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吃着，宣烨转头时看到冉梁手臂内侧又添了新伤。他顿时心里有些着急，掰过冉梁的胳膊。


    “你怎么又伤了？”宣烨皱着眉头。


    冉梁当然不想宣烨着急，轻飘飘地说：“都是哥的勋章。”


    “就在医院待着，怎么不把受伤当回事呢。”宣烨低声说着，用力搅了搅碗里的面。


    语气挺硬，细听起来还有点解释不清的小委屈，宣烨的话让冉梁心里警铃大作。


    好家伙，这刚把人的毛捋顺了，可不能又呲了。于是冉梁立刻伸出胳膊：“那宣大夫给看看，问题大不大？”


    宣烨瞧了眼就推开他的胳膊：“得了，都结痂了。”


    等宣烨起身准备离开时，冉梁又说了句：“周五啊，一个都不能少。”


    宣烨回头笑着挥了挥手，顶着午后的烈日皱着眉头往办公室赶。


    *


    周五下午，冉梁拉了个群，把宣烨、苏太贵和常方圆拉了进来。他发了句话，苏太贵先理他，常方圆也跟着回了句，宣烨没动静。


    阿贵：捕快这么闲呢？


    冉梁：我闲是好事啊。


    冉梁：[抓狂]你这张破嘴啊，来警情了！


    之后这个群安静下来，等宣烨做完一下午手术出来，瞧见群里又热闹起来。


    他这才发现已经六点多了，连台手术做得他有点懵。


    今天下午都是射频消融术，他从管道疏通工又变成了调音师，帮助患者把那乱跳的心脏拨回正轨。


    患者是好了，宣烨疲惫得直喘气。


    换好衣服，宣烨去冲了个澡。他不能忍受一身汗去吃饭，虽然他知道那哥仨不会在意，但他自己不能敷衍。


    果然，宣烨是最后一个到的。看着苏太贵和常方圆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他有点羡慕他们坐办公室的。


    虽然他的工作环境也是在一个有顶的房子里，但他总觉得自己每天不但要动脑，体力活也不少。


    “坐这儿！”冉梁高声跟宣烨打招呼，挪了挪屁股腾地方。


    宣烨刚坐下，冉梁指指对面的两人，又把菜单拿给他：“他俩饿不行了，我们先点了几个菜，你看看要不要再加点儿？”


    “不用了。”宣烨把冉梁的手推回去，“我不是很饿，随便吃点就行。”


    这饭店面积不大，但人坐得满满当当的。周围人说话声音都大，带着他们四个也加大了音量。


    菜上桌，苏太贵和常方圆眼睛放光，拍着手说冉梁找的地方不错。冉梁笑眯眯的，说他们所聚餐就爱来这儿。


    “你不会腻吗？”宣烨惊讶地问道。


    没等冉梁回答，常方圆隔着热气腾腾的大炖菜说道：“你先别说大梁，咱俩学车的时候，门口那家破西餐店，你不也吃了一个多礼拜嘛。”


    “你也开挎子啊？”冉梁瞧着常方圆。


    小仵作摇摇他圆圆的脑袋：“我俩是学四轮的时候认识的。跑题了，那家店是真难吃啊，我当时以为小宣没味觉呢。”


    “那你为啥吃啊？”苏太贵问道。


    “我当时减肥呢，就得吃没油水的东西。”常方圆笑着说。


    冉梁瞥了眼宣烨，又看向常方圆说：“你们这友谊开始的也比较离奇。”


    喝了杯凉滋滋的汽水，宣烨回了点神，难得开口为自己解释：“我好养活，不挑吃不挑穿。”


    这话说的冉梁直乐，苏太贵和常方圆都快把一盘大虾吃完了，也没见宣烨动筷子夹，显然是觉得麻烦。


    冉梁吃虾是拆了头直接往嘴里塞，用他超好的牙口把壳都咬碎了咽掉。苏太贵吃得斯文一点，戴了个手套认真剥着。


    “给我拿个手套。”冉梁用胳膊肘怼了怼宣烨。


    宣烨递给他，苏太贵笑了下：“哟，也加道具了。”


    冉梁笑而不语，麻溜地剥着虾。剥完一个，放在了宣烨的小碗里。


    “诶？”宣烨、常方圆和苏太贵三脸惊奇。


    “再不让宣大夫吃点，都被你俩吃光了。”冉梁相当自然地又给宣烨放了一只，“吃点儿，高蛋白。”


    “哟哟哟哟。”苏太贵揶揄道，“仵作啊，看出来亲疏远近了吧？”


    常方圆连夹了三只虾：“赶紧的，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对面俩人这相声说的宣烨有点不好意思，他看向冉梁，冉梁抬抬下巴：“吃你的。”


    宣烨低下头，认真吃起来。这虾做得很入味，怪不得冉梁要连壳一起吃，那汤汁准保奇香。


    瞧宣烨吃起来，冉梁满意地笑了笑，又扔了只带壳的虾到嘴里，嘎吱嘎吱嚼起来。


    四个人的工作虽然有那么些联系，但终归不一样。就着饭聊些工作上的事，氛围挺轻松愉快的。


    有冉梁在旁边撺掇着，宣烨还真吃了不少。换成别人真没这个效果，但冉梁一说话，宣烨就觉得他特苦口婆心，让人不忍心拒绝。


    吃饱喝足，常方圆闹着要坐宣烨的挎子。宣烨轻笑一声：“你又没给我剥虾，不给你坐。”


    “哎哟嚯，那我能坐啦？”冉梁眼睛亮得出奇，看来是觊觎已久。


    宣烨悠哉哉地说：“嗯呐，给你一张体验卡。”


    四个人齐齐笑起来，他们笑声未落，隔壁的走道里突然有人“噗通”一声摔倒了。


    冉梁立刻站起身，宣烨也跟着站起来，他俩快步走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是个中年男人，周围的人围了上来。有人惊叫，有人说赶紧打急救。


    冉梁嘴里说着“我是警察”，拨开人群，给宣烨让了条道。宣烨立刻跪在地上，轻拍男人的肩膀，没有得到回应。


    “怎么办，怎么办？”男人的家属着急地乱抓人。


    “呼吸、脉搏都没了。”宣烨快速探查做了判断，“心脏骤停，我来心肺复苏。”


    说完，宣烨掏了串钥匙给冉梁：“去我车上拿AED。”


    冉梁一怔，回了个“好”。这是他头一回听到有人出来吃饭还带着除颤仪的。


    他转过身，冲苏太贵喊了一声：“阿贵录像，方圆打120！”


    “收到！”苏太贵和常方圆齐齐应声。


    冉梁跑着去停车场找到宣烨的挎子，打开尾箱一看，里面还真有一台便携A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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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刻对宣大夫肃然起敬起来，看来宣大夫是时刻准备救人。


    一刻不敢耽搁，冉梁快速跑回饭店，看到一个男生跪在地上接替宣烨继续在做心脏按压。


    “来，给我。”宣烨从冉梁手中接过仪器。


    宣烨快速在男人胸前贴上电极，待机器分析完心电图给出除颤指示后，他看了眼周围：“都离远点。”


    冉梁赶忙用胳膊向后推，带着围观的人往后撤。


    第一次除颤完成，宣烨双手交叠、身体前倾继续进行按压。他看着依然毫无反应的患者，准备第二次除颤。


    电击提示音响起，躺着的男人猛烈地起伏了下。


    “醒了，醒了！”有人高呼道，“胳膊动了！”


    宣烨仔细看着男人的状况，听到他微弱的呼吸。这时常方圆引着120急救医生进来，现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确认了男人有心跳和呼吸后，大家合力把他抬到救护车上。家属一边哭一边握着宣烨的手感谢，眼泪蹭到了他的手上。


    一片嘈杂里，冉梁感觉到了宣烨的不自在。他扯开大姐的手说：“快去医院吧，你还能见到他的。”


    “啊？”大姐眼神疑惑。


    冉梁赶忙又补了一句：“他就是中心医院的大夫。”


    等现场的人散开，宣烨转身收拾地上的仪器，冉梁蹲下来帮他，两个人都没说话。


    从头到尾，宣烨的情绪都没什么太大起伏，仿佛做了件很平常的事情。


    也许旁人觉得医生救人是天经地义，但冉梁瞧着宣烨，觉得他是真豁得出去。


    以往冉梁也遇见过医生救人后被碰瓷的案子，也见过遇到类似事情犹豫的医生。久而久之，冉梁并不会天然地觉得这是谁该做的事情。


    “我的天，小宣你现在在我心里形象太高大了。”常方圆拍着宣烨的后背，“你咋出门还带着AED呢。”


    苏太贵跟着点头：“你这是跟阎王手里抢人呢。”


    宣烨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饭店老板跑了过来，说今天无论如何要给他们免单。


    知道宣烨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交际，冉梁直接接了话：“哎呀，一码归一码，该你挣的钱你得挣。”


    “那可是救人命啊。”老板叹道。


    冉梁顿了下说：“那这么的，你给我们送个代金券，我们下次还来。”


    “成！”老板高兴地应道。


    晚风吹起，没多凉快。


    冉梁抹了把后脖子的汗，瞟了眼宣烨。宣大夫斯文，出汗了也是拿着纸巾一点点擦。


    送走了判官和仵作，他俩站在路牙子边愣神。宣烨手里还提着AED，冉梁看了两眼，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你真不怕碰上碰瓷的或者事后找事的？”冉梁问道，“怎么这么豁得出去？”


    宣烨轻笑了下，微微仰起头，应道：“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在乎的事情或人。”


    “碰到了就救，不然我这AED不放着吃灰呢。”


    路灯暗暗，周边各种灯光打在宣烨的脸上，光影重重。这一瞬间，冉梁觉得宣烨好勇敢，像极了他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