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巫嘉的狂奔下，二人不过片刻就到了暖阁门口。


    热浪席卷到脑门，就算是暖阁这温度也怕是太不正常了些，而且若是普通的暖阁何必藏得如此隐蔽？


    穆巫嘉抚上木门，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动，却一直没有推开门。


    公主她到底怎么了？


    修启看了眼面上带着些痛苦神情的穆巫嘉。


    这就受不了？那接下来要看到的，还不得心疼死。


    “愣着干啥，开门呐。”他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推开了穆巫嘉，打开了房门。


    修启进去后，看到穆巫嘉还是呆愣在原地，忍不住开口骂道：“你个木头，还不快进来，等着公主来请你啊？”


    若是往常有人敢这么对穆巫嘉讲话，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人，但眼下他却像是没听到这两个字，僵硬地踏入房内，然后关上门。


    思洛听到动静，放下床幔起身，看到穆巫嘉，惊讶地说道：“穆将军！”然后又有些疑惑地看着修启。


    修启翻着药箱，嘴里说着，“我需要个内力深厚的人来帮我。”然后抬眼看了眼一直在盯着床幔的穆巫嘉，“穆将军就很合适。”


    “可是府里不缺武艺高强的人。”思洛皱着眉头道，不满地看着穆巫嘉。


    就算穆将军于公主来说也不算是陌生人了，那也毕竟是外男，况且深更半夜的，他怎么会出现在公主府？


    修启已经准备好了东西，然后对很执着的思洛道：“好了，思洛，我不会害你们公主的。”


    他拿着东西走过去，对身后的穆巫嘉道：“过来。”


    听到修启这么说了，思洛也只能先按照他说的话做了，将床幔掀开。


    一张紧闭着双眼的苍白脸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穆巫嘉的视野。


    他感觉心脏被猛地被人一揪，提起来吊在空中。


    修启先是检查了一下姜玥瑶的情况，然后在一旁指挥道：“思洛，你把公主扶起来，让她靠着你。”


    思洛的动作尽量很轻，慢慢地将姜玥瑶扶了其来。好在她大概还在梦中，所以只是泄出了一些痛苦的微弱声。


    穆巫嘉眼角低垂，眼眶泛红，手中不自觉地攥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太热的缘故，他感觉自己好像喘不上来气了。


    他甚至不敢开口问，公主她怎么了？


    “穆巫嘉，穆小子”修启看他愣神，叫了好几声，才把人的魂叫回来。


    “等会我会给公主施针，你按照我的指示，将内力输给公主，记着，要轻些，慢些。”


    穆巫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准备跟着修启的指示开始做。


    一针下去后，姜玥瑶像是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开始不停挣扎。


    思洛两手并用，都险些压不住她。


    修启见状，怕影响效果，便道：“穆巫嘉，你去替思洛，别让公主乱动。”


    “可是男女……”


    修启打断了思洛的话，“医者眼里，病人只是病人。”


    穆巫嘉纠结了片刻，然后接过了思洛的位置。


    他小心翼翼环住了姜玥瑶。


    好冰！


    屋内的暖意像是传不到姜玥瑶身上一点，整个人如冰块一样冻人。


    她身形单薄，穆巫嘉一只手臂就可以将她控在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触碰姜玥瑶，微弱的呼吸声在此刻倒变得清晰可见了。微微低头，便能瞧见她颤动的细长睫毛。


    但此刻他心里却升不起半点旖旎的心思，只觉得心疼。


    每一针下去，怀里的姑娘就会挣扎一下，穆巫嘉只能一只手按住她，一只手输送内力。


    刚开始他不敢太用力，因为他不想看到她那样痛苦的神情。


    后来是修启训斥了他。


    “穆巫嘉，你行不行！要是扎错了针，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话虽重了些，但却是直击穆巫嘉的痛处。


    于是他便紧紧按住，不让她再动弹。


    但此刻，穆巫嘉也不想藏着他心里的龌龊心思，语气温柔地哄着：“公主，没事了，不疼了，不疼了。”他的声音里还夹杂着鼻音。


    修启像是没听到的样子，专心致志地给姜玥瑶扎针。


    一旁的思洛内心却道果然如此，穆将军也在肖想她们公主！和那个不要脸的监主一样。


    一天一夜过去，穆巫嘉耗费了不少内力，脸色也不太好了。


    中途除了传了个信给将军府，之后就再也不肯离开姜玥瑶声边一步。


    思洛倒是说了好几次，她可以来照顾公主，但根本就劝不动，更别提还有个一直在旁边搅和的修启。


    她就只能在旁边守着，生怕穆巫嘉趁人之危，不过事实证明她大概是想多了。


    穆巫嘉真的只是老老实实地守在边上，除了传送内力之外，他就搬个椅子坐在边上，盯着公主沉睡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修启将最后一颗药丸给姜玥瑶服下后，确认这次应该是熬过去了。


    “思洛，接下来等着公主醒来就行了。”


    然后他又拍了拍穆巫嘉的肩头，“你跟我出来。”见穆巫嘉不动，又道：“我有事和你说。”


    月明星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穆巫嘉抬头看着“留春阁”三字，笔触苍劲有力，入木三分，而“春”字飘逸，似要飞起。


    余光中瞥见提着两壶酒走过来的修启。


    修启将其中一壶酒丟给了穆巫嘉，然后就随意地坐在了屋外的一阶楼梯上，喝了口酒，看着一脸死气沉沉的穆巫嘉，道：“放心，公主没事了。”


    穆巫嘉摩挲着瓶身，眼里的光渐渐聚拢，看着修启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修启先开了口。


    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修启抬眼看了有些纠结的穆巫嘉，又道：“但事先说好，我只回答三个问题，而且是我能说的。旁的问题，你就得亲自问她了。”


    闻言，穆巫嘉思索片刻，然后问道：“公主她这是得了什么病？”


    修启抿了一口酒，摇头道：“不是病，是毒。”


    穆巫嘉神色凛然，“什么毒?”


    “不知道，我姑且称它为九碎散。”


    见穆巫嘉有些茫然，修启又解释道：“这种毒每月初九就会毒发一次。你也看到了，发作时中毒之人体温会骤降，浑身如被蚁食，轻轻碰一下，便会觉得骨头被人打碎，疼痛难忍。”


    早些时候，毒发时还会精神失常，甚至做出些自残行为。这也是为什么那间暖阁里装饰和家具都不多，就是怕姜玥瑶伤了自己。


    不过近一年来，姜玥瑶的身体似乎渐渐适应了这种毒，倒是还能保持住理智。


    不过这些话，修启并没有说。


    因为他即使是只说了一部分，穆巫嘉就已经双目通红，眼里泛着血丝，周身的杀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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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比这冬夜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那这毒能解吗？”


    这个问题，修启倒真不好回答，虽然有解药，但不知都是什么毒，想要做出真正的解药还是有些困难。就算他能做出，也不知道姜玥瑶能不能熬到了。


    他向来不喜欢做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的事。这对于病人和他们的家属来说太残忍了。


    “我会尽力的。”修启只是这样回道。


    穆巫嘉沉默了一瞬，然后揭开红绸，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酒，因为喝得太急，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缓过劲来后，对修启道：“还有一个问题，我不问了。但是我想请你帮个忙。”


    修启闻言一愣，“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谁下的毒呢？”


    穆巫嘉摇了摇头。


    那日在酒楼里宋寒云说的那句话，看来就是说的这件事。宋寒云做作为知情人，绝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修启道：“好吧，那你便说说要我做什么？先说好，前提要是我能办到的。”


    “隐瞒我这两日来过的事情，待我出征归来，我定会亲自向公主禀明。”


    修启看着神色认真的穆巫嘉，轻笑一声道：“行，正巧此事我能办到，我答应你了！”


    *


    姜玥瑶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感受到热意，便掀开了盖在身上厚厚的杯子，挣扎着坐了起来。


    思洛一进来就瞧见准备坐起来的姜玥瑶，赶紧放下手里的汤药，将她扶了起来。


    “殿下，您小心点。”


    姜玥瑶打量了思洛一眼，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思洛心领神会，倒了一杯水来给姜玥瑶润润嗓子。


    “思洛，我睡了多久了？”


    思洛将汤药端过来，服侍着姜玥瑶用药，回道：“您毒发，已是前日的事了。”


    姜玥瑶喝药的动作一顿，她以为没有解药，要折磨个她好几天，竟是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她看着思洛去拿蜜饯的背影，脑中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于是问道：“前夜，还有别人来过吗？”


    思洛背影一僵，想到修启的警告，回道：“没有。”


    姜玥瑶内心狐疑，正要说些什么，修启却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已经坐起来的姜玥瑶，道：“醒了？”


    姜玥瑶看修启从外面进来，问道：“你去哪儿了？”


    “今日穆将军要去前线了，我去城门口凑了个热闹。”


    思洛无语，前两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现在倒叫得尊敬。


    但姜玥瑶的注意却被吸走了，倒是没有再纠结那个问题，思忖片刻后道：“既然穆巫嘉出征了，那朝中之后的事我们也该好好合计合计了。”


    她招了招手，“思洛，扶我回寝殿。”


    成功转移走姜玥瑶注意的修启心道：果然公主还是更关心大周的事业啊。看来，穆巫嘉那小子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


    风吹起发带，带着花香，飘到了城门口，旌旗猎猎作响，城墙上君王和官吏正在为将士们送行。


    年轻的将军身披铠甲，拜别君王，翻身上马，握着手里的缰绳，回头看向渐渐热闹起来的城内，似是要透过人群，定格在某个地方。


    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嘴巴微动，然后转过头去，盔缨飘动，挥动缰绳，高声喊道：“启征！”


    公主，臣定会早日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