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夜

作品:《无尽夜

    初雨回到房间,开着台灯用记事本规划未来。


    几个月前的她,将自己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自暴自弃。


    那时只觉人生无望,万念俱灰,对于前途不抱任何期望。


    眼前的她,想做一个健康的正常人。


    她想出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重回教室念书,想考上国内知名的医科大学,未来当一个专攻神经方面疾病的好医生,一边积累治病经验,一边钻研能根治睡美人综合症的方法。


    最后,平稳踏实地生活下去,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直至生命尽头。


    朴实的愿景,不掺任何华丽成分。


    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大追求。


    只要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发展,这么想想,似乎能提前感受到以后的生活有多充实幸福。


    将来的言迹,还会和现在一样,陪在她身边吗?


    意识到想得太远,她收回思绪,轻拍脸颊:“真是的,想到哪儿去了。”


    连她本人都没意识到,她的未来规划里,有言迹不可缺少的一席之地。


    按家人的身份来说,将来生活的计划,有对方的名字,再正常不过。


    言迹发病的第三天。


    初雨本来坐在旁边看书,也好时刻注意他的状态,要是他醒来了,可以及时给他倒杯水。


    书页单调的白纸黑字,不及言迹那张脸的吸引力大。


    她的目光时不时往言迹脸上瞟,他平躺着的姿势更显侧脸弧度优越,五官比例挑不出一点毛病,完美得极其适合给美术生当模特练笔。


    想到这儿,她回房间找到空白的绘画本,拿来削尖的铅笔,比照着言迹的轮廓,一笔一画描摹,试图在白纸上定格他的容貌。


    他长得很好看,她画不出他十分之一的俊逸英气。


    她合起本子,叹了口气回房间。


    夜里,她睡得半梦半醒,听到客厅传来响声。


    声音不大,像是清脆的东西相撞,紧接着出现挪移的脚步声。


    言迹醒了?


    她翻身下床,打开房间门,瞧见往厨房走去的言迹。


    “哥哥,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她所有困意一扫而空。


    言迹停步:“刚醒,我去煮点吃的,给你也煮一碗?”


    她要帮忙:“我来吧,你有力气弄吃的吗?”


    “这回发病时间不长,没事。”


    “我还担心你万一睡得时间久,错过了期末考试怎么办,看到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言迹弯唇:“担心我睡的时间太长,没人陪你说话,所以我这次快点醒来找你。”


    多亏她提前在茶几上准备着凉开水,他刚醒来的那秒,眼前迷蒙,口渴难耐,起来喝些凉水,意识彻底苏醒,肚子咕噜叫,才想去厨房弄点吃的。


    初雨瞧见桌上杯子里的水位线下降,知道听见的那声响,是言迹喝完水以后,放下杯子的动静。


    看来,她提前准备凉白开这点,做得很对。


    注意到她的视线,言迹缓声:“要不是你提前备了水,我醒来就能喝,差点嗓子要干燥得冒火了,小鱼真贴心,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举手之劳而已,他夸得这么起劲,好像她做的是什么常人想不到的事。


    言迹去厨房煮夜宵,初雨在房间内用记事本记东西。


    她写上言迹这次发病那天的日期,还有今天醒来的时间,只有三天,和上次发病的时间,距离将近两个月。


    这个记事本,放在合上的绘画本旁边。


    一个记录和言迹相关的事,一个画着言迹睡着时的模样。


    仅和他相关。


    言迹打开冰箱,取出提前买好的速食馄饨,往沸水里丢了几颗。


    他煮馄饨的时候,瞧见厨房垃圾桶里躺着几个方便面包装袋。


    “小鱼。”


    他端着两碗冒热气的馄饨回到客厅,递给初雨一碗,借着暖橙色的台灯光线,和她对视,“怎么这次又吃方便面?冰箱里有拌饭酱和火腿鸡蛋,你可以蒸米饭,煎火腿炒鸡蛋吃,也能做蛋炒饭,我记得小学有次,你来我家玩,我们饿了,大人又不在家,我找出剩米饭,你给我做蛋炒饭吃,现在不会做了吗?”


    她迎着言迹的疑问,平静答话:“我一个人吃饭,蒸饭炒饭好麻烦,方便面简单又快,当然首选方便面。”


    言迹想说点什么,喉结滚了滚,到底没说出口。


    倘若他哪次离开这个世界了,初雨该不会天天吃方便面吧。


    是他想得短浅了。


    只教会她做饭炒菜不是万全之策,还是得他亲眼看着初雨长大,才能放心她以后独自生活。


    真怕哪次发病后,长久沉睡,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珍惜清醒的时间,一秒都不肯虚度。


    收拾完碗筷,凌晨一点半。


    两个人都睡不着,言迹拿着课本复习功课,初雨翻着一本漫画,心不在焉地浏览。


    人总会在深夜时分,思考一些深奥的问题,初雨也不例外。


    “哥哥,”她突然好奇,“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言迹比她大两岁,懂的比她多,曾经有很多难题,也是向他请教后才解开疑问。


    日子久了,认为他无所不知。


    自然而然,一遇到想不通的事,就想听听他这个“疑难宝典”的答案。


    言迹略有怔愣,没料到初雨冷不丁问出这么有哲理的问题。


    他思忖几秒,给出他的个人见解:“我想,大概是为了某种追求?每个人的追求都不同,有人为了吃更多的美食,有人为了看更漂亮的风景,大家经历难忘的事,遇见值得的人,为了那件事或者那个人,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就比如他。


    他为了不让妈妈和奶奶对自己失望,为了回报初雨妈妈照顾过他的恩情,他才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初雨听得一知半解,她捉到重点:“哥哥,你的追求是什么?”


    言迹轻勾眉峰:“想知道?拿你的答案来交换吧。”


    她坐直身子,有些郑重地咬咬唇:“我想回学校读书,考上医科大学,以后当医生,治好更多的病人,让世上少一点疾苦。”


    “是很伟大的志向,”言迹支持她的追求,同时略感好奇,“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想当医生?”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我前两天才决定呀,你给我讲过,医生说这个病治不好,那我就当更厉害的医生,多学点知识,一定找办法给你治好。”


    必须承认,言迹内心非常感动。


    无法扭转的事实,她却要亲自去试试,甚至为了他的病,赌上她的未来。


    感性情绪没能困住理性逻辑。


    言迹眼瞳中的温柔快要融化般软和,他的嗓音放缓,磁性清冽的男低音似乎沾带勾缠人心的魔力,字字诱耳:“小鱼,不要因为我,影响你未来的就业方向,你原本想做什么,就去做,别为我改变你原先的决定。”


    她拿以后的人生大事当说笑可以,万万不能真的为他放弃原本坚持的东西,他担不起耽误她的代价。


    她的神色像是一直执迷不悟的问题终于解答,豁然轻笑,很有释怀的味道,直言坦白:“原本什么都不想做。”


    言迹的眸光微微沉敛,化开浓郁的忧愁,转为心疼她的底色。


    她倾吐真心:“哥哥,谢谢你,让我明白我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前段时间想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人,想成为让他感到累的时候,也能依靠的存在。


    这几天越发觉得,只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人,还远远达不到她心中的标准。


    她要比言迹更厉害才行,要有治好他的实力,要有给他一个避风港的能力,真真正正对得起“家人”的身份,做到足够让他认可的地步,他再有烦心事的话,就能和她敞开心扉了吧?


    只要达到这个目标,哥哥就不会再拿她当小女孩看待了吧?


    就不会满怀心事地皱着眉,还嘴硬逞强说没事了吧?


    按照约定好的,言迹和她交换答案。


    “我的追求很简单,或许算不上追求,”他自嘲般地笑笑,“我想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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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彻底痊愈,我呢,好好读书好好赚钱,读完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就行。”


    没有壮志凌云的抱负,只想过简单平淡的日子。


    初雨肯定他:“当然算追求,这样确实很好啊。”


    一眼能望到尽头的普通生活,成为他们现阶段的最大奢求。


    言迹和初雨,这两位当局者,没及时察觉出来,他们各自拟定的发展,早已和对方息息相关。


    为了对方,要变得更好。


    为了目标,要迎难而上。


    十二月末,小镇降落第一场初雪。


    气温急剧下降,他们生活的老旧居民楼没有供暖设施,家里不具备买空调的条件,初雨只能一层层叠穿厚重衣服抵御寒冷侵袭。


    她从小怕冷,注定每年冬天不太好过,穿多厚都无法改善手脚冰凉的症状。


    对于给她取暖这方面,言迹给出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标准。


    给她买新的电热毯、暖水袋、掰掰热、暖身贴、暖手宝。


    言迹本想再买个小太阳取暖器给她用,被她拦住:“这些东西够我暖和了,哥哥省着点花钱,攒下来的钱存进你的大学学费里。”


    她深知,言迹对她好得没话说,她也要站在他的立场,为他的将来打算,说什么都不允许他买昂贵的取暖器。


    至少,以还没成年且经济没完全独立的他们的视角来说,买取暖器的钱可以用昂贵衡量。


    言迹听了初雨的话,没买取暖器。


    他声称不怕冷,寒冬时节穿得依旧单薄,黑色冲锋衣里面搭件薄绒长袖衫,冷风卷过裤管,扑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线条。


    前几年的厚衣服,今时今日窄小到穿不进去。


    冬季保暖衣服贵,他舍不得花钱买新的,决定这个冬天忍忍就过去了。


    初雨看他穿那么少,担心他冷,硬塞给他暖身贴,他又放回原位,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们男生火气重,不怕冷,用不着这种东西。”


    取暖的物品,本就是买给初雨的,他不动。


    他多用一个,初雨就少一个。


    宁愿他吃苦受冻,也不愿她皱一皱眉。


    为了弥补家里不暖和的缺失,言迹经常买新鲜蔬菜和肉回来,和初雨一起涮简单的火锅吃了暖暖身子。


    还会给她煮热乎乎的汤,里面放些面条或者宽粉土豆粉之类的,每一口吃下去都暖到胃里。


    他去超市购买食材和生活用品,想起家里的速溶咖啡喝完了,又拿罐咖啡粉。


    瞥见一旁的冲泡式可可粉,他毫不犹豫地扔进购物车,回到家就给初雨泡了一杯热可可,端给她:“喝了暖暖胃,小心烫。”


    她接过杯子,醇香的巧克力香气萦绕鼻腔。


    “那你呢?你不喝吗?”她捧着杯子,手心感受到暖意。


    言迹打开罐装咖啡,拿起买咖啡送的小勺子,伸进罐里舀粉末:“我喝咖啡提提神,等会儿还要复习,马上期末考了。”


    加完热水,他用勺子搅拌,加速溶解。


    初雨凑过去:“哥哥,我想……”


    她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


    言迹以为她想尝尝咖啡的味道,自然地把咖啡杯递过去:“很苦的,你只能喝一小口。”


    “不是想喝咖啡。”她晃晃脑袋,声音又轻了两分。


    言迹拿回咖啡杯:“那是什么事儿?”


    他低头啜咖啡,还没咽下去,听见初雨说:“我想和你一起睡。”


    “咳咳咳……”


    言迹呛咳得耳颊同时升温,他瞳孔地震,严词拒绝:“不行!你乱说什么呢?别胡闹。”


    他的墨黑眼底,洇开一片冰冷,像要和她从此划清界限。


    “我有理由的!你能不能听完再拒绝我?”初雨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她说的话有问题。


    言迹的态度是前所未有过的冷硬,一字一句:“不听。”


    他浑身上下竖起无形的尖刺,禁止她再试探靠近。


    强势的威压感自他眉眼间散发,渗进话中:“回你房间睡觉,以后不许再提这么荒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