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梁对着手机乐得不行，他想起小时候和骆渝佳打架的事。那时候他才是个小豆丁，面对大他五岁的表姐根本不是对手。


    每次冉梁都要大哭着喊：“我要报警让警察叔叔抓你！”


    所以现在他大舅对他不计前嫌给表姐介绍对象很是感激。


    后来冉梁来锦川上学、工作，骆渝佳帮了他很多忙。


    刚到城市时，锦川对于冉梁这样一个农村小孩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尽管面上不显，但他其实很忐忑。


    那时候骆渝佳已经工作了，冉梁休息能出来的时候，她总会带他出去转转。


    表姐跟他说，不用担心自己无法融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不必刻意迎合别人。


    冉梁就按表姐说的做，用自己的本心待人，慢慢地适应，也凭能力留了下来。


    有时候，家人就是底气，至少冉梁觉得他在锦川不会没有着落，骆渝佳和大舅舅妈给了他支撑。


    至于宣烨和骆渝佳是怎么相处的，冉梁不是很清楚。小时候短暂地见过宣烨一面之后，他就没怎么听骆渝佳提过他了。


    加上小孩子的记忆总是一茬盖过一茬，他对宣烨的印象渐渐也淡了。


    缘分真挺奇妙的，像是有根线拽着，松松紧紧，总有让两头的人相见的一天。


    把吃的喝的放在宣烨家之后，冉梁回家坐在小凳上，倚着阳台玻璃，给骆渝佳打了个电话。


    “干什么呀，弟弟？”骆渝佳不用坐班，听语气这会儿也没在跑新闻。


    “我去你家了，大舅给我和宣烨带了一堆吃的。”冉梁笑着说。


    骆渝佳也笑起来：“我听说了，谁想到你和宣烨住上对门了呢。他做事总是悄没声的，都搬家了我们才知道他买房。”


    “他太忙了，可能忙忘了。”冉梁下意识地想帮宣烨解释。


    “他主意大，怕说了之后我妈要帮他看装修什么的，他不想我妈累，索性不说了。”


    冉梁点了点头，顿了下又问：“他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他啊……”骆渝佳突然顿住，机敏地问，“你想说什么？”


    这倒是把冉梁问住了，他就是想跟骆渝佳随便聊聊宣烨这个性格的成因，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电话那头冉梁的沉默似乎佐证了骆渝佳的猜测，她有些急躁：“一个人一个活法，他快活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他是个医生，有时候不免会产生矛盾。”冉梁抓了抓头发。


    骆渝佳怔住，心说宣烨也不会在医院穿女装啊，这能产生什么矛盾？这下换她沉默，冉梁继续在那边叭叭。


    “他那个嘴啊，也不怕给他女朋友说急了。”冉梁撇撇嘴。


    “女朋友？他怎么会有女朋友？”骆渝佳笑了声，“他有时间都睡觉了，怎么可能有对象。”


    “没有吗？”冉梁疑惑道，“那他……”


    这个停顿让骆渝佳串起了猜测，她先是舒了口气，然后顺着冉梁的话说：“他那个工作，跟谁都苦口婆心的，他得累死。而且他也遇到过不好的事情，不能责怪他。”


    “我没有这个意思。”冉梁赶忙道，“我只是想适当地改变改变他，适当嗷。”


    骆渝佳笑起来，这确实很符合冉梁的性格：“那你努力吧，我是放弃了。”


    冉梁吐了口烟圈，望着远处笑了笑。


    宣烨没女朋友的话，阳台上那条裙子是怎么回事？他往右瞧了一眼，宣烨家的阳台空空如也。


    这宣大夫还真是神秘啊，冉梁把烟捻灭丢进烟灰缸里。


    冷酷的宣烨，炸毛的宣烨，不冷不热的宣烨，冉梁都见过，独独没见过宣烨对谁很热络。


    好像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所有人，就是宣烨的生存之道。


    这也没什么错，可冉梁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对劲。细细究来，他大概多少是有点心疼。


    宣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背影像是刻在了冉梁心里，让他一想起来，心口就有点酸。


    那天在宣烨家一起吃饭，他的高兴也是实实在在的，这就让冉梁更不落忍。


    谁会不渴望温暖呢？


    冉梁又摸了支烟出来点上，烟雾因为他口里含着的声音被打散。他连续念了三遍宣烨的名字，像是在下什么决心。


    *


    锦川的夏天是潮热的，就算洗了澡，身上很快也会趴上一层汗，黏黏糊糊的，怎么都觉得难受。


    宣烨只要在家，他就开着空调，不然稍微待会儿就得胸闷喘不过气。


    这一屋子的智能家电在宣烨心里都比不上这不停工作的空调。他觉得这才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他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拉开阳台的推拉门。一扭头，他瞧见隔壁的阳台上，蹲着个人。


    确切地说，是蹲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


    随着冉梁的动作，他背上的肌肉时而紧绷时而放松。没了衣服的掩盖，宣烨这才发现冉梁的身材确实好。


    宽阔的肩膀往下的肌肉线条顺滑，腰部又窄又紧实。


    宣烨眼尖，既看到了冉梁后背的伤疤，又看到了几滴汗珠顺着他的脊柱往下淌。


    还拿着白色衬衫的宣烨鬼使神差地呆在了原地，没有动也没喊冉梁，看着那几滴汗流到裤边，又被冉梁伸手一把抹掉。


    “这破天，怎么这么热。”冉梁低声嘀咕着。


    宣烨这才清了清嗓子，喊了声邻居的名字。在他这位现在有点熟悉了的邻居转过身时，宣烨又猛地扭过头，看向远处的河。


    “哟，宣大夫今天也休息啊？”冉梁问道。


    “晚上要去胸痛中心值班。”宣烨脸颊发烫地回答。


    冉梁笑起来：“巧了，我也要去医院值班。”


    一阵风吹来，冉梁舒服地叹了声，宣烨却愈发热，因为随着冉梁的动作，他又瞧见了更多的……肌肉。


    这小警察人傻乎乎的，保持身材倒是有一套。宣烨在心里嘀咕着。


    冉梁不知道宣烨在琢磨啥，以为他是热得脸红脖子更红。


    “坐这儿歇会吧，起风了，吹吹自然风。”冉梁说道。


    两个阳台之间有半米的距离，冉梁瞧了瞧，转过身找了片木板搭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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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接着，冉梁把一个小木凳放在木板上。


    好家伙，宣烨瞧着冉梁的手，身体僵直。怎么短短几天没碰面，他觉得冉梁长个儿了呢。


    “拿着啊。”冉梁笑着看他，“这个就放你那儿吧，我家多。”


    宣烨呆呆地接过小凳子，还真坐下了，身体挨在阳台一边，透过玻璃瞧着冉梁的动作。


    “我抽根烟啊。”冉梁说道。


    宣烨舔了舔嘴唇，双手乖乖地按在膝盖上问道：“有多的吗？给我一支。”


    冉梁点烟的手顿了下，他嘴角噙着笑，从窗台上摸过烟盒，又把手里的火机压在上面，起身放在了木板上。


    “你还真是烟酒不忌。”冉梁向一侧扬起下巴，吐了个烟圈。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冉梁棱角分明的下颌形态。明明他是个看起来长得有点野性的人，可宣烨却从没觉得他不好相处。


    还是人太傻了，宣烨在心里分析着。


    宣烨抽了根烟，他不用手指夹，只拿拇指和食指捏着。然后背过身去，左手挡风，右手按开了打火机。


    这熟练的动作，一看就不是新手。冉梁靠在木板边，仔细地看着宣烨。


    头几口烟，宣烨全吐了出来，然后转过身朝冉梁说：“对，我还油盐不进。”


    “你呀……”冉梁微微低着头看过来，眼睛一如既往的亮。


    宣烨不太想跟冉梁对视，毕竟他依旧光着上半身呢，于是指了指地上那摊东西问他：“你忙什么呢？”


    “哦，我月底要参加铁人三项比赛，整理下我的装备。”冉梁应道。


    “铁人三项？好多人一起在水里噗通完再上岸跑跑骑骑？”宣烨惊讶道。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不知道怎么让宣烨说得有些过于轻松。


    冉梁偏过头吐了口烟圈，喉结随着他的动作凸起又滑动。宣烨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深深吸了口手上的烟。淡淡的烟草味顺着滑下，似乎跑进了五脏六腑，也盖住了宣烨的心。


    他不想太清醒，不愿意去想明白自己这会儿究竟是什么感觉，就这样朦胧着，恰到好处。


    “你要不要也一起玩玩？”冉梁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宣烨立刻摇头：“这么热的天，我可不找罪受。”


    “嘿，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嘛。”


    “那是什么？”宣烨指了指一个挺大的橙色椭球体。


    “哦，跟屁虫。”冉梁弯下腰捡起来，“就是个气囊，有的比赛会要求必须带着。”


    宣烨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道：“你什么时候比赛啊？”


    “二十六号。”冉梁说，“你有空吗？要不去看看？”


    “我才不去呢……”宣烨手指点在阳台边，脑袋不受控制地算着他的休息时间，“那么热，我不去。”


    “好好好，娇娇少爷，在家吹空调吧。”冉梁朗声笑着说。


    “说谁娇呢？”宣烨快炸毛了。


    冉梁不置可否地耸着肩膀，一点也不怕宣烨生气，反倒是觉得他这位邻居炸毛起来，好笑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