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陪伴

作品:《师父牌挡箭牌

    流星白依旧波澜不惊:“师父才说过‘往不可谏’,弟子不想说。但仙门必容不下魔族,为免往后连累师门,待师父养好身子,用淬魂咒废去弟子修为吧。”


    淬魂咒是川淩上仙的独门术法,寻遍六界,只他一人会。


    据说那术柔和能淬人魂污秽、仙魂混沌、魔魂恣虐,灭妖戾鬼怨;霸道能将六界生灵的灵魂碾碎。


    流星白能在燧煜山待住,便是有心以此法淬去半仙血脉,但这无异于洗髓雕骨,凶险异常。


    曾经他未下决心,今时坚定至极。他一定要对自己狠心,这是对三千近侍和炎麟军愧疚演化的刀,把自己捅得千疮百孔、通感于亡魂,才能以戾气滋养复仇最利的刃。


    川素商默默叹气,翻白徒弟,捏太阳穴,把脸一沉:“胡闹,你当淬魂是吃糖豆,说来就来?”他咳嗽两声,端坐静心合眼,嘟囔道,“豁出自损修为帮衬你,连句谢谢都没有,出去出去,为师要调息归元。”


    流星白张了张嘴,想说“感激”,转念一想实在马后炮,看师父再没掀眼皮,他便闷声退出房间,守在门口,算是捧着良心给师父护法。


    他坐在石阶上看着冉冉朝阳、复盘所历之事,守门到晌午,透过窗子见川素商调息结束,默默离开了。


    徒弟前脚走,川素商后脚蹿下地,打了个晃——强行接下风听筠元神的陨爆,他也是吃力的。但他不能再歇,必得快去遵遗嘱浇花。


    川素商持着仙人风姿,怀揣做贼的心,避开徒弟、抢先摸到风听筠院门口,开阔五感——门内死寂,没有人。


    推门而入,一排毛竹种植齐整,像影壁墙。绕过去有半亩见方的池塘,水浅而清,里面养着几尾叫不上名的红鱼。再往屋里看,轻易便见到窗台上的玉兰。


    花被风听筠照顾得很好,含苞待放。


    川素商以仙灵之息灌注,玉兰即刻开了花,花蕊中吐露一道咒印,轻飘飘落在仙人掌心,隐没不见,给了他无声的指引。


    就在这时,小院子的竹篱笆门“咔嚓”轻响,不用看就知道是流星白来了。


    他面对毛竹、鱼塘怔怔片刻,往正屋去。


    门根本没闩,一碰就开。屋里陈设简单,粗瓷碗、小竹凳、竹屏风,全是素色。四面墙上不加粉饰,一方竹匾挂在墙侧,上刻着“苦竹鸣山鬼”。


    自入院起,所有东西都陌生,可诸多陌生构建出让流星白倍感熟悉的空间,这里与他幼年生活过朴素小院相似至极。


    让他记起和娘亲在人界居住的日子,短暂又欢乐。


    人界也曾有这样一方小院,娘亲在那里教他看书识字、初练拳脚,千年的时光让母子相处的细节模糊如上辈子,又被似曾相识勾得回魂。


    流星白随手拉开柜子,柜子里装满了衣裳。


    预料之外,女人衣裳并不多,反倒有两沓叠得齐整的男装。


    有男主人?


    流星白将衣裳展开,他愣住了——那是太多不同身量的男子衣裳,从男童到少年、再到年轻人。


    衣料未见得有多贵重,针脚却齐细无比。


    指尖捋过衣襟,触碰到每件衣裳的内襟里绣了一颗星芒。


    这是母亲对久别不见的儿子的记挂。


    流星白咽了咽,摩挲着娘亲的思念、将脸贴在娘亲缝制的衣服上。


    这个动作让他晃眼看见柜子后面的一片小空间,静谧、安全。小空间里置了一套小孩桌椅,形成“秘密基地”,与千年前的那方一样。


    “星儿觉得你喜欢娘亲多,还是娘亲喜欢你多?”风听筠曾在柜子边扒头。


    “星儿喜欢娘亲多。”小流星坐在椅子上这么答过。


    “可是娘觉得我喜欢你更多些。”风听筠刮儿子的小鼻子。


    “就是星儿喜欢娘亲多。”


    “好吧,那咱们两个一样多,好不好?”


    ……


    如今看来,或许是娘亲的记挂更多些。


    “娘……”流星白喃喃自语。这一刻,他想回到千年前人界的小屋,追寻母子情深。


    可终归再也回不去。


    得失交叠的痛终于在这方安静中倒灌。沉眠的记忆乍闪,亲情离散被时光磨得淡,像手上扎了棵刺,不足够痛,又不经意间提醒那有个伤口。现在,刺扎进了心里。


    他合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淌下。


    “喂……”


    是不知岁在灵识里唤他。


    流星白回神:“昨夜你损伤严重吗?”


    “死不了。心里难受可以跟我说,”不知岁闷声道,“听说藏在心里的不舒服说出来,就会好很多。想哭的话……”


    流星白顿挫一瞬,抹掉泪水,这灵物该是看不到他哭的,他不希望对方察觉,遂语调轻快起来:“你专程蹦出来陪我么?”


    “废话,”不知岁恢复了寻常的桀骜,“你不用陪,我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它换话题唠叨,“这次反噬似乎格外难捱,怎么回事?”


    流星白吸气,十二脉刺痛,更要命的是,头也很疼,这是从未有过的症状。


    他不知原因,没回答。


    不知岁又念叨:“跟你师父闹什么脾气?”


    很明显么?流星白反思。


    “没有闹脾气。”他道。


    他知道师父待他从来真诚,但仙魔殊途,二人顺路一程,终归要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你喜欢看花开吗?”他突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不知岁顺口答:“喜欢啊。”


    “我阿嬷也喜欢,但她从来都不养花,”流星白道,“从前我不懂,现在明白了。留不住的,不看也罢,我注定没有且行且惜的闲情,若被沿途风光牵绊,只会误人误己。”


    不知岁反驳:“说不定是她养啥死啥。”


    流星白笑而不语,将衣柜收拾好,又去看旁的柜子、屉子。


    “你这模样不像是来缅怀亲人的。”不知岁又叨叨。


    倒像是来做贼。


    小贼默认了,随手拉开妆台屉子,手一顿——里面有个羊皮簿。


    他翻开,见是整本是空白,只扉页上有娟秀的字迹:神女姊姊心中有苦闷,写写画画,便不那么苦了。


    落款是“阿衡”。


    阿衡是谁?


    流星白默念咒文,袖子中忽起血雾。


    血雾化型成一坨东西,东西身上看不出是毛还是羽、长得要命,潦草地将脑袋和腿团成个球。球上支棱着一对没毛的“鸡翅膀”扇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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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过稀里糊涂,流星白给人家取名叫一坨云吞。


    “去查阿衡是不是朵儿的娘。”流星白吩咐。


    衡婶、神女侍者、侍奉神仙,诸多词汇引出这个猜测。


    一坨云吞没去,绕着流星白转圈,要往他身上蹭。


    流星白重心侧偏:“怎么长了副狗脾性,凭白堕了猰羭(※)的名……”


    一坨云吞被晃得栽歪出去,悬停在三尺开外,委屈上了。


    它乍看挺丑,细看还是丑,丑出三分可爱。这玩意来头不小,是上古凶兽猰貐的魔魂。据传猰貐本性善良,被二十八星宿中的危当邪物除去,天帝不忍,令其复活,复活后的猰貐性情大变,食人饮血,又被羿射杀,不知多少年过去,流星白机缘寻得它一缕魔魂,当个宠物养起来了。


    “唉,”流星白抬手在它大概是“脑袋”的位置揉了揉,“快去,事关重大。”


    一坨云吞使命感顿生、不腻歪了,出屋门眨眼消散。


    川素商静站在后窗外,看一切发生,极好看的脸上现出一抹淡薄的忧虑。


    流星白不再沉溺于哀伤,回到老雷家已经过午,院里静悄悄的。


    他和衣而卧,打算只歇片刻,结果沾枕头就睡得很沉,还做了个梦。


    梦里,不知岁浮出流珠,幻化成轻氅缓带的仙人,在床边守着他。


    他看不清仙人的面容,但能感觉仙人的炁熟悉、安全。


    仙人用灵息扫过他周身脉络,如风抚水面,旖旎出舒畅。


    灵息探抚六魄,是常时不会被跨越的维度,带给流星白从未有过的体验。


    很微妙。有让他痴迷的亲昵,像饱含爱意的温暖手掌的轻抚身体。抚触从指尖到发丝,透皮入骨,连被封印的魔灵之息都得到照拂。


    半梦半醒间,流星白心口突然一凉,对方似乎在解他衣裳。


    他陡然而惊——胸前有大片刀刻的咒文。


    那是他用来封印灵息的禁咒、是谁也不想给看的荫蔽。


    他诈尸似的弹起来,看都没看猛一挥手,确实打到了什么——一坨云吞像球一样被他扇飞出去,拉着泄露魔气的小尾巴,凌空翻好几个跟头,悬停在屋子中间。


    流星白垂眸看腕间流珠,不似有异动,反应过来自己八成撒癔症了。


    “我……做梦了,”他向一坨云吞招手,“你没事吧?”


    一坨云吞滚着胖身子,呼扇着于威名有损的“鸡翅膀”,蹭到主人身边。


    它不能言,但能入生灵灵识,是个绝妙的探子。


    他将“偷看”来的结论传达给流星白——阿衡是朵儿的娘,去了古人界。


    一坨云吞浮在当空,小翅膀叉在没有的腰上,下一刻摔在流星白身上,弹起来抖了抖毛,表示:我认路,带你去吗?


    流星白看它那傻样,莞尔在它胖肚子上揉:是要去一趟。


    正这时,房门被轻扣几声。


    “宝贝徒弟,睡醒了没有?”


    流星白:……


    “没有。”他平静道。


    明摆着闭门谢客,川素商充耳不闻,推门进屋。


    他察觉流星白反噬症状有异,以落在不知岁上的三成元神化形细查,被猰貐打断,这才不得不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