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侍者是一名看似刚成年的女生，似乎从没经历过这种突发状况，连连道歉间，泪水就跟断了闸的水流一样止不住往外溢。


    原本徐导和纪总两位大人物出去，众人可算放松下来的笑语声，这会儿愣是被整个包厢充斥的啜泣声打断。


    “这位小姐，真、真的对不起……”女生越说越委屈，只管咬着唇不住道歉。


    这一幕如果被狗仔拍到买个热搜，周映棠当即就成了耍大牌欺负服务员被群骂“滚出娱乐圈。”


    秉承良好的专业素养，一旁的简荷正要开口，却被裴涵轻笑着抢先一步，“周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干嘛非抓着小姑娘不放？”


    对她幸灾乐祸的挑衅，周映棠并没心思去理会。


    “别哭了，”象征性扯了扯唇角，递给服务生一包纸巾说：“先把眼泪擦干净。”


    她还没哭呢。


    这身被供起来的非遗旗袍，由林意姐亲自向非遗馆提出租借。结果穿她身上还没俩小时，裙摆就沾了汤汁。


    倒不是她穷到赔不起违约金，而是闹到赔钱的地步，总归让林意姐的面子很难看。


    别说她会被非遗馆拉黑，孙姐也会被连累在林意姐跟前抬不起头。


    两人离得近，纪阅澄自然没错过她眉心一闪而过的愁绪。


    “都说周小姐一向与人为善，谦虚大度，被许多前辈夸夸而谈，”轻轻放下高脚杯，那双清透的美眸泛起丝丝不忍：“一件裙子而已，相信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说得还挺轻描淡写。


    搭配那张纯真无害的容颜，很难不让服务生对这个替自己说话的女人产生好感。


    何况身为当红偶像，真正不认识纪阅澄的人还真没几个。


    巧之又巧，服务生是纪阅澄的事业粉。


    “谢谢、谢谢纪小姐……”小心翼翼收回落在自家偶像身上的打量，她瑟缩着肩头，颤着声不敢看周映棠：“……”


    她想解释刚才没端稳餐盘是因脚底打滑，可她实在不确定是巧合还是人为。


    她从姐姐身旁过来，如果有使绊子，岂不是往姐姐身上泼脏水。


    何况姐姐还替她出头，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服务生转瞬即逝的细微表情变化，一直没移开视线的周映棠自然没错过。


    一开始她就做了被纪阅澄针对的心理准备，不想对方敢这么明目张胆。


    既然纪阅澄不要脸，她也没必要再维持面子功夫了。


    “一件裙子而已？”不经意重复一遍，微微挑了挑眉：“也对，圈里都说纪小姐向来对同事很慷慨，想来一定愿意替小姑娘把钱出了吧？”


    纪阅澄：“……”


    没给她回话的机会，就跟戏精上身一样，倏地捂着唇哽咽：“并非我故意为难小姑娘，而是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违约金。”


    说到最后，纤密的眼睫轻轻颤抖着，眼尾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了层浅绯。


    这副我见犹怜的委屈样，比起服务生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愧是专业的。


    原本还想着怎么帮棠棠姐找场子的简荷，默默收回到了嘴边的解释。


    “你狮子大开口呢？！”身为专业舔狗，裴涵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做错事的又不是阅澄姐，你凭什么让她去赔？”


    完全接收不到助理疯狂的眼神暗示，凶完周映棠又去凶服务生：“阅澄姐好心替你说话，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看她被欺负啊？”


    助理：“……”


    所谓爱屋及乌，作为真爱粉，服务生很清楚裴涵是自家姐姐小跟班的身份。所以对裴涵的指责，本就自责的情绪愈发低落了。


    “对不起……”呐呐着动了动唇角，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这件裙子多少钱，我、我可以赔的。”


    看得出服务生的出身非富非贵，却时时刻刻不忘被纪阅澄卖了还替她数钱。


    周映棠也不是做慈善的，更没有容忍纪阅澄恶心自己而不还手的胸襟。


    “七位数而已，不多的。”笑语嫣然扯了扯唇，美眸澄着一片葳蕤滟色：“放心，不用你砸锅卖铁。”


    不知该怎么全身而退的检纪阅澄：“……”


    莫名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没等她准备好接下去的话，就见周映棠一脸无辜看过来：“纪小姐不回答，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你——”裴涵刚发了这个字的韵头，唇瓣就被冰凉的酒杯堵住。


    下意识抬眸，视线正好撞进助理那双写满警告的眼里。


    纪阅澄：“……”


    忍了抽向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的冲动，指尖狠狠入肉，才没让唇角的弧度破功：“周小姐说笑了。”


    在坐的京华艺人并不多，她不能让自己的形象毁在周映棠手里。


    可就这样被周映棠讹一笔让她怎么甘心！


    胸腔那股熊熊灼烧的郁火就要支撑不住破功时，微信适时响起的消息顷刻让她冷静下来。


    趁助理和简荷交接的空档，朝满眼差感恩戴德的服务生粲然一笑：“好了你去忙吧。”


    “纪小姐……”


    见服务生还想再说什么，捋了捋鬓边的发丝柔声说：“如果真的要感谢，那就等《宫阙》上映了多多支持我们哦。”


    最后这句给剧组拉好感的话，一下子就把她的格局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七位数说多也不多，如果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在适当的时机，借服务生的手将周映棠踩在脚下。


    “一二三四……刚好七位，”数转账数额时，简荷故意扬声说：“不愧是人美心善的代名词。”


    刻意咬重“人美心善”四个字，末了还补充：“谢谢纪小姐。”


    随声投来的好几双艳羡目光，让纪阅澄十分受用。


    举杯随意互相吹嘘一会儿，包厢门被侍者从外面推开。


    正要离席去找旗袍补救方法的周映棠，看清来人的瞬间，连准备好的借口都忘了。


    不止周映棠，一众拿她比衬而自恃身价高贵的艺人也纷纷愣住。


    “看来大家都认识两位老师，我就不用多做介绍了，”就连最开始高高在上的纪总也变得客客气气，“能邀请到两位老师加盟，这部剧完全爆款预定啊！”


    随大流一脸敷衍笑着表示欢迎，心里想的却是姜修言怎么也在《宫阙》剧组！


    孙絮只告诉她男主剧组在接触某位顶流客串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却没说这个顶流就是姜修言啊。


    而她腹诽的对象，正犹豫在哪里落座比较合适，就见祁羡白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修言哥，那还有一个位子。”


    周映棠：“……”


    “谢谢祁老师。”他也没客气，颔首说完，绕开环绕在身上的视线，自然而然走了过去。


    因为上次在明禧公馆的冲突，徐闻内心很抗拒祁羡白这尊大佛。


    但对方的实力在那摆着，答应剧组邀约也算给《宫阙》抬咖，怎么都不能得罪。


    很清楚利弊的徐闻最终选择好脾气供着：“祁老师请坐。”


    好在这少爷脾气没上身，看似拽得跟二百五万一样，在他出声的几秒后，很配合点了点头。


    入了席，纪行文带头，其他艺人、包括同为一线的纪阅澄都很配合给两位大咖敬了酒。


    “……”


    自己总不能搞特殊，周映棠皮笑肉不笑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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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杯：“两位老师，我先干为敬。”


    “周老师客气。”全程惜字如金的姜修言，偏偏在她开口的时候温声答了句。


    那双覆了层疏离的眸子散去淡漠，浸润了一层暖意灼灼的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多熟。


    “……”


    只当看不出他的眼神变化，周映棠硬着头皮保持神色如常。


    毕竟她的心理素质，还没强到能淡定应对两部戏都和合约老公有对手戏的境界。


    离得最近，纪阅澄很难忽略两人的细微互动。


    内心一沉的同时，装作好奇问：“姜老师以前和周小姐认识么？”


    不动声色凝眉，敛了眼底的不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不改回答：“校友，也是同事。”


    言简意赅的六个字，就差明说纪阅澄明知故问了。


    “……”


    闹了个没脸，干笑一声收回视线，自觉没凑上去讨嫌。


    结束敬酒这一环节，等徐闻介绍完《宫阙》的拍摄规划，周映棠也收到孙絮在别苑门口等她的消息。


    “抱歉各位，”知道处理旗袍一事等不得，抚着领口起身向席间微微鞠躬，“失陪了。”


    “……”想着怎么和祁羡白攀扯的思路被打断，纪行文一脸不悦正要斥责，就见前一秒对他爱答不理的祁羡白笑吟吟地：“周小姐慢走。”


    纪行文：“……”


    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看岔了。


    生怕有不长眼的拿周映棠离席的事儿影响这尊大佛的心情，徐闻赶忙接过话题：“难得我们都有空，我先敬各位一杯。”


    导演的场子不能不圆，两位特邀顶流也没搞特殊。


    显然，大多数的识时务人里，就有一两个不长眼的。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气氛正其乐融融，一道不以为意的嘲讽声冷不丁响起：“这还没进组就摆足了架子，要是正式开拍，岂不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这毫无掩饰意思的声调不高不低，整个包厢完全都能听见。


    “这位小姐，”收回和徐闻客套的视线，姜修言淡淡扫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徐导选的角连演员基本素养都没有么？”


    要拍戏，除了过硬的专业能力，还要有给人友善相处的道德魅力。


    不仰仗咖位耍大牌，是每个艺人必须遵守的道德规范。


    裴涵的这番吐槽，就差指名道姓说周映棠戏还没拍就在耍大牌了。


    那双昳丽至极的美眸分明笑意未褪，对视间却能让裴涵头皮发麻。


    “……”下意识想辩解，“姜、姜老师误会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句完整的话说的磕磕绊绊，瞎子都能感觉到她的心虚。


    不轻不重把高脚杯放在桌上，玻璃与楠木相撞的声音清晰可辨。


    还在腹诽周映棠的一部分人，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有相熟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茫然。


    ……这也算合理质问的一句，怎么就让顶流生气了？


    难道顶流签了这部剧，就以为质疑导演就是在质疑团队的眼光？


    并没在意落在自己身上满含猜测的注视，轻描淡写收回视线：“抱歉。”


    顿了顿，音尾转了个调继续：“不过……还是请这位小姐注意言辞。”


    “小心祸从口出。”专注玩手机的祁羡白，也跟着插了句嘴。


    裴涵：“……”


    唯有徐闻，不动声色敛了眼底的晦暗。


    原以为这个周映棠只和祁羡白交情匪浅，现在看来可不止祁羡白。


    为了《宫阙》顺利拍摄，他的确该好好留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