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断片

作品:《沉疴[破镜重圆]

    尚品国际在产业园附近,傍晚路上拥堵,开过去费了好一番功夫,直到夜幕沉沉,华灯初上,应南嘉才终于开到。


    导航到达目的地后自动关闭,她将车停靠在路边,仰头一看,一栋约莫三十层高的商住公寓楼,挨着马路,少说也有两三百户人。


    赵渝已经彻底神智不清了,歪坐在副驾上,头抵着车窗。酒劲上来,他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要不是有安全带系着,估计早就一头栽倒下去。唯一庆幸的是,他酒品还算不错,安安静静睡着,没发酒疯。


    应南嘉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眼睛闭着,眉头紧锁,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这情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看着醉成瘫成烂泥的人,应南嘉只觉得头疼,好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法子到底该把他怎么办。


    送他回去?她倒是想,可压根不知道他住哪一层哪一户,总不能几百来间房子,她挨个去问……该死的段述,没事灌他做什么?


    密闭的车厢里被浓烈的酒味充斥着,掺杂着原有的车载香薰味道,闻得人头疼。应南嘉降下两侧车窗,顺手从扶手箱里拿出烟盒抽了根点燃,青白色的烟雾徐徐飘起,她烦躁的心绪也缓缓平复了些。


    手机刚好挑在这个当口震动起来。


    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不是应南嘉的。


    她偏过头,赵渝的手机就在他腿边扔着,屏幕朝上,来电显示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应南嘉夹着香烟的指尖一顿,垂眸,只当没看见。


    电话持续响了几十秒,最终回归寂静。


    然而,半分钟后,又震了起来。


    那边想必有什么急事,竟有几分锲而不舍。


    那震动声吵得她心烦,应南嘉蹙眉,看着一边醉得没有半点意识的人,蓦地,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接起了电话。


    下一秒,李屹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


    打了好几遍才通,他隐隐有些不悦,声音很冷,却并没发作情绪,上来直奔主题:“明天早上资方来公司视察,主要了解项目进度,到时你主讲,我补充。”顿了顿,重音强调:“进度和后续研发步骤说清即可,涉及需要保密的部分一笔带过,不用太详细,ppt做完发我。”


    语毕,沉默下来,似在等这边回复,只剩下手指敲击键盘的琐碎声音。


    应南嘉开着扬声器,手机放在主副驾之间的储物盒上,顿了几秒,她将烟蒂捻灭,淡声问道:“说完了?”


    她声音刚出来,那边便彻底安静。


    紧接着李屹略带质疑的语调响起:“应南嘉?”


    应南嘉:“嗯,是我。”


    李屹沉吟片刻,问:“他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你们在一起?”


    应南嘉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手机那端。


    电脑没人操作,自动切换到了待机屏保上。


    黑色的屏幕里映出李屹没什么表情的脸。


    “赵渝人呢?让他接电话。”


    应南嘉一顿:“恐怕不行。”


    李屹:“什么意思?”


    应南嘉:“他喝断片了。”


    李屹:“……除了你还有谁在?”


    应南嘉:“没人。”


    李屹脸色瞬间又冷了几分。


    他沉吟片刻,掌根压了压眉心:“地址。”


    应南嘉:“尚品国际。”


    李屹站起身,办公椅在瓷砖上刮出尖锐的声响。他半个眼神都没给,随手扯过搭在座椅靠背上的外套挎在臂弯上,步履匆忙地朝外走。外面格子间加班的同事听见动静抬起头,刚准备打招呼,就听他嗓音森寒的对着电话说一句:“我现在过去,等着。”


    同事瞬间闭嘴,大气不敢喘地目送他离去。


    -


    车里,应南嘉看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微微松了口气。


    她接李屹电话的目的就是想着他能来。他是赵渝的上司,共事时间比她认识赵渝要久得多,大概有办法知道他的具体住址……哪怕不知道,他应对起来也容易,总比她自己坐在车里死等人清醒过来要靠谱的多。


    只是没想到李屹来得出乎预料的快。


    十分钟不到,黑色的路虎从十字路口穿过,疾驶而来,最终一脚刹车,停在了她车后方。


    应南嘉撩起眼皮看向后视镜。


    镜子里,李屹从驾驶座下来,反手甩上车门。他穿着件黑色窄立领款的衬衫,下摆束在同色的西装裤里,一身黑色系装扮越发衬得他身高腿长,气质沉稳。


    应南嘉几乎无法将现在的他和记忆中那个桀骜恣睢的人联系在一起。


    也是,人总是会变。


    更何况,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应南嘉恍然,收回视线,推开门下车。


    她站定,李屹也刚好走到近前。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应南嘉看见他眼底若隐若现的红血丝。


    “人呢?”李屹问,语气算不上好。


    应南嘉下巴朝着边上抬了抬:“车里。”


    李屹视线这才从她脸上挪开,顺着敞开的车窗往进瞥了眼,短暂几秒,又重新落了回来:“怎么回事?”


    应南嘉不想说太多,她有些疲倦,心情也算不上好,态度显得有些淡漠:“如你所见……接下来怎么办?你知道他住哪户吗?”


    李屹眸色一暗,“你不知道?”


    应南嘉没深想,看他一眼,略带疑惑:“我怎么会知道?”


    李屹阖上唇,没再说什么。


    入秋之后的夜晚有些寒凉,偏巧还起了风,又平白添了几分冷意。应南嘉今天出门时穿了件v领的薄针织衫,并不怎么隔风,没一会儿手指就冻得冰凉,她攥起手,指尖抵住掌心,试图汲取着那点似有若无的温度。


    这微小的动作终究没能逃过李屹的眼。


    他敛眸,走到特斯拉旁边,抬手拉开她主驾的车门道:“进去。”


    应南嘉没动,挑眉问他:“什么意思?”


    “不是冷?”李屹看向她,神色平静,墨色的瞳孔像一潭深水让人难以洞明:“坐车上等我。”


    应南嘉怔住,指尖不受控地轻轻跳了下。


    她依言坐了进去,不声不响,垂着眼,长发落在肩侧,竟难得多了丝温驯之感……可惜仅有一瞬。等她坐定之后抬眸看过来,眼里仍旧是惯常的冷清。李屹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回过神,砰一声关上了车门,转身走进楼里。


    十几分钟后,出来时身后跟了两个穿着物业工作服的中年男人。他们大概在内部系统查询了赵渝的住处,两人跟李屹简单交涉了番,一左一右,半扶半扛着赵渝进了公寓楼,李屹踱步跟在后面,必要时搭一把手。


    应南嘉没跟上去,但也没离开,一直等李屹再度折返回来,才问了句:“送到了?”


    李屹喉结动了下:“嗯。”


    应南嘉没再说什么。


    人算是安顿好了,她也不用在这底下候着了,刚准备走,还没来得及按下启动键,手机先叮咚一声响,拿起一看,是徐锦发来的微信,问她这边情况怎么样,赵渝有没有事?


    应南嘉轻戳屏幕,告诉她没事,已经安顿好了,让她放心。


    发微信的功夫,耳边同时传来李屹带着磁感的嗓音。


    “我很好奇,如果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酒店开个房吧。”


    应南嘉说,她忙着打字,头都没抬。


    理所当然的,也就没能看见在她话音落下时,车外男人遽然蹙起的浓眉,那双原本还算得上平和的双眼瞬间酝酿出极沉的戾气,带着股狠意刺在她脸上。


    “开房?”李屹绷着下巴问。


    “嗯,不然怎么办?”应南嘉放下手机,抬眸,莫名道:“总不能让他在我车上睡一夜。”


    李屹凝视她,片刻,终于明白过来,是他自己会错意了。


    他极轻地嗤笑了声,偏过头,抬手重重捏了下眉心。


    再转回来时,原本风雨欲来的阴沉气息消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了些许疲倦。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马上就要九点了。项目讲解的事彻底用不上赵渝,他只得自己上手,更遑论他本身还有自己的那一份事要干……时间很紧。


    “人帮你解决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李屹敲了敲车窗,说完,不等她答话,拔腿离开,脚步大开大合。


    应南嘉抿了抿唇,琥珀色的眸子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上车的前一秒,才终于肯掀开唇,吝啬地说了声:“谢谢。”


    李屹身形僵住,没回头,只嘲讽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难得听你说一回谢。”


    -


    应南嘉自觉并不是没礼貌的人。


    当年,她虽然性子傲,脾气冷,但对人基本的尊重和礼数还是很周全的,唯独面对李屹时,才会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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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恶劣的一面。


    但话说回来,他当时对她,也常常冷嘲热讽。


    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两人负面情绪纵生下的产物,失常、混乱、颠倒,故而互相敌视,却又紧紧纠缠。像是两株绕在一起的吸血藤,恨不能从对方身上扒下一层血肉来,让他陪着自己一起痛苦。


    错误的开始,怎么可能到达正确的结局?


    所以他们当初注定走不下去。


    车速有些慢,后车不耐烦地按了喇叭,思绪回转,应南嘉踩油门提速,车身顿时向前飞驰而去,顺带着将那些八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一并扔向了身后头。


    ……


    隔日一早起来,日上三竿,微信收到赵渝的消息,说估计她还没醒就没给她打电话,让应南嘉起床后给他回过去。


    应南嘉看了眼手机便放下,洗漱过后点了份早餐,等外卖的功夫,打开电视放了部温情向的电影,顺便将电话回拨过去。


    一接通,赵渝先不好意思地道歉,说:“昨天失态了,今早睡醒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没撒酒疯吧?”


    应南嘉盘腿坐在沙发上,闻言并不觉得意外:“没有。”


    赵渝舒了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迟疑道:“我隐约记得,昨晚好像看见了我们李总……是真的吗?”


    应南嘉微愣:“嗯。你醉得厉害,他昨晚正好给你打电话,我就接了,请他过来帮忙。”


    “这样啊。”赵渝说,悬在半空的心脏稍稍往回落了些。


    早晨被闹钟叫醒的时候,他头痛欲裂,只记得在“孤岛”被调酒师灌了酒,然后跑去厕所吐了个昏天暗地,之后的事就全然不记得了。还是在冲澡时候才恍然想起,昨夜好像见到了李屹。隔着窗,他坐在里头,李屹站在外头,旁边是应南嘉,他们看着彼此,专注交谈着什么,余光里全然没有半点在一旁的他。


    赵渝本以为这只是梦,直到他在自己手机看见了李屹打过来的通话记录。两则未接,最后一则显示了有一分半的通话时间。


    然后今天一整个早上,他都有些心神不宁。


    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甚至隐隐有些不安。于是,他选择问一问应南嘉,至少,他想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听应南嘉这么解释,他也放心了。


    赵渝笑说:“难怪那会儿碰见,他破天荒地主动问起我是不是好事将近。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位李总平常性情有多冷多傲,除了工作往来,他几乎很少主动跟我们交流,所以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应南嘉嗓音懒倦,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你怎么说的?”


    “我打了个哈哈过去……主要这事情还得你点头。”赵渝说,末了,略一停顿,声音变得很轻很柔:“南嘉,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应南嘉睫羽一颤。


    沉默了许久,她掀开唇,说:“应该快了。”


    这是一个意有所指的答案。


    赵渝显然听懂了她的暗示,怔了一瞬,回过神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他嗓音骤然拔高,又似乎是反应过来他人在公司,又很快压低。他兴奋地说了好些话,絮絮叨叨,甚至没完没了。应南嘉听着听着便走了神,最后几乎是敷衍地应和着他的话。


    直到外卖电话进来,她才借口挂断了电话。


    早餐点了烧麦和热豆奶,路程有些远,到手已经成了半温半凉的了。


    应南嘉胃口一般,简单吃了两口便放下。


    她将剩余的食物残渣处理掉,继续坐回到沙发上看电影。


    又是打电话又是吃早点,电影进度不知不觉已经过半,她却连讲得是什么故事都不清楚。应南嘉视线落在屏幕上,脑子里却在想着赵渝。


    她清楚自己刚递给他了一个怎么样的信号。


    她做了从理智上来看,完全正确的决定。


    她28岁,到了世俗意义上该成家的年纪。和赵渝之间虽然没有过剧烈的心跳与悸动,但总体踏实平稳,感觉并不坏。周围最亲近的人都觉得他们彼此条件合适,舅舅舅妈,甚至徐锦。大家都盼着她好,盼着她谈一段正常的恋爱,找一个体贴的伴侣,将来能够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她自己并不紧迫,但一个人久了,偶尔,会觉得有些孤独。


    赵渝符合以上所有的条件。


    所以,应南嘉愿意尝试着,跟他建立更近一步的关系——即使现阶段,她并未因他心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