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询问对方的超能力很冒昧。


    更何况，她和陈韬才认识了不到半个小时。


    伊芙选择静观其变。


    这时，车上的显示屏忽然自己亮了起来。


    原本开启的车载导航，在规划线路之外，自动增加了地形显示和异变生物预警。


    这是白朗上线了。


    因为有外人在，他没有出声与她交谈。


    陈韬惊讶地夸赞了一句，以为是悬浮车刚刚加载出来的功能之一。


    伊芙不动声色地戴上蓝牙耳机。


    “久等了。”白朗略带歉意地说。


    他在钟楼时充分网络下载了不少信息，无奈手环里的处理器太慢而且容量有限。


    他需要逐一筛选阅读，同时还要把无用的信息整理删除，花费了不少时间。


    伊芙微微晃了下手腕，表示自己听到了。


    白朗说：“你们要去的地方近年来没有收到恶性事件的上报，但不是因为被评估为安全地带，而是太过偏僻，几乎脱离了深水市的监控范围。你们要小心。”


    伊芙出声问道：“你对那家疗养院了解多少吗？”


    陈韬以为在问她，诚实地摇头道：“除了坐标，完全不了解。应该已经荒废很久了。”


    耳机里，白朗有条不紊地说：“这家疗养院位于涌泉镇，建于旧纪元的90年代初，核爆发生前一年经历过一次大修。核爆时涌泉镇无人生还，变成一座死城。灾后5个月，救援队赶到，用了一个星期掩埋尸体。之后，罕有人至。”


    “疗养院开在这里？”伊芙问。


    陈韬说：“距离疗养院50公里以南，曾经也是一个小城市，核爆后完全被植被覆盖，彻底废弃了。”


    白朗说：“如她所说，现在那座城市已经成为遗迹。”


    “也就是说，那里面应该没有人，只需要提防变异野兽就可以了。”


    陈韬点头：“我觉得是。”


    白朗沉默片刻，“建议做好最坏打算。污染区里的变异生物绝不简单，很可能进化出智慧。”


    伊芙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介意说下信息来源吗？”


    这句话是对陈韬说的。


    不是有意探听什么，而是信息来源在一定程度上会体现出信息的可靠性。


    陈韬略作思考，犹豫道：“我接触过古物基金会。”


    古物基金会，是专门收罗核爆前古物的协会，很多遗迹猎人争相加入。基金会背后有深水市的大财阀注资，拥有很多旧世纪的文物、武器和知识。


    陈韬说得很模糊，所谓的“接触”大概是托辞，她很可能就是其中一员。


    伊芙对其有所耳闻，与其他协会不同，古物基金会的大本营不在任何一座赛博城市中，而是扎根废土，并与各大城市都有生意往来，内部结构复杂。


    见陈韬不愿多说，她也没有深究。


    白朗沉默着没有补充，不知在想什么。


    进入森林深处后，树木愈发粗直高大，树根处的蘑菇菌盖有儿童伞大小，偶尔一闪而过的硕鼠有水豚大小，而水豚像一只小牛犊，头顶的树冠更是遮天蔽日。


    她们如同误入巨人国度，被周围的一切紧紧包围、注视。


    “没有人类叨扰的地方，自然的力量展露无遗。”陈韬既惊奇又畏惧地感慨道。


    伊芙来过不少次类似的地方，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是陈韬的反应让她有些疑虑。


    她以为陈韬作为委托人，肯跟着过来，一定是要加入搜索的。


    但她看上去战斗力不强，对环境也不了解，就这么不知深浅地跟着过来了，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啊。


    一会儿她不会既要找东西，又要当保镖吧？呸，不说这些。陈韬一定有个棒棒的异能！


    伊芙收回对陈韬的飞速一瞥。


    进入蔷薇森林范围后，她们往深处行驶了将近3个小时，终于逐渐接近坐标点——涌泉疗养院。


    离开启明市时还不到正午，现在已经到了下午，再过一个多小时太阳该下山了，而森林深处已如黑夜。


    反倒是疗养院方圆一公里，有一片花园充当防火带，露出了一些天光，让伊芙的车灯不至于太突兀。


    这栋将近百年的建筑矗立在与世隔绝的深林中，外墙腐朽残破，不见一丝人气儿。


    它好似黑洞深渊，不断散发着诡谲的黑暗能量，压抑阴森的氛围隔着树林都能感觉到。


    伊芙开门下车，脚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引起一阵沙沙声。


    她侧耳倾听，没有任何生物被惊扰的声音，不，是没有任何声音。


    未免太安静了一些。


    诡异的气息挥之不去，笼罩着她的感知，但奇怪的是，她的直觉并未察觉到危险或不祥。


    另一边，陈韬颤巍巍地推门下车。


    她脚底发软，埋着头，用手虚挡着脸，仿佛面前有什么恐怖存在。


    “你不必下车。”伊芙说。


    陈韬强忍恐惧摇头道：“为了我们都能各取所需，我也要尽力。”


    伊芙眼下还不明白唱片对她的意义，但能理解她对任务的不放心。


    她当队长的时候，分配完任务之后并不能高枕无忧，即使每个人各司其职，也会常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为了确保最后的成功，她必须事事上心，尽可能考虑到所有可能性。


    陈韬想来也是如此。


    即使恐惧压得她有些瑟缩，也不敢离伊芙太远，依旧勇敢地跟着她走到这栋建筑的门口。


    疗养院大门紧锁，电镀门把手上锈迹斑驳，似乎许久没有开启过了。


    “退后。”伊芙从腰间拔出电磁枪，瞄准门锁。


    “不急。”陈韬连忙向她摆手，“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来找个东西。别惊扰林子里的动物。我来。”


    伊芙心念一动，猜到陈韬是要用异能了，于是退后一步，留出些距离来。


    陈韬果然走到门前，手掌虚贴在门锁前，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感受着什么。


    半分钟后，她睁开眼，琥珀色瞳仁中有着极强的专注力。


    与此同时，锁舌咔哒一声弹动。


    陈韬向前轻轻一推，门开了。


    阴冷的风从漆黑中悄然渗出，吹起陈韬直软的长发，令她看起来柔中带刚。


    然而她酷不过一秒，嗖地闪到伊芙身后，只稍稍探出头来。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伊芙也不多问。


    她打开手电筒，勉强照亮疗养院一层，看起来还算干净。


    核爆之后，说不定曾经有人在这里生活过，就像她二次利用旧研究所。


    “里面太黑了。”陈韬牙齿不自觉地打颤，“我就不进去了。”


    伊芙点头：“你回车里等着，车不要熄火，如果情况不对，我们立刻离开。我要先去查看电箱，看能不能打开里面的灯。”


    “好的，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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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开车，里面的按钮我什么也不动。”陈韬话没说完已经想往车的方向溜了，但跑到一半，她折返回来，“我有个办法，你先上车。”


    她把伊芙拉回车里，手指画着圈，“开车围着转一圈这栋建筑转一圈。旧纪元的变电室或电表箱大多室外，不用进去就能确定。”


    “你懂电路？”


    陈韬犹豫地说：“懂一些，电路和机械，还有建筑，我看到这些结构性的东西后，它们的内部关系会在我脑中变得非常清晰。”


    “不止吧。”伊芙扫了她一眼。


    “你是指刚才开门？对，看清结构之后，我能调整一些东西，比如锁舌、某个部件。好吧，这是我的能力。”


    “那眼前这栋建筑？”


    “只能是很微小的。”


    “比如分子？”


    “也不能这么小！太大和太小都超出我的能力范围。”陈韬说。


    伊芙懂了，这应该是一个属于“血与灵”中“灵”的能力。


    “别动，你看那个是不是电表箱？”


    她按住陈韬的肩膀，示意她向后一些，以免挡住她的视线，同时指侧状似不经意地贴着她的脖颈。


    “对了，你管自己的异能叫什么？”


    陈韬被窗外的情况吸引了注意力，而且大脑还在无意识地回答着伊芙的问题，没意识到明明车再向前开一点就能错开视线，伊芙为什么非要按住她的肩膀。


    “‘水平展开’。”


    1……2……3……


    伊芙收回手，异能复制完成。


    【水平展开·C级】


    【看透任何物体的结构，对于机械、电路、建筑有额外提升。可以控制目标结构中1克至1千克的构件。】


    她的能力槽里久违地迎来了一个能力。


    虽然只有C级，但在生活中很实用。


    基地里有老么多机器人需要修理，她又不是专业修理师，很多只能闲置。


    极大限制了白朗的运营水平，也影响了她对懒散生活的追求。


    “没错，那是电表箱！”被复制了异能却不自知的陈韬高兴道。


    “我先下去看看，搞不定你再来。”


    伊芙独自下车，她单手打开电表箱的铁皮盖子，一手插在口袋里。


    从背影来看，她仿若正在颇有把握的查看电路，实则学着陈韬的样子闭上双眼，发动能力。


    霎时间，她透过眼皮之外，电表箱里杂乱的线路图如同被哪位完美强迫着电路工整理过，走向清晰明确。


    每一条线路的走向都像图纸上规划的那么标准简洁。


    甚至不需要能力中对结构的理解加成，凭借她自身的知识也可以轻易找到断连的地方。


    她伸出另一只手，假装整理电路。


    其实在脑中默默移动所见线路图的电线。


    这就像一个电磁迷宫游戏，需要眼准手稳，小心移动，不能碰到其他电线。


    五秒钟后，电路修复完成。


    她睁开眼睛，拉下电闸。


    下一秒，疗养院所有窗户都透出了黄色灯光。


    然而光明带给她们的并非希望。


    身后悬浮车里，陈韬爆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尖叫，又在声音刚冒头时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嘴。


    伊芙后退三步，仰头上望。


    每一扇窗户里都映照出一个焦黑色的扭曲身影。


    她们原以为一片死寂的疗养院，竟然住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