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除夕夜竟出了这档子事。”一个提着灯笼的宫女道。


    旁边的宫女也应和着，声音说得小。


    “谁说不是呢？原想着今年运气好，能回家过年待一日，现在倒好。”她说着瞧了眼远处有重兵把守的屋子，“大伙都出不去了。”


    两人就在这停留了一会儿，就有禁卫军上来赶人，“去去，这里不能待，快走。”


    “是，我们这就离开。”两个宫女连忙走远，生怕惹到了这些禁军。


    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屋内。


    昔日里常年温暖的公主寝殿内，如今宁柳刚一开口，就有白气吐出。


    “公主，您要不去歇会儿？”


    姜玥瑶站在窗前，透过纱布，能瞧见天上被木条分割成几块的月亮。


    听见宁柳的询问，姜玥瑶摇了摇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宁柳回：“大约是丑时了。”


    经历这几个时辰，姜玥瑶也终于冷静下来，想明白原来恒王最后的目标还是皇兄。


    至于她被困在这里，恐怕是亭中谈话的结果未遂其意，所以恒王选择除掉她。


    “那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姜玥瑶说完，又瞧了眼门上透出的士兵影子，搓了搓手，“难得见禁军这么负责。”


    听着是夸奖，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讽刺。


    宁柳注意到姜玥瑶的动作，道：“要是负责，好歹得端个火盆过来。”她替姜玥瑶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冻着公主，可怎么是好？”


    姜玥瑶道：“他们兴许就乐意见到这个。”


    她缓了缓又道：“禁军首领是田常长子田卓成，平时就混混日子，这次却带着禁军反应如此快，想必是事先准备好的。看来，恒王和田家当真结成了同盟。”


    宁柳问：“那我们怎么办？”


    姜玥瑶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希望皇兄无碍。”


    虽然她留了后手，但她还是希望姜未霆能够快点醒过来，然后给她撑腰。


    想到姜未霆，姜玥瑶的脑中不可避免联想到了席兰。


    刚才她这位皇嫂的态度似乎有点奇怪。


    几个时辰前。


    姜未霆倒下的那一瞬间，姜玥瑶就冲了上去。


    宾客乱作一团，都下意识地想冲上来看看姜未霆的情况，却被立马冲上来的禁军给挡住了。


    田常反应快，高声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一边的姜宇宁看到这一幕，也是立即扑到了姜未霆身边。


    他大概被吓到了，问道：“小姑，父皇他怎么了？”声音带着害怕。


    姜未霆除了双目紧闭，神色无异，像是睡着了。


    姜玥瑶安抚道：“别担心，宁儿，太医马上就过来了，你父皇会没事的。”


    想到姜未霆是喝了酒之后倒下的，姜玥瑶便要拿起他刚才用过的酒杯，检查一番，面前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田常似是好心提醒，“公主，在太医来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动桌上的任何东西为好。”


    姜玥瑶现下心中本就乱得厉害，被田常这么一拦，语气更是不好，“丞相拦着本宫，是想隐瞒什么吗？”


    “公主，您这可就冤枉老臣了，臣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呀。”


    姜玥瑶轻嗤一声，又瞧了眼站在边上的恒王，面露焦急，眼里却是平静得狠。


    她捏了捏手指，回道：“希望丞相真像自己说得那样，问心无愧。”


    话落不久，几个太医也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姜玥瑶问：“皇兄怎么了？”


    太医们对视一眼，而后其中一人皱眉回道：“目前瞧不出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做个仔细检查。”


    姜玥瑶便吩咐道：“那快把皇兄带回宫。”


    姜宇宁跟着离开。


    姜玥瑶正要一起，却又被田常拦住。


    田常道：“公主，如今还不清楚陛下是否是中了毒，才会如此，在场的人还是不要先离开的好。”


    “丞相莫不是吃醉了酒，竟觉得本宫也有嫌疑？”姜玥瑶对上田常犀利的眼神，毫不客气地回道：“那是本宫的皇兄！”


    正因如此，田常在听到荣之桃欲要让姜玥瑶做替罪羊时，也是大吃一惊。


    恒王说长公主不简单，但他眼下也没看出这位草包公主的不同寻常之处。


    不过，眼下他倒也不能让姜玥瑶离开这里。


    于是田常道：“臣只是出于公平的考量。”


    “丞相这话说得可真是好听。”一直没开口的宋寒云突然开口了，“公主可是陛下的胞妹，有什么理由要害陛下？”


    说罢，他又瞧了眼忍着怒火姜玥瑶，心道：毕竟她为了兄长可是付出了不少东西。


    双方僵持不下时，席兰却突然出现了。


    众人道：“皇后娘娘。”


    席兰道：“本宫听闻皇上出了事，便赶了过来。路上遇着皇上，皇上那边既有太医照料，本宫便先来处理这里。”


    一番话算是交代了未来赴宴的皇后，为何又突然出现。


    姜玥瑶心中却是疑惑：皇嫂未免来得太快了，而且观她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席兰并不是如看上去得那般镇定，指甲压着掌心的伤口，触得生疼。


    但只有借着疼，她才能保持清醒，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


    席兰扫了眼周围，问：“京兆尹可在？”


    “这儿，这儿。”杨念文举起手，边说着边扒开包围的禁军，“娘娘我在。”


    席兰道：“你留下。”顿了顿又道，“至于其他大人，还请先在宫中待会，事情查明后，自会立马让各位大人离开。”


    说罢，她又行了个重礼，语气带着恳求，“还望各位大人能够配合。”


    那些大臣本来被扣在这，心里就有怨言，但既然皇后都如此放下身段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待大臣们走后，杨念文才开始检查起桌上的东西。


    他拿起桌上还未喝完的酒壶，闻了闻，道：“这酒的味道似有些奇怪。”


    席兰听到这话，心一沉。


    原本怕他们再做手脚，她特意选了个中立的杨念文，但如今看来，他们怕是准备好了一切。


    “传尚食局。”席兰说完这话，眼神瞥过姜玥瑶。


    姜玥瑶还在担心姜未霆的情况，听到“尚食局”三字，恍然回过神来。


    她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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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雪很快就过来了。


    席兰看着跪在下方的如雪问道：“今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去了尚食局?”


    如雪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姜玥瑶的方向，然后又欲盖弥彰似得，立马低下头去，“没……没有。”


    但她这一动作实在明显，席兰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能，便再问了一遍，“当真没有？”


    “这……”


    “吞吞吐吐地做什么？”田常突然开口，“皇后娘娘在此，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被架着的席兰，只能顺着田常的话，道：“说吧。”


    如雪沉默片刻，然后道：“今日宫宴兹事体大，尚食局的人和食材都经过了严格审查，只有...”


    她顿了顿，而后像是豁出去般，看向姜玥瑶，“只有长公主来了！”


    “是，本宫是去过，去瞧瞧今日宴席上的吃食罢了。”姜玥瑶知道自己去了尚食局的事，不可能瞒住，所幸承认下来，“如尚食，本宫为何过去，当时可是和你讲得清清楚楚。”


    如雪点了点头，但又道：“可是公主您曾把奴婢等人支出去过一段时间，期间发生了什么，奴婢也不知道。”


    说完这话，如雪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瞧姜玥瑶的脸色。


    她没说出柴房的事，但说得也都是事实。


    姜玥瑶为何支开旁人，在场几乎有一半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会有人说。


    姜玥瑶更不能说。


    这事不仅关系到席兰的清白，说严重点，还涉及到两位皇子。若是席兰的清誉受损，皇子的正统地位必会遭受质疑。


    姜玥瑶心中下了决心：皇兄就这两个孩子，她得护住。


    田常见姜玥瑶不说话，便主动提问：“劳烦公主解释一下，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做什么了？”


    “那请问丞相大人，本宫能做什么？下毒吗？然后来害自己的兄长？”


    姜玥瑶不回答田常，反倒是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田常瞧着伶牙俐齿的姜玥瑶，似是有些明白恒王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了。


    他田常今日做了马前卒，若是不能让姜玥瑶认栽，来日就是他被针对了。


    念及此处，田常继续道：“公主不要转移话题。”


    宋寒云看着不依不饶的田常，确定了田常就是在和姜玥瑶作对，甚至是要把谋害皇帝的罪盖在姜玥瑶的头上。


    但他没有要为姜玥瑶说话的意思，只是颠着手里的扇子，心里好奇姜玥瑶会怎么做。


    姜玥瑶拒绝回答田常的问题，而是道：“杨大人只是说酒的味道不对，可没说酒里一定有毒。”


    她看了眼杨念文，问：“是吧，杨大人？”


    杨念文斟酌片刻后，才道：“目前确实没有开口发现下毒的痕迹。”


    “丞相听到了吗？”


    听着姜玥瑶有些挑衅的语气，田常感觉胸口有点疼，然后瞧了眼许久没开口的席兰，出声提醒道：“皇后娘娘，您看？”


    席兰眼里划过一丝挣扎，但对上田常眼底的威胁，最终道：“把公主先带回宫里，在调查清楚之前，不准放公主出来。”


    姜玥瑶被禁足宫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公主府，连带着公主府内还未离去的送信人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