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楼外，墨衣云卫眨眼间斩杀多名弓箭手，但是对方的攻势却丝毫不示弱，前赴后继有人顶下空缺，很快便又整装待发继续朝离楼发射火箭。


    火焰纷飞，死士犹如会自主繁殖般，越杀越多。


    墨衣云卫的抵挡尽管密不透风，但还是在远距离群攻中显出颓势来，弓箭不长眼，烈火更是无情，沾上木材便开始剧烈燃烧起来，离楼廊下最终还是腾起了火焰。


    把守其间的墨衣云卫连连用身上的斗篷扑火，可是火势难以控制，他们的扑救根本无济于事。


    云弃冕连续挥刀劈斩，又一群顽固的人死在了他的利刃下，鲜血狂飙，片瓦间汩汩血流汇集成河，尸体从高空无助地下坠。


    几近隆冬，云府内尸山血海，偏偏没有雨雪洗刷覆盖，这满院的血腥戾气不知又要经年几载才能消除。


    云弃冕的左臂骨头上次被云凌洲击碎还未彻底恢复，此刻只能用右手挽刀。注意到离楼那边升起的火势，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血水顺着他垂下的刀尖滴落在琉璃砖瓦上，他凝眉朝悟园房顶间睨去，青衣那人眼前的覆带随风飘曳，清逸出尘宛若谪仙，可也只有他知道此人是多么的鹤貌枭心。


    他屈肘将刀身上的污血在衣间拭去，随后脚步轻扬便朝悟园屋顶飞去。


    屋顶上的紫衣大氅眼中倒映出滔天火光，他面上被燎得火热，面对脚底的纷乱场景依旧犹如在欣赏什么绝世画作般自顾自勾起嘴角，满眼欣然称赞。


    之后余光注意到朝他们飞来的墨衣顿时止住了笑意，脸朝那边转过去，身形却并未移动，仍然抱臂站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只微微侧头沉声出言提醒身边覆眼的青衣。


    “怀青，来人了。”


    “嗯，我知道。”


    青衣耳听八方，早便注意到了身侧瞬然转急的疾风，眼睛虽看不见，但是头也同样转向了来人的方向。


    随后便听见砖瓦轻微的碰撞声响起，那人落在了他们的不远处。


    “叶延，我之前既然能救你，也能随时收走你这条烂命。带着你的人离离楼远点。”


    紫衣闻言兴致顿起，将踩在脊梁上的脚收了回来，挑眉看向身边的叶延，随后又一脸玩味望向了手腕垂刀散发杀气的云弃冕。他并不知道两人之前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叶延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刻在他脑海中的嗓音，心中恨海波涛汹涌，面上却依旧沉着保持着安然如初。


    当初这人选择救他，不过也是因为觉得他身上还有价值罢了，他知道云家养的这条狗看似忠贞实际却恨不得将云家上下尽数吞入腹中，这人绝不是什么寻常人，而是个靠阴暗潮湿滋养生长的两面三刀不择手段的疯子。


    只可惜，他完全把他看轻了，他承认某些时刻他们确实就像一丘之貉，但他叶延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只会比他那些无聊的过往更加深刻更加无边无际，也正因如此他只会比他更加阴狠手辣，更加肆无忌惮。


    “当初你将我一百零七位兄弟围堵在山神庙用烈火活活烧死之时，便该料想到今日了不是吗？”


    他口齿清晰嗓音轻柔，但出口的话却狠绝无情。


    “天道好轮回，如你所愿我杀回来了，同样的，我也可以手下留情在这大火中留你一命，至于代价，你知道的，只要一双眼睛而已。”


    “你……”


    云弃冕被这人轻描淡写的挑衅堵得一时握紧了拳，眼中闪出狠戾的光芒。


    当初云弃冕之所以将叶延保下，便是因为想借他的手将云家赶尽杀绝一解他心头之恨，却又恐他在自己还未夺权成功之前便恢复势力前来报复，也为防事情败露他指认出自己，于是一刀斩瞎了他的眼。


    望着叶延此刻决绝的身影，云弃冕知道与这人继续说下去也只是白费口舌。


    错眼望着院中源源不断涌进的死士，默默在心内估计人数。其实这不难处理，他们既然已经杀到这个地步了，那他便令墨衣云卫将计就计将剩下所有人屠尽，之后再把罪名推到他身上便可。


    借刀杀人并不代表只能用对方的刀，有他的名义其实便足够了。


    之后有叶延尸首在手，救主来迟缉杀反贼这些话不是便由他随意编排了吗？


    心里有了计量，于是他不再刻意压制周身杀意，不再废话提刀便朝他们闪去。


    “想报仇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刀刃急速朝他们劈来，力道狠劲，下了十足的死手。


    但对面却也似早有准备，在他脚步刚跃起之时，紫衣便一个旋身架着叶延朝房下飞去，大氅转动之间从内里射出无数暗器，朝着云弃冕面门而去。


    云弃冕没料到对方会使用暗器，玄铁飞刃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只能借耳去分辨方位，挥刀逐一格挡不同方向的刀刃。


    飞刃速度极快，划破风声凌嚣在耳畔，他光是靠挥刀迎刃之时的短暂抵挡，便断出那紫衣男身手不凡，内力了得。


    按道理来说只要是江湖中出现过的高手，墨衣云卫的卷宗定当都会有所记载，但是此人却十分面生，他对这张脸没有任何印象，看起来还甚是年轻，不料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不知这人又是何方神圣？


    他眸光流转，口中念诀，召来两名墨衣云卫与他一齐行动。


    岂料紫衣男脚下功夫也非常了得，步伐飘逸，刚落地便缩地成寸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弃冕身侧瞬时闪来两名黑影，与他一同隐入夜中脚步逐电疾速穿梭在院间寻人。


    然而此时，院内两边还在奋力交战之际，一直盘旋于头顶的神鸟却忽然爆发出惊天泣地的嘶鸣，随后便俯身自云霄间急速朝离楼冲去。


    玄雀这一叫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云弃冕凌在空中回头望见它扇着烈焰的羽翅便径直往离楼俯冲，巨大的翅膀将天际染红，卷起朔风瞬间将离楼吞没在火焰中。


    他满眼火光心脏一滞，赫然调转了前进的方向，不再管逃窜的那两人，奋然朝离楼赶去。


    “保护离楼！速速灭火！！”


    满院的墨衣云卫在他的指领下也立时收刀赶往离楼救火。


    随疾风飞驰的夜色光影中，叶延眼前的覆布上染上了火光，感受到满院人全数背道而驰奔窜，心里却是久违的亢奋，雀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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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几近令他疯狂。


    闻着空中飘散的浓烟焦味，他记忆深处三年前的那场火被彻底点燃，那时他如鼠虫蜷缩在空心石像内，周遭是烈火焚烧出的坍塌声，浓烟堵住他的呼吸，剧烈炙热的温度一遍又一遍灼烧他的皮肤，眼眶中源源不断涌出鲜血，滴落在他一片漆黑的心境内。


    世界彻底将他抛弃了，在一隅废墟中任他自生自灭。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般被大火吞噬，他要活下去，他必须不顾一切活下去。


    他靠着心里参天的恨意支撑着留住了最后一丝气息。他知道，既然他能从鬼门关里活下来，从此便不会再有任何事能够困住他，他这辈子定能复仇成功，定能让所有的仇敌不得好死。


    他要将他们统统关在焚烧的巨火中，让他们也尝尝被大火一寸一寸灼烧成烬的滋味。


    当下鼻腔里充斥着令人愉悦的血腥味，惨叫哭嚎，劈里啪啦的火烧声，无一不让他兴奋不止。


    他成功了，三年前的大仇得报，他就知道自己能够做到。


    被这份前所未有的喜悦滋养着，他彻底沉溺于复仇的快感中，他甚至根本不关心这是会否吞噬自己的灵魂。


    他只想整个西风国陷入水深火热，为他全家陪葬。


    紫衣男察觉到身前人的兴奋，低头看着他笑逐颜开，不知为何他的嘴角也莫名随之扬起了弧度，他没有看错，这人就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不居，我们回去看热闹。”


    当然不用他说。


    沈照轻呵笑一声，再次将他架起朝火光方向飞去。


    ————


    离楼内，景嵚与扶曦突然倒下，众人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见景嵚颈间并无伤口，便明白是扶曦保下了他。


    不等几人做出反应，便听闻了天地间那声巨大鸟鸣，随即密室缝隙处便忽然透出了强烈的光线。


    云凌洲皱紧眉头心道不妙，知墨衣云卫定正往这边赶来，立马上前将昀燚和尤知言扶起。


    “墨衣云卫要赶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你们还能动吧，快，跑出去了再说。”


    昀燚与尤知言只是被摔得身上剧痛，却并没有昏过去，闻言也咬牙支撑着自己从地上起来。


    随后云凌洲从墙上拔下悬河剑别在身后，与昀燚分别将扶曦和景嵚背在了背上，云幼颐搀扶起尤知言，几人在他的带领下出了密室。


    前院内，墨衣云卫纷纷取了井水来灭火，但普通的井水怎么可能扑灭玄雀的都天神火，火焰在它翅膀的煽动下卷进了旋转的狂风内，霎时宛如世界末日，燃火的旋风吞袭万物，不仅是离楼，整座云府都陷入了火海。


    此刻，墨衣云卫哪里还有精力去与敌拼杀，尽数冲进燃烧的离楼中去转运卷宗。


    云凌洲带着几人从离楼地底的暗道中逃了出来。


    结果刚从后室内走了出来，不料却迎面撞上了正往离楼去的叶延沈照二人。


    “哟，你们要去哪里呀？”


    沈照脸上浮上邪笑，今日真是好日子，没想到猎物自己找上门来了。


    “啧，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