冒了出来。


    闻静蓦然望去,只见沈霖不知何时已经套上了外套,正从郁思弦手里接过车钥匙。


    小千云父母立刻给女儿裹上外套,抱上孩子就跟着沈霖往外走。


    出了这种意外,大家也都没有再吃茶点的心情了,纷纷散去。


    陆笙瑜陆照霜等年轻小辈,自然是要留下来等消息的。


    闻静跟着作陪,帮忙收拾了一下残局。


    她刚洗完手,从卫生间里出来,脚步一顿。


    本应去休息的陆奶奶,正独自在餐桌上坐着,神情有些落寞。


    大约是奶奶的缘故,闻静看到这个年纪的老人,总会有几分心软。


    她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安慰道:“您也别太担心,这么多人都等着呢,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陆奶奶笑了笑,“这我知道。”


    她往远处的陆照霜望了一眼,忽伸手拉住了闻静。


    “小闻,你今天也听到了,也就没什么好瞒你的了。阿霜结婚了以后过得不好,小霖他妈妈也过得不好,还有的人你不认识,所以不知道……家里这些年实在造了太多孽了。”


    闻静作为外人,这话委实没法接,沉默着没说话。


    陆奶奶叹了口气,用力握了握闻静的手,“只要你和小霖是真心的,不管别人怎么看,姥姥都支持你们。我们小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你们相互扶持也就不孤单了。”


    被这般花团锦簇包围着的老人,突然同她说这样的话,闻静略有点动容。


    她轻声说:“知道了。”


    到了12点的时候,沈霖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小千云确实是过敏,症状已经稳定下来了。


    在客厅里等消息的大家这才安心,收拾着准备回房间睡觉。


    “闻小姐,现在这么晚了,您也不用等小霖回来,先去休息吧。”


    李叔上前,拉住闻静他们的行李箱,就往电梯走。


    “辛苦您了,”闻静赶忙抢过一只箱子帮忙拿,跟上李叔的步伐。


    电梯停在二楼,李叔沿着走廊,推开最末端的一扇房门,径自走进去。


    只见房间墙壁上贴着一些陈旧的海报,是闻静不认识的篮球明星;墙角的陈列柜里摆着一些机械模型;地面上甚至还有一堆拼到一半的积木。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书桌上的相框,摆着沈霖少年时的照片。


    闻静一怔,这显然是沈霖自己的房间。


    偏偏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李叔已经放好行李,彬彬有礼地拉上了房门告辞,“房间已经打扫过了,闻小姐,希望今晚的意外不会太影响您的心情,祝您晚安。”


    房间瞬间只剩下闻静一人。


    她张了张嘴,别说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是知道该怎么说,这会儿也失去时机了。


    她抓了抓头发,镇定下来,打算等沈霖回来再商量怎么办。


    横竖她白天睡了那么久,这会儿没有丁点困意。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感觉这间房比起沈霖在沈家的卧室,多了很多生活过的痕迹。


    尤其是那堆积木,也不知道是沈霖自己玩的,还是别人在他房间玩的,总之还挺有意思。


    闻静干脆在地毯上坐下,就着积木搭起城堡来。


    玩到大概一两点,“咔哒”一声,房门被从外推开。


    闻静蓦然抬头。


    只见沈霖一边打着电话进来,一边脱下外套往沙发上扔。


    “嗯,小千没事,你不用担心,早点睡吧。”


    他挂了电话,垂眸仿佛在思索什么,回神时,正对上地毯上的闻静,不由愣了片刻。


    “你怎么——”


    不知道他是想问,你怎么还没有睡,还是你怎么会待在这个房间?


    不过几秒之后,沈霖显然反应了过来。


    他颇有点懊恼,“抱歉,我走的太急了,忘了没有跟李叔交代,应该让他帮你收拾一间客房的。”


    过年时小孩子多,为了防止小孩子到处乱钻,家长找不见人,空房间向来都是锁了的,这会儿已经到了半夜,总不好这时候叫人开门打扫房间。


    沈霖只好同闻静解释了一下,闻静显然也没想到这种意外,顿时愣住。


    “不过我这间房是套房,书房有张小床。”


    沈霖过去,开了旁边的门,侧开身展示了一下里面的光景,“你要是希望隐私点的话,可以睡里面,或者我睡里面。”


    说是小床,其实就是一米二的单人床。


    沈霖走过来,坐到闻静身边,仔细端详她的神色,“你介意吗?”


    闻静胡乱地点了点头,“那我睡里面吧。”


    沈霖看到闻静耳根已经通红一片,也立刻打住这个话题。


    两人虽然在假扮情侣,但在这种情况下同居一室,也是大大超出了两个人的预期,此时都有些不自在起来,连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小千过敏严重吗?”仿佛是为了打消这种尴尬,闻静问道。


    “医生说不严重,已经稳定下来了,在这边应该也能治。不过表姐他们不放心,怕这边的检查不够仔细,刚才姐夫跟我回来收拾东西,叫了车,准备今晚直接带小千飞回家。”


    说到这里,他们都听到院里传来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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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拉,房间正对着庭院,他们一转头,就见到汽车打着两束前灯,顺着车道开出去了。


    这一刻,闻静心中忽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怅然。


    “他们是真的很在乎小千,”沈霖轻声说。


    两个都得不到父母关爱的人,困坐在寂静的房间,仿佛都陷入了一种荒凉的沉默。


    半晌,闻静忽然笑起来,“但好像在这里,在乎你的人也挺多的。”


    沈霖抬起头,“嗯”了一声,表情放松,“我跟我姐还有思弦哥的关系确实挺好的。”


    闻静奇怪,他怎么漏掉了陆奶奶。


    “你今天不在的时候,你姥姥忽然拉着我说,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她都支持你。”


    沈霖一愣,眉目慢慢拧紧,那副表情同欢欣无关,反倒有种难以名状的惆怅。


    “我……”他顿了一下,才有点艰难地开口:“我有时候会觉得很矛盾,我姥姥确实对我很好,但在我妈年轻的时候,非要她跟我爸联姻的,也是我姥姥。”


    这……闻静倒确实没想到。


    “我妈平时是一个特别看重利益的人,但是你看,现在这么多人都看着我姥姥年纪大了,跑到她跟前讨她欢心,希望能分多一些遗产,但我妈就不会。”


    如果一个现实主义者忽然舍弃利益也要坚持什么东西,自然只能是因为放不下。


    闻静一时心情复杂,好像对除夕当夜沈母身上的矛盾感,多了一种微妙的理解。


    “有时候我觉得我姥姥对我好,因为想对我妈做出补偿,但这不一样……你根本不可能通过一个人的得到,去补偿另一个人的失去。”


    沈霖自嘲似的笑了笑,仿佛在说,你看这真的很荒谬吧?


    “我没有办法因为我妈,去恨对我很好的姥姥。但我同样也没有办法,去替我妈原谅我姥姥。”


    闻静下意识想伸手碰他一下,但手指动了动,又蜷缩起来。


    除夕那晚的感觉又来了。


    即便已经没有烟火在他身上落下沙沙投影,即便他们头顶的吊灯明亮如日光,可在他身上,好像再次落下了一场雨。


    闻静清晰地看到了,纠缠在他身上,经久不散的矛盾和挣扎。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以至于她几乎脱口而出。


    “沈霖,你看过那个电影《蝴蝶效应》吧?”


    沈霖眨了下眼。


    明明在这种时刻,突然提起电影,像是在转移话题。


    但沈霖就是有种奇异的预感,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


    闻静摊开手,轻松地笑了下,“第一次看到主角在妈妈的子宫里,用脐带缢死自己的时候,我觉得那好像也确实挺幸福的。”


    沈霖怔住。


    那股预感像一簇小小的火,直坠心里最柔软的角落,霎时烫得人心中大恸。


    少年时那些无法排解的苦闷,化为看到电影结局时的一个念头——


    真正的幸福,就是没有出生。


    如果我没有出生,如果他们当时生出来的是一个更好的孩子,大家是不是会比现在幸福?


    时隔多年,在二十五岁的寂静冬夜,忽然有人捡起来了一段少年时的隐秘碎片。


    可他却升不起任何一丝共鸣的喜悦。


    因为闻静不该这么觉得。


    她明明应该是活在很多呵护中,得到了许多许多偏爱的才对。


    沈霖在这一刻陡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判断失误。


    他早该明白的。


    自己并没有那么大方宽和,可以忍受一个幸福又快乐的人,待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位置。


    他这些年过得离群索居,抗拒别人的靠近,正因他只会被别人的幸福烫得体无完肤,卑劣地妒意横生。


    幸福的人又没有做错什么,自己却会不可遏制地生出嫉妒。


    但他和闻静却相处融洽,这些卑劣的触角像是浸入了温水里,一点也不刺痛地被接纳了。


    在这喜迎欢愉的人群里,原来他们一直无可救药地,共享着同一片悒悒不乐。


    所以才会这么快地熟悉起来。


    可为什么不快乐的沈霖,在发现不快乐的闻静时,却并没有因为找到同类,而感到喜悦呢?


    为什么这一刻,他只觉得,心脏被拧得很紧,难受到无以复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