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考虑考虑。等我明天回来再说？”李红梅道。


    “行。”又安慰了李红梅许久，吴雪翠结束和她的通话。她蹙眉凝思，继而喟然长叹。


    吴奶奶手捧粽子，步入堂屋，见吴雪翠叹气，问道：“翠翠，咋了，叹啥气？”


    吴雪翠与她说了李红梅的事。吴奶奶义愤填膺，“都啥年代了，还看不起农村人，他们城里人吃的米饭，蔬菜还是咱们农村人种的呢！”


    “是啊。”吴雪翠点头，顺手从吴奶奶手里拿过来一个粽子剥开吃。


    浸润了番茄汁的粽子，软糯酸甜，咸鲜味美，鲜而不腻，黏香爽口。其糯糯的质感，糯糯地拨动味蕾，令人心生贪念，只叫人恨不能一口吞尽，以享粽子于口腔中缓缓消融之妙味。


    “喵喵！”小橘咬住吴雪翠的裤脚，意思是它也要吃。


    大黄也用力蹭吴雪翠腿，同样垂涎欲滴，盼食粽子。


    吴雪翠看了看长安。它倒是一如既往，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予之则食，不予则不争。


    小橘大黄因为受宠，就格外恃宠而骄。而长安经历过鸡群霸凌，便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抛弃它。


    她掰下一点糯米，先予长安，再分小橘大黄。又去牛棚，给长寿也喂了粽子。


    手机嘟嘟震动，吴雪翠看了一眼，是卖菜群里有人@她。


    吴记卖菜群，群里基本上都是长河坝以及长河坝周边村里的顾客。


    此时群里有位顾客道：【老板，端午安康啊，老板明天在不在家，我来买菜。】


    吴雪翠：【在家，要买什么菜？要多少？】


    顾客：【茄子和菠菜，五斤。】


    吴雪菜：【行。】


    现在家里的菜，主要大批量供应给李玉芬和王大婶家，剩下的散卖。散卖时，人均每日购买量一般控制在五斤以内，再多的，就没有了。


    之前有长河坝的人买了她家的菜，去县城里卖，卖得比李玉芬和王大婶家价格低很多，恶意抬低价。李玉芬和王大婶把这件事告诉她后，她就决定以后不再散卖。


    以后只批发给李玉芬和王大婶家，还有李红梅。因为菜要经过她亲手培育，或者是不需要培育的菜要亲手栽种，她一个人，也只能大批量供三家进货。


    若直接供货给李玉芬他们三家，较之于散卖更为便捷。散卖之时，每有客来，她与奶奶不管在干什么，不管有没有时间，皆需停下手里的活，耗时摘菜，零零散散，殊为不便。


    这几天是她决定散卖的最后几天。过两天就不再散卖。


    这时，又有另一昵称为葛朗台分台的顾客发言：【老板，你家菜就不能便宜点吗？一个小青菜就卖十块一斤，太贵了，成本就几毛钱，你这是在赚暴利啊！】


    吴雪翠：【首先，我们家菜种植成本很高，并非几毛钱。其次，我们现在卖的价格已经算很便宜了，本来就挣不了多少钱，再便宜就亏本了。】


    葛朗台分台：【卖这价还算便宜？已经超级贵了好吧！小青菜卖一两块的都有，你卖十块，已经是好几倍的价钱了，这不血赚啊！做生意可不能赚黑心钱啊！】


    群里的其他顾客纷纷发言：


    【这位葛朗台分台，你咋说话的呢，老板种的菜这么好吃，卖这价钱本来就算很便宜了好吧！你都不晓得城里的菜多贵，又难吃又贵，老板这么好吃的菜就卖这点价，你不偷着乐就算了，还嫌贵？！】


    【就是，这么好吃的菜卖这价，非常值当好吧！嫌贵你就别买呗！】


    【嫌贵就别买，咋还造谣老板赚黑心钱呢！有病吧你！】


    【你个瓜娃子，没钱买就别吃！】


    【葛朗台分台，菜是不是很贵，你心里没点数啊！抠就抠呗，造谣老板算什么本事？！】


    【你个宝批龙，神戳戳的，脑壳遭癞疙宝（癞蛤蟆）咬了吗！】


    看着为自己说话的顾客们，吴雪翠莞尔。她直接把葛朗台分台踢出群，不再卖他菜。


    见自己被踢出群，葛朗台分台一愣。他咬紧牙关。群里人都怎么回事，他帮忙把价格打下来，难道不好吗？！把价格打下来，难道他们不受益吗？他们怎么都站在老板那一边，为老板说话呢？！


    这和他预料的不一样啊！他脸都气绿了！


    这些人简直是不识好人心！


    晚风透过堂屋门，吹到吴雪翠脸上。吴雪翠一口气吃完手里的粽子，道：“奶，我们出去歇凉！”


    她和奶奶牵上大牛和大黄，一起出门纳凉。途经自家菜圃，吴雪翠目光掠过园里的空心菜苗。空心菜的生长周期为一个多月。大概七月份，她和奶奶就能吃上空心菜了。


    炎炎酷暑，食一碗凉拌空心菜，清脆爽口，极为消暑。吴雪翠口中津液已生，迫不及待欲尝之。


    今日端午，出门悠闲纳凉的村民颇多。大榕树下，村民聚集，热热闹闹。


    看到吴雪翠和吴奶奶，村民们赶紧拉她们坐下，一起摆龙门阵。


    村民们热情地拉她们俩聊天，本欲继续往前溜达的吴雪翠笑笑后，坐下来。


    “翠翠，你家种地还缺不缺人帮忙？”村民们殷切询问。


    “暂时不缺了。”


    现在在她家里干活的，有王大婶一家三口，李玉芬，春花奶奶，满福叔，再加上每日帮忙打猪草牛草的铁头爷爷，家里一共有七个雇工了，暂时是够了。


    “那还缺不缺地？我家地有两块荒着，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你要是想包地，只管跟我说！”村里的一位老奶奶语气急切。


    “好嘞。”


    村民们又开始夸起吴雪翠来，“还是翠翠你能干啊，到底是读过大学的，就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翠娃真有出息啊。”


    接着又对吴奶奶说：“还是你们家翠翠有出息，卖菜卖得这么好，还给村里人提供了挣钱的机会。”


    闻此言，吴奶奶倍觉长脸，一脸自豪，乐得合不拢嘴。


    见奶奶仰起了头，很是骄傲开心的模样，吴雪翠摇头失笑。旋即便听到村民问：“翠翠有对象了没？”


    “还没。”


    “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吴雪翠赶紧打住她的话头，“谢谢，我先前就说了，暂时不考虑结婚的事。”


    吴奶奶怕村民惹烦吴雪翠，忙不迭道：“别问了别问了，我家翠翠暂没这打算。”


    “可是————”


    吴奶奶面带笑意，语气却冷淡了一分，“再说这个咱就走了啊。”


    村民恐惹其不快，闭了嘴，不再提起此话题。可不能得罪吴雪翠她们家，他们还指望着靠吴雪翠她们家挣钱呢！


    村民又聊起别的事。想到村西的周慧和吴雪翠不对付，有位村民为讨吴雪翠欢心，道：“你们听说了没，村西周慧那女娃，和她男人吵架了。”


    另一村民：“啊？为啥吵架？”


    “说是嫌钱给少了。不是我说，她男人对她够好的了，在外头拼死拼活挣钱养她，她又不挣钱，天天在家里闲着，还嫌她男人给她钱给少了。”


    “啧，可不是嘛，村里有几个人像她这样闲的，不用下地干活，孩子也有爷爷奶奶帮忙带着，她这日子每天过得多逍遥啊！”


    “太不知足了！”


    “是太不知足了，她这人人品不行啊，先前不是还故意往翠翠家的菜园子里吐口水吗？就这人品，她男人愿意养她，已经够好了。”


    “不晓得她男人后不后悔哦，娶了这么一个老婆，唉！”


    “这女娃都能为了男的辍学，能是个什么好的？”


    “啧，说的也是。我们当年想读书都没得读的，只能羡慕别人，现在国家政策好了，孩子们读书更容易了，她倒好，不珍惜读书的机会，居然辍学，真是脑壳有包，哈戳戳的（傻）。”


    村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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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不屑，嗤之以鼻，吴雪翠与吴奶奶则默不作声，并不搭话，似是对此事毫无兴趣。


    见吴雪翠和吴奶奶不搭话，村民们又谈及别的话题。


    天越来越黑。吴雪翠起身，“奶，该回去了。”


    吴奶奶起身。


    村民：“这就走了？不再多唠唠会儿？”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你们继续唠。”


    归家途中，吴奶奶进菜园采摘了一袋番茄，打算回家吃。


    次日，李红梅乘坐大巴，倚窗而坐。窗外明明是灿灿艳阳天，她却只觉暗得不见天日，似有一层阴霾，遮天蔽日。


    泪珠簌簌滚落。


    她意识到自己在哭，忙拭去泪痕。


    明明告诫过自己不再为周耀和他妈伤心，却仍不争气，难忍泪水。她深吸数口气，试图让自己开心些，然未过良久，又复哭泣。


    “妹子，你没事吧？”旁边的乘客关心道。


    “没事，谢谢。”她哽咽着，抬头把泪逼回去。


    到达吴家村时，已是黄昏时分。吴雪翠至村口迎接，“红梅，你回来了？”说着，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帮她提拿。


    李红梅双眼红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道：“嗯。”


    见她情绪低落，吴雪翠拍拍她的肩膀，“还在伤心？不是说好了别再为他们伤心了吗？”


    “嗯。”李红梅点点头。


    “好了，饿了吧？咱赶紧回去吃晚饭，我和奶奶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到达吴家小院，大黄热情地扑过来。


    “大黄怎么变得这么壮一只了？”李红梅讶然。


    “这两个月它吃得多，添了不少膘，小橘也长肥了不少。快进来吧。”


    一入堂屋，食物香气扑鼻而来。李红梅步履微顿，“好香……”


    吴奶奶见她进门，赶忙放下手中菜盘，笑吟吟道：“回来了？快，去洗洗手了趁热吃饭。”


    桌上菜肴纷陈，糖拌番茄艳若绮霞，凉拌黄瓜翠似凝碧，蒜蓉生菜绿如翡翠，红烧茄子紫若幽兰，洋芋粑粑灿若黄金。


    酸萝卜炒魔芋酸香四溢，洋葱炒火腿鲜辛撩人，韭菜炒腊肉腊味醇厚，菠菜鱼头汤鲜美异常，腊猪蹄炖洋芋块块，肉香与洋芋香交织渗透，浓郁得将似化形。


    各种菜肴混合的香气似钩，犹如钩锁，勾得李红梅馋虫作祟，方才消沉的情瞬间卡顿住，注意力皆聚焦于这诱人浓香之上，“怎么这么香……”


    吴奶奶笑，“还不是因为翠翠种的菜香。红梅啊，赶紧去洗手。”


    李红梅依言，净手落座，持筷急切开动。


    “饭前先喝汤，红梅，先喝点鱼汤。”吴雪翠给她舀汤。


    鱼汤鲜美，菠菜之香相融。菠菜透着一种让人心神舒爽的清新。待吃得一口，李红梅：“唔！”


    “好好喝！”李红梅嘶气。


    李红梅喜食泡饭，此刻见鱼汤如此味美，遂舀鱼汤以泡饭。


    饱满软糯的米饭，经过鱼汤的浸润，犹如香酒，历经岁月洗礼，滋味尤为醇厚。


    “嘶！绝了，真的绝了！”


    李红梅一口又一口。


    “别光喝汤，来，吃点菜。”吴奶奶给她夹菜。


    所有菜，都超级好吃！李红梅筷如流星，饕餮般狂食。


    美味绝顶的菜肴，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将李红梅低落消沉的情绪碾碎成灰。


    仿若灵丹妙药，猛烈而又温柔，一点点修复她心上的创伤。


    此时此刻的她，忘却了所有伤心痛苦，心忧尽释。烟花绽放般绚烂的放松与快乐，从口腔，从舌尖，从味蕾，渡遍全身。


    李红梅吃得笑目弯弯，一扫先前的低落颓丧，吴雪翠观之扬唇。


    夹起一片菜叶，吴雪翠轻嚼慢品，暗自感叹：美食，诚能悦人心性，疗人愁绪。


    美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治愈良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