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谢炳走进了衡正律师事务所。


    他脚步匆匆，浅灰色的衣角在空中飞舞，带起一阵细碎而凌冽的风。


    “苏浣在吗？”他语速稍快，问着律所前台。


    恰好此时赵月欣走了出来，她见到谢炳，顿住身形。


    “谢教授？您怎么在这？”


    前台向她确认：“赵律，苏律是不是十分钟前已经走了？”


    赵月欣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对谢炳道：“苏律走之前和我说要去见您，谢教授没碰到她吗？”


    谢炳如墨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他的脸上不含一丝笑意，温润消散，只余冷然。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不安得厉害。


    “我没见到她，她的电话也打不通。”


    “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赵月欣看出谢炳的着急，安慰道。


    只是她的话效果甚微。


    苏浣向来守时守诺……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富通大厦正门有监控吗？该去哪里调取？”他竭力按捺住心中的焦躁，沉声问道。


    谢炳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赵月欣愣了几秒后开口。


    “要去一楼找物业管理人员才能查看。”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谢炳道谢的声音，等再抬头时，眼前只剩下他宽阔匆促的背影。


    赵月欣的眼前浮现出苏浣笑容明媚的脸，她不假思索，也快步跟了上去。


    谢炳凝神盯着电脑显示器，视线随着进出大厦的人而来回扫动。


    过了许久，终于定格在了一抹熟悉的倩影上。


    “苏律师从大门出去后就向左拐了，从这里只能看到门口的情况。剩下的只能通过东山路上的监控看了。”


    苏浣的身影消失在了角落，赵月欣面露失望。


    物业管理人员正要关掉眼前的监控，却被谢炳拦了下来。


    “等等！”


    他的声音明明清冽如泉，却又让人想起快被点燃的火星。


    赵月欣看到谢炳的脸色愈发凝重了起来。


    顺着他的目光，她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带着黑色鸭舌帽，在停车场上东张西望。


    待苏浣走出富通大厦后，那人立即转身上了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跟在苏浣身后驶出了此地。


    谢炳敏锐地捕捉到，那轿车的挡风玻璃后面，挂着一串百合花样式的装饰物。


    这和当初跟踪苏浣的人如出一辙。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回想着苏浣提及过几次的名字。


    ……李明义！


    谢炳呼吸一滞。


    苏浣或许有危险。


    “赵律师，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他把自己发颤的指尖藏进掌心，稳住心神。


    赵月欣意识到情况或许不简单，她赶忙点头。


    “麻烦你找一下苏浣在半年前办理的一个案子的卷宗。她的当事人好像姓付，对方叫李明义。”


    她下午刚刚帮苏浣整理过案卷，找起来应该不是难事。


    赵月欣没有多问，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谢炳驾车，一路朝公安局飞奔而去。


    他报案时恰好是下午六点，距离苏浣失联不过一个小时。


    “我们已经记录下了您所说的话，等48小时后我们一定第一时间立案。”民警如预料中般答复他。


    苏浣是成年人，纵使谢炳再心急如焚，也没办法让公安立刻开展调查。


    “叮铃铃——”谢炳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满心欢喜地掏出来，明亮如星的眼眸，在看清来电人后黯淡了下去。


    “谢炳，你不回我消息。你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需要兄弟我助攻不？”


    宋漆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宋漆，苏浣不见了。”谢炳的嗓音冷硬如铁，“我刚报过警。”


    宋漆倒吸了一口气，谢炳听到了筷子碰在桌面以及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谢炳，你别着急，我先过来找你。”


    苏浣不见了，宋漆简直难以想象他该多着急。


    公安局内，谢炳坐在凳子上，眼睛却一刻也未曾离开过手机屏幕。


    他不知道是第几次拨打出那串数字，手指骨节都有些僵硬。


    每一次毫无情感的机械音，都像是压在他心上的重石。


    「谢教授，我翻遍了苏律留在律所的全部案卷，没有找到您说的那一份。」


    他收到了赵月欣的消息。


    「会不会是苏律师放在家里了？」


    他不能再枯坐着等待下去，必须做点什么。


    苏浣在李明义身边多待一刻，危险就多一分。


    恰好此时宋漆赶到，两人便一起去了阖乐园。


    天色一点点昏沉了下来，太阳落山，也收回了洒向人间的全部光辉。


    谢炳的心里也好似阴云密布，透不进一点光亮。


    整整两个小时，苏浣都杳无音信。


    他走进苏浣的卧室，与她身上相同的气味扑鼻而来，萦绕在他的身边，仿若在肆意亲昵地拥抱着他。


    名为思念的藤蔓，蔓延到了他心脏的每一个角落，与早已扎根的焦灼共生起来。


    谢炳在桌子上数堆的文件里翻找起来。


    他暗自祈祷。


    兴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片刻后，他找到了半年前的卷宗。


    卷宗里记录的付红与李明义的联系方式。


    可一个成了空号，一个已经关机。


    谢炳最终盯着那一行小小的黑字，兀自下定了决心。


    他等不及了，也不可能等下去。


    他捏着那张薄纸走出来，哑着嗓子道。


    “宋漆，我自己出去找苏浣，你去南望别墅，要是她回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漆的眉毛狠狠皱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谢炳几遍，而后“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谢炳，你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打算以身涉险？”


    谢炳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站在原地，整个人仿若一片置身浓浓夜色中的孤岛。


    明明心中已经掀起滔天巨浪，外表却不见分毫。


    “我刚刚已经联系过南望小区的保安了，如果他们看见苏浣，会立刻打电话给你。”


    宋漆收起了往日身上的懒散劲，站直了身体，语气严肃道。


    “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谢炳此刻也确实需要帮手，他点了点头，真挚地道了句感谢。


    ——


    苏浣慢慢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记得是在去找谢炳的路上，突然有人把她拽进了汽车后座，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


    再然后……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苏浣晃了晃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睁大眼睛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灰扑扑的墙壁上到处都是黢黑的污渍，脚下的地面布满尘垢，刺鼻的机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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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无处不在。


    透过断壁残垣，能看到不远处荒芜的田野。


    傍晚时分，气温骤降，瑟瑟的秋风吹得人心里发凉。


    苏浣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绑得死死的。


    不远处的阴影里，隐隐有一抹微小的火光，而后扬起一片烟雾。


    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苏浣辨认了几秒，冷冷地开口道：“李明义。”


    她的发梢凌乱地散落在身前，有几缕停留在她的侧脸。


    李明义在她的身前站定，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苏浣，见到她狼狈的模样，满意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扭曲而怪异，让人头皮阵阵发麻。


    比起上一次见面，他似乎更加阴鸷疯狂了。


    “苏律师，真是好久不见。”长久抽烟，他的嗓子沙哑得不像话。


    “李明义，你这是绑架，是触犯刑法的犯罪。”苏浣不想和他寒暄，神色犀利道。


    岂料刚接受过行政处罚的李明义，脸上竟然毫无惧色。


    “我不过烂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不像苏律师您，还有大把的钱可以赚，大好的人生可以过。”


    他边说着，边抬起手。冰凉的刀背划过苏浣的脸，她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可她被完全束缚住，一寸都无法挪动。


    “快告诉我付红去哪了，否则……我不介意把事情做绝了。”


    李明义语气凶恶，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碾。


    苏浣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浅浅微笑的面孔。


    “你和付红已经离婚了，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她叹了口气，劝道。


    可她的这句话像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李明义心中的恨意。


    他满眼通红，怒吼出声：“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可能会离婚？！就算是死，她也必须死在我身边。”


    “快说，她到底在哪？”刀刃翻转，抵上了她的脖颈。


    苏浣见他的模样，彻底放弃沟通。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刀抵着，怎么可能不怕。可怕没有用，她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为自己谋一线生机。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李明义的脸色阴沉极了。


    苏浣话锋一转：“但是我手机里有付红的新号码，你可以自己打电话问问她。”


    李明义从她右侧的兜里掏出手机。


    他用苏浣的脸解锁了手机，苏浣眼尖地看到谢炳给自己打了几十个电话。


    谢炳在找她，必须让他知道自己的位置。


    李明义在通讯录里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付红的电话。


    见他又要发火，苏浣忙道：“像她这样的当事人，我肯定不会保存在普通的联络人里。”


    “我的手机需要按音量下键五下，才能弹出隐藏的通讯录。”


    她面容沉静如水，语气无异，可掌心早就一片湿润。


    她只能赌一次运气。


    她赌李明义不了解这款手机。


    “你敢骗老子就死定了。”他用刀身拍了拍苏浣的脸，话语中威胁意味满满。


    一、二、三、四、五。


    “我被李明义绑架了！”苏浣突然大声嚷起来。


    李明义眼睁睁地看着手机上显示「位置信息及录音已发送至紧急联系人」。


    他气极反笑，猛地抓起苏浣的头发，逼她仰视自己。


    “苏律师，好本事。”李明义咬牙切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