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咬住那人的裤脚，用力一扯，那人跌倒，怀里的菜也摔到了地上。


    “大黄！”吴雪翠立刻拉住大黄。她看向被大黄咬住裤脚的男人。这人菜藏在怀里，连袋子都没有，她记得他没给钱，且他方才是往摊外走的，也没有要付钱的意思，明显是偷菜贼！


    没想到在她和奶奶的眼皮子底下，这人竟然成功偷走了两兜菜。要不是大黄发现了他，她和奶奶还发现不了。手脚这么隐蔽，恐怕是个偷技超凡的惯偷。


    吴雪翠冷声道：“好啊，你怎么还偷我家的菜呢！”


    “谁偷你家菜了！”这人狡辩，嚷嚷道。


    “人赃俱获，你还不承认？”


    这人突然站起来，拔腿就跑。大黄一个箭步蹿出去，一口咬住了他的屁股。


    “啊啊啊啊啊！”小偷惨叫。


    “大黄，大黄，快过来！”吴雪翠怕小偷被咬急眼了伤了大黄，赶紧唤它回来。大黄很听话，立刻松开小偷的屁股。


    小偷捂着血糊滋拉的屁股，飞快跑远。


    “老板，你就让这小偷这么跑了？”


    “那有摄像头，跑不了的。”吴雪翠指指街道上的摄像头。她蹲下来给大黄擦嘴角的血，“大黄，真棒！”


    大黄欢快地摇尾巴，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真厉害，回去奖励你好吃的。”


    大黄尾巴摇得更快了，水晶葡萄一样的圆眼睛里溢满了开心。


    “老板，你家这狗可真机灵啊，还能帮你抓小偷呢，这狗没白养。不像我家狗，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行，看个家都费劲儿，真是白养了！”


    吴雪翠笑笑，“它就算不机灵，不能帮我抓小偷，对我来说也不是白养，我家大黄是我们的家人。”


    “啊……”


    吴雪翠起身，重新开始称菜。卖完菜，吴雪翠和吴奶奶去逛街买东西。吴奶奶又想磨豆腐吃，家里石膏没了，便准备买些石膏回去。


    买了石膏，吴雪翠路过衣铺时，道：“奶，咱买两件新衣服穿吧。”


    “我不用买，我衣服够穿。你倒是应该多买几件漂亮衣裳穿。”


    “都买去，都买，奶，我们今天赚了不少钱，都买两件新衣服穿。”她拉着奶奶进了店。


    穷人买衣服，第一反应不是挑款式，不是挑自己喜欢的，而是挑价格，这仿佛是刻在血液里的基因遗传。


    吴雪翠和吴奶奶进了店里后，第一反应都是先看价格区位。价格贵的直接不看，直奔卖的便宜的衣服区。


    “这太贵了。”吴奶奶转到更便宜的衣服前。吴雪翠看了看她，心里有些酸涩。


    都是穷闹的。


    虽然现在家里因为卖菜，收入很可观，但也没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看价格的程度。所以奶奶还是很节省。


    总有一日，她会让奶奶买衣服时，不用顾及价格，想买什么衣服就买什么衣服。她握握拳，告诉自己要努力种田，努力赚钱。


    逛了好几家店，总算选中心仪的衣裳，吴奶奶砍价直接砍一半，店老板：“哎哟我的天，老辈子（对年长者的尊称），您这价，我进货都进不来！您再添点，再添点儿我就卖给您！”


    吴奶奶转身就走。吴雪翠跟上去。


    走了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后面响起老板的声音，“老辈子，您莫忙走，算了算了，亏本卖给您算了！”


    吴奶奶掉回头，“再少五块钱，我就买了。”


    “还要给您再少五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本来就已经亏本了，再少五块钱，老辈子您这是要让我血亏啊！”


    亏什么亏，根本就不亏。哪个做生意的都说亏本卖，都是胡说八道，赚了不知多少，还亏本？吴奶奶可不信老板那套，她自己卖菜赚了这么多钱，也在喊亏本卖呢。


    “再少五块，一口价我直接买了。”


    “真的不行。”


    “你莫把我当哈包（傻子），你亏不了，就这个料子，再少你十块你都有的赚。正儿八经的，要卖就一句话，不卖我就走。”


    最终，老板败下阵来。吴奶奶和吴雪翠拎着袋子离去。吴奶奶一转头，看见吴雪翠在笑，她问：“翠翠，你笑啥？”


    “笑您砍价真厉害，十里八乡里都没比您砍价更厉害的。”


    吴奶奶得意地扬起下巴。


    吴雪翠喜欢看吴奶奶砍价。砍价成功的吴奶奶，就像一只胜利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她喜欢奶奶这样雄赳赳气昂昂。


    “奶，我们去菜市场逛逛。”


    吴雪翠和奶奶来到长河坝的菜市场。菜市场里，蔬果瓜菜，生鸡活鸭，鱼鲜熟食，人头攒动，热热闹闹的，端的一副人间烟火的鲜活气儿。吴雪翠喜欢看热闹挨挤的菜市场。


    以前她在城里工作，烦闷空虚时，没法像在村里一样去地里走走，放松放松，便去菜市场。


    热热闹闹的菜市场，瓜果蔬菜、鱼鲜熟食的香气，热热闹闹，挨挨挤挤，热气腾腾，让她有一种踏实的充实感和平和感。


    在菜市场里买了些调味料，奶孙俩家去。到了村里，在河边看到鱼叔的渔船，吴雪翠道：“奶，我去买条鱼，晌午吃鱼，鱼头留下来，等晚上豆腐磨好了，炖个鱼头豆腐汤。”


    “成。”


    “鱼叔，鱼叔！”吴雪翠向渔船招手。


    不一会儿，渔船里走来一个黝黑壮实的男人。


    “鱼叔，今天网到大鱼没？我想买条大鱼回去吃。”


    “有，有大鱼。”鱼叔取出了两条大鱼，让她选。


    吴雪翠选中了右边那条。这条草鱼很肥美，鱼腮鲜红，是条好鱼。


    她准备用草鱼做炸酥鱼。炸酥鱼，渝州地区每逢佳节或者宴席上都会做的一道菜。


    灶屋里，吴雪翠把鱼肉切成块，用葱姜，料酒，胡椒粉等等佐料调味腌制。


    腌制过后，裹上红薯粉、面粉和鸡蛋搅拌成的糊糊，最后下热油锅炸。


    滋滋滋滋！油锅滚滚，鱼块在热油里渐渐变的金黄，一寸一寸释放出诱人的鲜香。炸好捞出来复炸。复炸后沥油。


    看着框子里滋滋流油的鱼块，吴雪翠吞咽唾液。金黄流油的鱼肉，喷薄着鲜气，仿若蕴藏着鲜美的宝藏，引人去挖掘。


    炸酥鱼端上桌，她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嘴里。


    吴奶奶提醒，“小心烫。”


    “嗯。”吴雪翠吹吹鱼肉，轻咬一口。炸得金黄的一层脆皮迅速裂开，脆皮里面，鱼肉嫩到不可思议。软嫩的鱼肉，肉里带着面粉红薯粉和鸡蛋的味道，很入味，口感层次很丰富。


    整个炸酥鱼，香酥不吸油，外酥里嫩，咸鲜入味。咔嚓咔嚓咀嚼的时候，口腔由内到外都溢满了快要跑出去的鲜味。


    吴雪翠下意识紧闭嘴，像是生怕嘴里的鲜气跑了出去。咀嚼着外酥里嫩的炸酥鱼，她满足地闭了闭目。一睁眼就看到吴奶奶一口酥鱼，一口黄瓜，吃得好不惬意。


    “这鱼好吃。”吴雪翠道，“等会儿我再去买一条，晚上再炸一盘。”


    进入五月后，天气渐热起来。晌午时，日头烨烨，喷出了耀眼欲花的火焰。吴雪翠戴着草帽，栽了一会儿小菜苗，觉着有些晒了。扇了扇风，她埋头继续干农活。


    老远看到水生带着一群孩子过来。水生歪着头问：“姐姐姐姐，今天要捉虫虫吗？”


    吴雪翠道：“需要。”她指向旁边那块菜地。


    “耶！”水生他们高兴地蹦起来。一溜烟儿冲向旁边的菜地。


    在旁边帮吴雪翠干活的王大婶见孩子们这么积极热情地去捉虫，不禁笑道：“平日里也没见这些孩子这么爱干活。”


    李玉芬笑，“还不是馋翠翠家的菜。”


    翠翠家的菜好吃啊，大人都馋得很，更何况这些小孩子。思及此处，李玉芬舌尖分泌出口水来。翠翠家的菜可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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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吃了一回就想第二回，吃了第二回就想第三回，好似永远都吃不腻。


    日头渐渐往下偏移。水生突然站起来，“翠翠姐姐！我们快捉完虫虫了！”


    “真棒！”吴雪翠竖起大拇指，“加油！”


    水生他们听到夸奖，咧嘴笑，低头继续捉虫。吴雪翠放下锄头，朝家而去。


    不多久，她拎着一篮子洗过的黄瓜折返。水生他们跑过来，“姐姐姐姐！我们已经捉完虫虫了！”


    “辛苦了，水生你们去水管那里洗洗手，尝尝姐姐种的黄瓜。”


    “好耶！”


    吴雪翠转头又对李玉芬她们道：“歇会儿吧，来尝尝黄瓜。”


    都洗了手，一人拿起一根黄瓜啃了一口。


    吃了一口黄瓜，除了吴雪翠，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目。


    “天老爷……”王大婶如梦初醒，诧异出声，“这黄瓜也太巴适了！”


    水生哇了一声，“好好吃啊！”


    其他小孩们也哇哇乱叫，“好好吃呀！太好吃啦！”


    然后他们都消了声，似是舍不得浪费时间说话，埋头狂啃黄瓜。


    王大婶一口气吃完，喟叹：“猪八戒吃的人参果是不是就是这味儿？”


    水生擦擦嘴角的黄瓜汁，奶声奶气道：“人参果也没有这么好吃！”


    小孩们跟着附和，“对！比人参果好吃！”


    吴雪翠笑，“你们又没吃过猪八戒吃的人参果。”


    “反正就是比人参果好吃！”水生坐在田坎上，晃悠着胖乎乎的小腿。


    吴雪翠发现水生好像长高了一些，她问：“水生，你现在几岁了？”


    “五岁，上幼儿园中班啦！”说到这里，他失落地低下头，“我不想上幼儿园。”


    “为啥？”


    “上课不好玩。”


    吴雪翠摸摸水生毛茸茸的脑袋，“姐姐种的黄瓜好不好吃。”


    “好吃！”


    “以后你自己想种出这样好吃的黄瓜吗？”


    “想！”


    “那就好好上课，好好念书，姐姐就是好好上课，好好念书了，才能种出这样好吃的黄瓜。”


    “真的吗？”


    “真的。”


    水生眨巴着大眼睛，“我要好好念书！我要种出好吃的黄瓜！”


    其他小孩也跟着喊：“我要好好念书！种出好吃的黄瓜！”


    王大婶哎哟一声，“翠翠啊，你说话比他们爹妈，比老师说话还管用！”


    吴雪翠笑笑。她又给水生掰了半根黄瓜。他重新开心起来，边啃黄瓜边晃悠小腿。


    吃着吃着，水生忽然又情绪低落下来。


    吴雪翠：“怎么了水生？”


    水生瓮声瓮气，“要是你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嗯？”


    “这样我现在就可以天天吃好吃的菜菜，好吃的黄瓜啦！”


    其他小孩也跟着水生一起叹气，稚嫩的脸上老气横秋的，“唉，要是你是我姐姐就好了。”


    吴雪翠啼笑皆非。


    王大婶默默啧了一声。这些小孩希望翠翠是他们的姐姐，她还希望翠翠是她的女儿呢。


    长得俊，性子好，重点大学出身，文凭高，能找到体面工作。辞职回家也能种出又好吃又赚钱的菜。谁不想要这样的女儿？！


    王大婶咂嘴。若翠翠真是她女儿，那她可就享大福了。每天能吃好吃的菜，又能赚很多钱，这可不是享大福嘛！


    她羡慕起吴奶奶来。吴奶奶以后可是要享大福了。


    不过，这福气也是吴奶奶该得的。吴奶奶一个孤寡老人，日子艰难困苦，把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儿抚养这么大，这些福气都是她该得的。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你的善良里藏着你的好运气，好人有好报的。


    好人的确有好报。王大婶啃了一口黄瓜，头一次对这句话如此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