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琛大脑空白了几秒，不可置信地看向祝姣，她惨白的唇色与清洁工开裂的头颅融为一体，充斥着非人感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我要举报，燃料运送工作者工作失职，并没有全程参与燃料运送。”


    “还企图坑害同事，导致第一层无法正常进行清洁工作。”


    “请确保清洁工作的正常进行，维护联邦政府工作秩序，是最高宗旨，维护十三船秩序，高于生命。”


    陈琛：“？？？”


    他简直惊呆了，下意识屏息凝神等待对面的回答。


    对面沉默了几秒，竟被他品出几分无措：“滋滋……那您想怎么解决？”


    祝姣冷静道：“打开电梯，重新传呼燃料运送工作者，再次搭乘电梯运送燃料。”


    仿生人的模拟心跳沉稳地跳着，她却有种窒息般的紧张感，这是一场无与伦比的豪赌。


    好在，她赌赢了。


    “已为您传呼燃料运送工作者，电梯将持续下降，请您做好准备。”


    祝姣闭上眼睛，通电被挂断，电梯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只是阴冷的感觉仍然没有消退。


    电梯重新回到一楼——


    在这里，规则大于一切。


    陈琛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还有燃料运送工作者又是什么？”


    祝姣掀起眼帘，她简短地进行一番解释——


    在知道前台是燃料运送工作者后，一切就已经接近明朗。


    这也是她在短短几秒就理清来龙去脉的原因。


    前台在下电梯后，吞噬了一众西装人，这个行为被规则所允许，说明在“燃料运送工作者”这一身份的规则范围内，西装人可以被吞噬。


    最重要的是，前台让她清理那一地西装人留下的金属心脏时说了一句话——“我需要完成我的工作。”


    前台的工作是运送燃料。


    此处指向已经非常明确了，显而易见，西装人就是前台需要运送的燃料。


    西装人没有身份牌，他们是联邦政府大楼最底层的工作者，为联邦政府提供源源不断的燃料。


    随着西装人的换班交接时间交替，前台不断地吞噬不同批次的西装人，被吞噬的西装人留下的金属心脏被清洁工整理后成为燃料，再由前台运送到大楼某个地方。


    环环相扣，形成一个精密运转的体系。


    在祝姣他们待在楼梯间时，前台本来需要运送第二趟燃料，但是她没有，而是回到了前台。


    因为没有燃料可以运送了——


    为什么没有呢？原因当然是祝姣作为一楼清洁工，并没有收集整理新一轮的燃料给她运送。


    所以在他们搭乘电梯时，前台没有跟随，本身就是前台的失职，当然可以用来大做文章。


    “……”陈琛一言不发，他感受到深深的震撼。


    他经历过不下五个副本了，但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推算出这么多有效信息。


    祝姣还在静静思考，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测，只有一半的把握，穷途末路之际才会使用，没想到误打误撞赌对了。


    真是幸运至极。


    电梯猩红的电子数字缓慢下降，最后落地平稳。


    电梯门一开，他们就对上一道怨毒的目光，是前台。她依然在微笑，只是那笑容瘆人无比，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空而出。


    “要运送的燃料，是他吗？”前台咧开嘴，死死盯着陈琛。


    一阵寒意如蛇信般攀爬上他的脊背，如果承认他是需要被运送的燃料，很可能发生不可预估的后果……


    “当然——”


    祝姣的声音凭空响起，陈琛蓦地抬眼。


    “不是。”


    此话一出，前台阴寒瘆人的惨白面具瞬间沉得滴出水来，她死死盯着祝姣——


    “本来他正是燃料，但由于他在电梯里及时发现并修补联邦政府规则的漏洞，维护了秩序，做出重大贡献。”祝姣轻微眨眼。


    她咬字清晰：“理应破格升职，不是吗？”


    祝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曾经有一位在联邦政府工作的朋友，偶然间透露出他们存在一套完整的升职制度，不过具体内容她并不清楚。


    联邦政府这么注重维护规则，想必也和升职息息相关。


    前台面具微笑弧度未变，但暗藏的恶意几乎喷薄而出，她脖子向前伸去，呈诡异的弧度扭曲，令人牙酸的声音在一层大厅回荡。


    很奇异的，她黄澄澄的眼珠滑过粘腻兴奋的弧光：“抱歉，我并不负责升职工作，我仅仅只负责燃料运送。”


    “既然上级传呼我了……那我一定尽职尽责，将燃料完整运输至工作间，绝不会辜负上级信任。”


    身为燃料，陈琛呼吸一窒，好似被一股难以言说的强制力束缚住，身躯都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前台步伐幽微地向他走来。


    未取下的红绳在他腕间仿佛泣血，散发着黑气。


    这是属于前台身份对于西装人底层燃料的压制！


    如果前台进入，电梯门关闭，那几乎是个必死局……只要他还在西装人的壳子里，就无法脱离控制。


    他的道具面板还在，但几乎所有道具在前台的控制下都是呈灰色不可使用状态。


    电梯门大敞，仿佛野兽的喉口，直接将进入的人无差别吞吃入腹。


    前台的目光缓缓落在祝姣摁住电梯开门按键的手上：“你确定要违反秩序？还是你想和我一起运送燃料……那么，欢迎。”


    祝姣弯起眉眼，却不显半点温和，反而凌厉，她冷漠地看着前台，没有半点松开手指的迹象，泛白的眼珠坠着一点猩红，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谁是压制着，谁是弱势方。


    她在等……


    下一秒，刺目的白炽灯骤然亮起！


    整个联邦大楼陷入灯火通明的光亮里，光怪陆离的折射似乎让这里的一切无处遁形，尖锐刺耳的铃声穿透耳膜——


    换班时间到了，就是现在！


    祝姣神色一凛，她立刻激活机械臂增强器，右手手臂坚硬如铁，一拳锤下去，电梯关门按键瞬间稀巴烂，电流短路冒出“滋滋……”几声。


    前台面具应声而裂出一道小缝隙，她僵直的瞳孔露出不可思议，力量一下减弱了不少。


    这对于一直奋力抵抗的陈琛无疑是好机会，前台一时分神让他有机会激活道具脱离控制，他踉跄跌出电梯，瞬息对上祝姣的视线。


    “把西装人引过来！”祝姣闪身而入，“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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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不落。”


    “没问题！”


    陈琛已经见识过祝姣的能力，自然不怀疑她所说的话，转头准备应战。


    西装人在亮灯期间陆陆续续涌入一层，寒气像滚雪球那样愈滚愈大，直逼电梯。


    祝姣眨眼间逼近前台，她内里仿生人躯体的优势彻彻底底体现，无论是速度、体能、力量和科技都是顶尖的。


    而且清洁工的身份与前台相差不大，甚至不受到联邦政府大楼规则威胁——


    前台站定不动，对于马上要接触到对方的祝姣来说是好处……


    但光子刃靠近的一瞬间，直觉激发仿生人自保程序，硬生生逼停了她的动作，尖锐的警报在脑海重复循环。


    不对……为什么她刚刚破坏电梯关门按键时前台面具恰好碎裂，力量相应也受到削弱？！


    如果仅仅靠“前台的工作是燃料运送工作者这种解释”，根本逻辑不通！


    除非……电梯与前台本是一体，那么电梯就会保护本体的一部分！


    想通一切时，祝姣瞳孔闪过妖异的朱砂红，她极力想退出电梯，但为时已晚。


    电梯壁开始快速蠕动收缩，他们原本上电梯被消化的进程仿佛快了千百倍，根本来不及退出去！


    祝姣指尖紧绷，她快速激活了所有能用的赛博硬科技，精密的齿轮在清洁工发白肿胀的皮囊下高速运转，一个立方块自掌心弹出——


    空间扩增方块。


    它可以扩增总量加起来为一立方米的空间，按照使用者摆放的位置，将空间扩大。


    就好比一方平地，若是使用空间扩增方块就会增生成为一块拦路石，一座无法跨越的石碑。


    暗金色的立方块投掷到电梯中央——在祝姣穿过的最后一秒，那肉膜一般的电梯壁粘腻地蠕动着，却始终无法跨越那一层无形的屏障。


    空间扩增方块看似强势，实则具有极大限制，对于使用时间的限制更是严苛。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必须一击即杀！


    一切在祝姣眼里几乎放慢了十倍，她清楚地看到前台面具下扭曲的东西，那不是正常的皮肤，而是冷硬的金属。


    和蠕动的电梯壁属于同样的物种。


    光子刃快准狠接触到前台的面具，顺着裂痕向下，只要她手腕一转，就能将前台的皮剥落下来！


    但是……祝姣犹豫了。


    不对，前台是电梯的一部分，那她还有属于自己的皮吗？


    这么做真的能杀死前台吗？！


    就是这短暂的一秒钟，前台惨白的面具寸寸裂开！


    祝姣瞳孔一缩——


    它怎么了？！


    此时，原本被空间扩增方块禁锢的电梯壁凶残地舔舐着虚无的空间，竟然生生突破了空间的限制，钻进电梯内部，卷上祝姣的手臂。


    祝姣一瞬间醍醐灌顶。


    ——前台是想自爆，削弱将部分力量回归本体吞噬她！


    金属电梯壁仿佛野兽长满倒刺的舌尖，接触到她的皮囊，就融化成寸缕黑气，清洁工的身份更快速地被剥蚀！


    祝姣胸前的身份牌开始发烫，她反手用光子刃切断金属电梯壁，但源源不断的金属还在涌来。


    顷刻间如浪头将一切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