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疑更深

作品:《君妇升职手札

    见二人同时将目光转向自己,柳安沅的视线有些飘忽,但旋即昂头挺直了背脊,更生怕元嘉两个不信般,又一次强调道:“我真的知道!”


    “那咱们就洗耳恭听了?”


    难得见柳安沅如此雀跃,欧阳沁便也顺着前者的话继续往下,见元嘉亦是含笑模样,便知两人所想大抵无差,遂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只等着柳安沅开口。


    “这可是我从阿娘那里听来的,绝对是真的……”


    柳安沅小声嘟囔着,只是声音太过微弱,近如元嘉二人也没有听清。只看着前者歪着脑袋细想了片刻,清了嗓子娓娓道来──


    “……德妃是光熹四年进的宫,父亲是个七品堂官,可家中往上数三代却连个读书人都没有。那两年,皇室打压世家的势头正盛,恰逢中宫有孕,皇后便在一众新人里拔擢了她。”


    这也知道得太细了……


    元嘉拨弄羹勺的动作一顿,余光瞥见欧阳沁亦是停了吃酒,两人皆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断。


    前者毫无所觉,只继续道:“德妃也很快有了身孕,自此扶摇直上。两个月后,皇后顺利诞下一名皇子,原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可……不过几日光景,小皇子便夭亡了。”


    “皇后这一胎本就怀得艰难,生产时又伤了内里,连太医们都说殿下此后难再有孕……偏豁出大半条命才得了的孩子,未及满月便孱弱而故,当时若非熙宁公主日日守着,皇后殿下只怕那时便撑不住了。”


    元嘉垂下眼睑,放空般盯着面前的一碟小菜。可如今,娄皇后又得了一个五皇子,连薛德妃所出的燕景祁也养在了自己身边,待之如亲子。


    “今上实不忍皇后如此悲痛,遂决定将其他妃嫔的孩子抱至清宁宫抚养,也算是个寄托……”


    这倒不是光熹帝的突然之想,而是自前朝起便延续至今的旧例──宫里头有资格抚养自己孩子的嫔妃,只能是二品以上的主位。只因皇后是天下母,才不曾有过直接抚养嫔妃孩子的先例。


    “……所以,今上便将太子抱去了清宁宫抚养?”


    来不及追问柳安沅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密辛,元嘉只接着前者的话发出一声轻问。


    不想,柳安沅却摇头了。


    “……恰恰相反,是当时还为才人的德妃主动在今上面前提的。”柳安沅大抵也不理解,眼中更是满满的困惑,“说是入宫以来皇后待她极好,如今宫里也只她一个主位下的嫔妃即将生产,说她愿为今上解忧,以腹中骨肉报答天恩。”


    若说前半截话时,两人还带着与柳安沅一样的困惑,等到了后半截话,她们便彻底了然了──薛德妃真是个十足的聪明人。只怕是一早看出了光熹帝的打算,知道骨肉分离之事避无可避,遂化被动为主动,既为自己留下了懂事的面目,又可以借此让帝后心中生出少许的愧疚……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谋划。


    只是,这样聪明的一个女人,又怎会与她苦心谋算过的这些人疏远到今日的地步?


    元嘉舀着碗里的汤,又挑了几块乌鸡肉吃,几口咽下肚,也一并咽下心中越来越深的困惑。


    柳安沅一下子说了许多的话,这会儿也有些口干舌燥。芳菲连忙倒了杯茶递到自家娘子手边,前者接过便一饮而尽,缓了缓又道──


    “……总之,三皇子、便是如今的太子,就归在了清宁宫抚养,而德妃则在生产后被晋为了美人,又得今上与皇后口谕允准,许她时时出入清宁宫探望孩子。”


    “如此又过了两年,德妃再一次有了身孕,而后诞下了一对双生子,便是如今的三公主与四皇子。因是个龙凤呈祥的好意头,今上十分的高兴,更直接越过婕妤和九嫔的位分,直接将其晋为了正一品德妃。”


    “……可、这与她和太子生疏有什么关系呢?”元嘉拧着两弯细眉,面露迟疑之色,“阿沅,我若不曾对薛德妃有过任何猜测,只听你今日的话,大抵会觉得她是个再本事不过的女子,得两子一女傍身不说,还让自己成了皇后位下品阶最高之人……实在是满局好棋。”


    欧阳沁也赞同地点了头。


    柳安沅这会儿也发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懊恼般嘟囔了两声,又找补般强调:“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总得先论前因,才好说其后的事情哪!”


    又唯恐被二人追问细节,话音刚落便又开口道:“因封了主位,双生子得以养在德妃的宫里,但她却并没有因此与皇后远了关系,反在两个孩子可以蹒跚行走后,一并带着来清宁宫请安,也见一见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往来的多了,太子便也与自己的这双弟妹日渐熟悉,虽还是不及与熙宁公主朝夕相处的情谊,到底待之与旁人不一样了。可直到某次,太子失了件、失了件……”


    元嘉二人本在凝神倾听,耳边却开始传来柳安沅支吾闪烁的声音,抬头便见前者愁眉苦脸,攒足了劲儿回忆的表情。还来不及询问,便听柳安沅一下子变得含糊不清的话语──


    “反正就是有什么东西找不着了,又被德妃给送回来了,好像、好像还与这对双生子有关……总之就是,他们之间的来往变少了,加之太子将满十岁,按例不得再居于后宫,皇后遂命其搬进了少阳宫。”


    听到“少阳宫”三个字,元嘉的眉心微动。燕景祁竟这么早便被属意为太子了么……什么明面上的旨意都没有,甚至连自己都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郎,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非太子不能居的少阳宫。若她是德妃,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横在自己与来日储君身边的绊脚石。


    “德妃出不得后宫,四皇子当时也未及十岁,此举倒是断了太子与他们之间的联系。母子间的情分,兄弟姊妹间的情分……之前积攒的种种,顷刻间都化为了泡影。”


    欧阳沁轻啧一声,表情却没有多大的改变,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


    “……可还有个薛神妃呢!”


    柳安沅这会儿又顺畅起来,再度喝下满杯的茶水后,整个人愈发的精神起来,“太子搬进少阳宫,只是和他们远了往来,薛神妃的出现才是叫他们彻底失了情分的。”


    柳安沅接下来的话,与徐妈妈早前说与元嘉的大抵无差,只是于细枝末节的地方更详尽了些。


    当时,五公主要选伴读,薛德妃便命自家兄弟将薛家此代所有的女郎都送进了宫,之后选了一个常居宫闱,便是薛神妃。


    无他,薛神妃实在太过出挑,才学品貌更是无一不佳,小小年纪便在京中有了美名。进宫以后,薛神妃白日陪着五公主习字念书,晚上便跟着女官学习宫中仪礼。几个月下来,便是宫里最严苛的女官,也指不出薛神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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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丝一毫的差错,便连皇后也有所耳闻,召去清宁宫细看了一番。


    “……可,我听说她还与太子有青梅竹马之谊,”元嘉看向徐妈妈,见前者点头,又道,“若依此论,他二人总不能是在清宁宫见的面罢?”


    闻言,柳安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一张俏脸皱得死紧,好一会儿才带着雀跃开口:“我记起来了!也是皇后允的!说是薛神妃某次往清宁宫请安,与皇后好一通陈情,又提及自家姑母在珠镜殿垂泪难过的情景。那之后皇后便松了口,允了薛神妃代为往少阳宫送衣物吃食的事情,也才和太子遇上的!”


    “可我听你方才的话,皇后大抵是为了某事,觉得德妃对太子有所图,所以才借皇子满岁搬离后宫的由头,将他们远了开来……如此,又何必同意薛太子妃于少阳宫行走呢?”


    欧阳沁又提出一个疑问。


    “因为薛神妃从不逾礼,”柳安沅嘟囔着,“每每遵德妃的吩咐去送东西,都挑在同一个时候,也不管太子是否在少阳宫,只交给了当值的宫人便离开,从不多留,也不打听太子的事情。便是第一次和太子遇见,也是因为前者某次提前下学,这才撞上……实在难说有什么故意之举。”


    不知为何,元嘉因这话突然想起了挂在菡萏馆的薛神妃着太子妃朝服的画像,心中莫名泛起涟漪。与欧阳沁对视一眼,干脆越过这桩事不提,只绕回一开始的问题,道:“薛娘娘既被册为了太子妃,总归是如了德妃的意的,又缘何变成今日这情境?”


    柳安沅眉头不展,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后表情讪讪,“好似是与薛神妃一起,在某次宴会上听见德妃同身边人说了什么,太子当场拂袖而去,薛神妃也和德妃争执了一番,不久后搬出了珠镜殿,又住进了伴读所在的琼蕊小榭。”


    “册为太子妃以后,薛神妃才在自家人的说合下,慢慢缓了态度,偶尔也回一趟珠镜殿。至于太子,也因为和薛家这层断不开的关系,重新和德妃、一双弟妹有了来往。可谁知才几年光景,薛神妃就病逝了,太子便又和珠镜殿不冷不热起来。”


    柳安沅说完这一大段话,长吁了一口气,像是解决了什么大事般,迫不及待地吃了满杯的果酒,却不慎在衣裙上留下几滴酒渍。


    元嘉眸光微闪,立刻唤人道:“芳菲,快带你家娘子去我屋里寻件衣裳替换……盼春,你去带路。”


    柳安沅摆着手,本想说不妨事,又听欧阳沁一旁接口:“你就去换了吧,若是滴在不显眼的地方也就罢了,偏你这已经弄在前襟了,出去叫人见了,像什么话?侍剑,你跟着一起去,替我看着这妮子,别叫她糊弄过去!”


    柳安沅见两人一唱一和,一时又想不出话反驳,只好起身进屋,临了又忙慌慌道:“我用不着这么多人,她们都跟我进去了,你们这儿不就空了!”


    “就是让她们去守着你的,”欧阳沁浅浅一笑,“挑件好看的衣裳,我同嘉儿在这里自斟自饮,等着你回来便是。”


    “我二人有手有脚,又是在我自己的院子,你还怕我会怠慢了沁姊姊不成?”


    元嘉亦道。


    柳安沅一听,面上虽还带着几分困惑,到底是跟着进了里屋。


    待前者身影完全消失在帘后,元嘉这才与欧阳沁两相对望,不约而同地轻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