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夜幕悲歌8


    二月底的午后,阳光难得透出些暖意。东华区水云村一处老式居民楼里,302的房东李大姐拎着钥匙上楼收房租。“小陈啊,该交房租了。”李大姐敲了敲门,却没人应。她皱了皱眉,记得这个女租客上个月就说要搬走,可一直也没见她搬。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


    正要转身离开时,一股若有似无的异味飘了出来。李大姐愣了一下,仔细闻了闻，这几天天气渐暖,那股味道越发明显了。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赶紧掏出备用钥匙开门。门一开,浓郁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李大姐捂着鼻子往里看,只见屋里一片昏暗。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似乎昭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小屋里还残留着去年冬天的寒气,墙角有些发霉的痕迹。


    “小陈？”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摸索着去开灯。灯泡发出微弱的黄光,李大姐发出一声尖叫。床上蜷缩着一具女尸,已经发黑发胀。死者面朝墙壁侧躺着,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


    二十分钟后,东华分局的警车停在楼下。这片城中村改造后的安置房区错综复杂,警车费了好大劲才开进来。楼道太窄,小崔法医和警员们轮流从楼梯上去,设备都得人手搬运。


    沈放站在门口,看着小崔法医忙碌的身影,眉头紧锁。按照初步判断,死者去世至少有一周以上。要不是这几天天气回暖,或许这具尸体还要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躺更久。崔鑫蹲在床边检查尸体。他是去年才调到东华分局的法医，年纪和沈放相仿，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但验尸时的专业和冷静总让人印象深刻。


    沈放站在门口仔细打量这个不大的出租屋。一室一厅的小屋,卧室的家具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掉了漆的衣柜,靠窗的位置摆着一个梳妆台，上面堆满了化妆品，有些看起来就很贵，这与这个简陋的出租屋显得格格不入。


    “死者颈部的勒痕很有特点，”崔鑫指着尸体的脖子，“像是某种细绳或者带子造成的，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力道很大，应该是个成年男性。”


    沈放拿起相框仔细端详。照片上的陈雨欣化着浓重的妆容,眼影烟熏上挑,嘴唇涂着艳丽的正红色。那种妖艳的感觉与她学生证上素净温婉的样子判若两人,就像带着一个精心制作的面具。


    “这些化妆品,”任莫言直起身来看了一眼,“不像是住在这的人用的。光这个粉底液就大几百。”


    沈放放下相框,打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种彩妆:眼影盘、口红、睫毛膏，他不大懂这些，任莫言挨个给他展示。又从柜子的最深处翻出一个红丝绒的盒子，打开看，是一对钻石耳钉。任莫言拿出耳钉对着阳光仔细端详：“应该是真的。”


    沈放若有所思地看着梳妆台上的这一切。廉价的出租屋,昂贵的化妆品,尤其是那对钻石耳钉，还有那张仿佛带着面具的照片，死者身上似乎藏着太多秘密。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二月十五号左右,”小崔法医站起身,摘下手套,“死因应该是机械性窒息,颈部有明显勒痕。现场有挣扎痕迹,但不明显，尸体得带回去解剖。”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沈放问道,一边观察着窗台。窗台上落了一层灰，但似乎有被人碰过的痕迹。


    “陈雨欣,二十三岁,外语大学研究生在读，西南人。”李飞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这是她的学生证。根据房东提供的信息,她去年8月底租的房,应该就是刚开学时候，一个人住。”沈放接过学生证,照片上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他又看了眼床上的尸体,女孩侧躺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在熟睡,只是身体已经僵硬变形。


    “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过她吗？”沈放问房东。


    “没有啊,”李大姐靠在楼道的墙上,脸色发白,“她平时没什么动静,我不住这个楼，也不知道她都在干啥。上个月说要搬走,后来就再没见过人。我以为她搬走了呢。”


    “她平时有什么访客吗？朋友、同学之类的？”


    “这个嘛，”李大姐努力回想着,”好像没见过。哦,对了,有一次晚上我来收电费，正好看见她往外走，那个浓妆艳抹的……”


    “暖气还开着,”沈放指了指小太阳,”她应该不是要搬走,而是......”


    “放哥,”任莫言突然喊道,“你来看这个。”


    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几件衣服。最上面的抽屉里,有一个信封,里面是两万块钱和一张字条，【房租和水电费，麻烦李姐了。】字迹工整,没有任何情绪化的痕迹。


    沈放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个城中村改造的安置房区本来住的都是本地人,但这几年很多人都把房子租了出去。来来往往的租客太多,邻里关系很淡漠。就算死了个人,可能好几天都没人发现。


    任莫言摘了手套说：“咱们得去查一下死者的通讯停在一月中旬,死亡时间要确定得更精确一点控。”他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停在一月中旬,死亡时间要确定得更精确一点。”


    崔鑫仔细检查着死者的手臂内侧，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沈放，莫言，你们看这里。”沈放蹲下身。死者左手臂内侧有几处针眼，虽然不太明显，但在法医手电的照射下清晰可见。


    “针痕有新有旧，层层叠叠的，”崔鑫说，“最新的注射时间应该就在死亡前后。还有这个......”他指着死者的指甲，“指甲缝里有暗红色的残留物，可能是挣扎时留下的。”


    沈放的目光从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慢慢移到床头柜。柜子里放着几张酒吧的名片，都是市中心那片的高档夜场。“让禁毒的人也来看看吧。”沈放说，“尸检要做毒品反应。这个案子……”他环视了一圈这个看似普通的出租屋，“恐怕没那么简单。”


    “沈哥，”李飞在衣柜里翻出一件亮片吊带裙，“这种风格的衣服还有好几件。”


    沈放点点头：”查一下这些酒吧。看来我们的研究生，晚上有另一重身份。”


    傍晚，"乌托邦","卡萨布兰卡","SOHOT等几家酒吧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沈放和任莫言站在"乌托邦"门口,即使是下午,门口也停着不少豪车。


    "这家最有可能,"任莫言翻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死者衣柜里那件红色亮片裙,和这里公关小姐的工作服是一个款式。名字起得是真好，可惜啊。"


    沈放点点头。走进酒吧,下午的"乌托邦"显得冷清,空气中还飘着昨晚残留的酒气。几个清洁工正在打扫卫生。"你们好,东华区公安局。"沈放出示证件。


    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浓妆艳抹,一头卷发染得火红。看到警官证,她露出职业性的笑容："两位警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沈放拿出陈雨欣的照片："认识她吗？"


    经理接过照片看了一眼,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小雨啊...她怎么了？"


    "她死了。"沈放直视着经理的眼睛,"在出租屋里,死了一个多星期才被发现。"


    经理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这……这怎么可能？我上周还看见她呢"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她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工作的？"


    "一年多了,"经理思索着,"她说自己是学生,想赚点钱。长得漂亮,说话也温柔,酒量也不错……。"


    "只是陪酒？没有别的？"沈放冷冷地打断她


    经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警官,我们这是正规场所……"


    "正规场所？"沈放冷笑一下，"那你知道她死的时候身上有毒品反应吗？"


    经理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这个我真不知道。"她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她确实最近和一些客人走得很近,但具体的我们也管不着。"


    "哪些客人？"


    "这……"经理犹豫了一下,"其中有个叫军哥的,经常点她。那人挺有钱的,每次来都包最好的房呢……”经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嘴。


    沈放眯起眼睛："还有谁？"


    "还有……."经理正要说,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突然从里间走出来。看到警察,她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站住。"沈放喊道，任莫言抢先一步拦住了她。


    女孩慢慢转过身，她也化着浓妆,但遮不住面容的憔悴。沈放认出来,这就是陈雨欣照片上的那种妆容风格。


    "你认识陈雨欣？"


    女孩点点头,眼圈突然红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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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死了吗？


    "你是？"沈放问道。


    "我叫小贝，和小雨一起干的。"女孩擦了擦眼泪，妆容有些花了，"她那天说要走了，说再也不干这行了，可是……"


    "什么时候的事？"


    "那天军哥还带了几个人来，"小贝回忆着，声音微微发抖，"他们几个包了整个二楼。小雨跟我说，她很快就不干了，马上就有钱了."小贝低着头，"其实军哥人挺大方的，从来不为难人。每次来都点小雨，给的小费也多。"


    沈放注意到小贝说到"军哥"时语气有些异样："后来呢？"


    "小雨说军哥一直劝她……试那个东西。说什么不会上瘾，就玩玩……"小贝咬着嘴唇，"小雨本来不碰的，可是……"


    "可是什么？"


    "军哥说可以借钱给她，说带她去玩，带她认识有钱人。小雨那段时间压力特别大，熬不住了就……"小贝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那天他们几个包了楼上，好像还在拍照还是录像，我听见她说什么给我拍好看一点……"小贝攥紧了衣角，"后来我看小雨好像特别难受，想下楼，但是被拦住了……"


    "继续说。"


    "之后……"小贝的眼泪掉下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军哥具体是做什么的？"沈放问。


    "好像是买卖奢侈品什么的，挺有钱的。"小贝擦了擦眼泪,"每次来都开着白色卡宴。他对小雨特别好,给小雨送了包和首饰。我们这行,能遇到军哥这样的客人,算是运气......"


    经理在一旁插话："军哥是我们这的大客户,每次来都消费十几万。不过……"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不过最近好像生意上出了点问题。"经理压低声音,"之前他来都是直接刷卡,但那天晚上说要赊账。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沈放若有所思："军哥叫什么？住在哪？"


    "他叫李军,具体住哪我不清楚。"经理说,"不过他经常带人来这边谈生意,那边几个店的经理应该知道得更多。"


    "我记得那天小雨走的时候，眼神都是散的，"小贝低声道，"还有两个人跟着一起上了车。"


    沈放抬眼："几点的事？"


    "凌晨两点多，快三点了吧。"小贝努力回忆着，"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那时候小雨的羽绒服脏了，我还提醒她，但是……"她的声音哽咽了。


    沈放扫了眼四周："监控呢？"


    "我们这边的监控……"经理有些尴尬，"那天刚好坏了。不过门口停车场应该还有。"


    李飞赶紧记下："我去调监控。"


    "警官，"小贝突然叫住沈放，"小雨她……她都是军哥带着她……她顿了顿，"她说想好好读书的，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沈放看着小贝泛红的眼圈："你怕他们？"


    小贝咬着嘴唇，没说话，但微微发抖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回到东华分局，法医崔鑫已经等在会议室。


    "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了。"崔鑫推了推眼镜，"死者血液中检出□□成分，但含量不高，应该不是过量致死。死因是机械性窒息，颈部的勒痕很有意思……"他指着投影上的照片，"是用了丝巾或者类似的软物，勒痕上还有一些细小的金属颗粒。"


    沈放看着照片若有所思："首饰？"


    "有这个可能。"崔鑫点点头，"而且根据尸斑和死后僵直的情况，我可以把死亡时间进一步确定在1月15号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


    李飞在一旁补充："酒吧门口的监控我拿到了。2月15号凌晨2:47，一辆白色卡宴离开停车场。车上确实有三个人陪着死者。"


    "查到李军的资料了吗？"


    "查到了。"任莫言调出另一份资料，"李军，37岁，名下有一家奢侈品买卖二手的公司，不过最近半年资金周转出了问题，欠了不少债。他住在江景豪庭，但上个月已经人去楼空了。"


    沈放看着投影上李军的被酒色财气侵蚀的脸，说道："这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