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皇帝和长公主皆在，言笑晏晏地与群臣商谈些什么，见他们来了，便让他们入坐。


    席间的氛围倒是轻松，可萧雪雅知道，在座各位心底可谓波涛汹涌。皇帝与长公主争权，这是整个大昭都知道的事，边疆将领的向背关系国家政权的更迭，因此她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再三斟酌。


    他们到底没有明面上刁难她，只关心了萧老将军的身体状况与边疆的大致情况，总的来说，这场宴会留给她吃的时间比较多。


    过两日就是冬猎，皇帝着他们一行人也参加冬猎热闹热闹。萧雪雅来京城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还没赶上过什么活动，冬猎又是骑马射箭，正撞了她的喜好，皇帝有意，她也连连道好。


    散了宴会，萧任带她回了萧府，给她安排了住处。


    “二哥，”萧雪雅走在没什么人气的长廊上，摇头叹道：“你府邸还是这样冷清。”


    “我爹还让我悄悄看看你府里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她指着肃然站立的侍卫，毫不掩饰失落，“可你这里，只有五大三粗的男人呐！”


    他俩年纪相差不大，久不见面有一种分别两地的哀伤，一见面就会上演“尊老爱幼”


    的戏码，“哥哥知道你来，特意找了些好看的值班，你挑几个，带去荆北也可以。”


    “我才没有那些老妖婆养面首的习惯，恶心死了。”给他搬行李的几个侍卫不小心听见这狂放言论，还是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的，一时间手滑。


    “小心点，”她关切地说：“里面东西贵着呢。”


    待随行的几个箱子都摆放好，她一个一个打开，奇珍玉宝，毛皮大氅什么都有，她抱着手道：“天冷了，爹特意抓了好几只野狼给你和伯伯婶娘做衣服。”


    “改天我给他们送过去。”萧任答道。


    “听闻盛京夜晚好不繁华，到时候你陪我去瞧瞧。”


    “可以。”萧任去关了门。


    “一路上走来情况如何？”萧任问道。


    萧雪雅摇摇头：“不太好，很多灾民，瘦得跟鬼是的。”她无奈道：“想起那一双双混浊的眼睛，我都没脸去玩了。”


    随后她狠狠地踢了一下箱子：“谢氏怎么管的国。”


    “前线粮草不足，”她没好气地讲：“后方灾民无数。”


    她长吁一口气：“冬天要来了，没有钱，边境的日子很难过，不如去杀了几个贪官，他们兜里的钱馋得人流口水呢。”


    “放心，有人会去查的。”


    “怎么说？”


    “永和二年，王燕归进士及第，拜吏部员外郎，碰上了李让坤那个贪心的上官，无数功绩尽数被抢，导致他一直无法高升，永和九年，我们班师回朝，陛下钦点我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开始主动地讨好我，想拉我做一个局。”


    “什么局？”


    “要钱的局，搞死李让坤的局。”


    “李让坤，王大将军的弟弟？”


    “没错。”


    李让坤是广定侯李庄成的弟弟，李原在的父亲，十五年前崇宁长公主发动政变，同年，广定候战死沙洲，那场战役之中，只有他和当朝公主谢婉逃了出来。


    谢婉用腹中的孩子换边疆和平以及京中十六卫的兵权，从此开启了她的夺权之路。算半个自家人的李让坤自然成了她的培养对象，谁知她这个小叔子没学到广定侯一点好的，竟成了大昭朝廷的毒瘤，打压贤才，贪墨渎职做得不亦乐乎。


    王燕归自愿化为棋子身涉棋局，只是想借萧任权力收网，而萧任既能看戏，又能建设朝廷，他何乐而不为。


    “不用听我细说，好戏会发生在冬猎那几天，你慢慢看，若是看的不尽兴，你回荆北时和大概会和他们顺路，再看看也无妨。”


    顺路？那就是北上，萧雪雅似乎找到了些眉目，问道：“治荒？”


    “博洋为直隶州，一路上……”她抱胸思索道：“?只有梧州知府肥一点儿，再往下只有知州县令，运气好能往上寻几个靠山，最大不过李让坤，能有多少钱？”


    萧任左手比二，右手比一，萧雪雅不解：“什么意思。”


    “他们拔两根毛能有你一个腰粗。”


    “……”


    那我可真的好好看看谁能搜出这泼天的富贵。


    “我还听说京中秋狩我们这一辈要找个伴，你肯定没找吧，和我一队呗，省的我不懂规矩闹出什么事，你也可帮我引荐引荐京中官员。”


    萧任若有所思，拿出楚颜递给他的玉佩：“有伴了。”


    萧雪雅瞪大了眼睛夺过玉佩来看：“薛颜……”


    猜测道：“薛非同女儿？”


    萧任点头。


    “多年前进京与这位小姐打过照面，模样可以，人……”她瘪了瘪嘴，“不太行，反正我不喜欢。”


    萧任：“你说的是薛府嫡女吧。”


    “？”萧雪雅：“除了她还有谁姓薛且能让你接玉佩。我听张雨决说你可是从没接过牌子。”


    “薛家刚接回来的三小姐，之前放乡里养着的，你没见过。另外，张雨决是谁？”


    话题成功被转移，萧雪雅说起了跟这位京中富公子相识的经历：“他是生意人，两年前，他家的商队途经荆北，路遇强盗让我给救了，送了三千两帮我们渡过了那年难熬的冬天。之后他就回了京城，这次听说我来京觐见，特意出城接我。”


    “三千两？太少了吧。”


    “黄金。”


    萧任不敢说话了。


    初冬的庙会是每年祈求落雪的好日子,这一天的夜晚，华灯初上，无论是高家大宅还是市井陋巷，都或多或少比平日热闹，与上元中秋一样，灯谜，花灯，各种小游戏数不胜数。


    薛家三姐妹已经梳洗打扮完毕在门口候着，大姐穿得温柔，是暖黄色纱裙配银钗，薛潮穿得招摇，橘红的衣裳与朱玉与她性子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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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楚颜穿的是薛非同给她量身定制的宝蓝色襦裙，打眼一瞧，竟是最亮眼的。


    薛非同缓缓走出，两侧是随行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大夫人依旧在禁闭室，见来人没有母亲，薛夕的脸色微变。


    楚颜不喜欢和众人一起出游的感觉，只想自己悠闲自得，于是就说己落下了东西要回府中去取。


    薛潮叫住她：“干什么都马马虎虎，哪有全家人等一个庶女的规矩。”


    楚颜好脾气道：“爹爹与各位不必等，我去取了再追上你们便了。”


    薛潮本就看她厌烦，不想与之游玩，她落在后面最好不过，便牵上自己母亲的手顺势带了一把薛非同：“爹爹，妹妹说得也是，不如我们先去了，空中已霞光，许是灯会已经开始了。”


    薛非同道好，众人出门去。


    楚颜回屋子给了阿苏与晴儿一些银两，着他们好生玩，自己则往相反方向去，那里虽冷清些，也有些看头。


    朱红灯笼点染在各处，不知人后有灯抑或是灯后有人。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么热闹的节日，但她行走在商铺与小摊之间，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小姐，看看首饰吗？都是最新的款式。”一位小商贩问道。


    楚颜不喜欢首饰，但为了让自己有点参与感便走马观花一遍整个小摊，挑了几个素净的买了，随后照着摊边铜镜胡乱插在头上。


    再往前走，看见一牌子，上面写有――胜五局者可获得神秘礼品。


    楚颜一下来了兴致，问老板：“这怎么玩儿？”


    老板看她身着不凡，是个貌美且娇滴滴的小姐，摆明着给自己送钱来了，笑吟吟道：“看见您手边的弹弓了吗，用这个打那边……”


    他指着前面十尺处的木板，上面很多圈“弹丸上占了粉，只要打进三个都有奖励，还可以两两相较，多者获胜，胜五局者可拿走


    本店的神秘礼品。”


    “多少钱一局？”


    “二十文一局，一局十二个弹丸”


    楚颜交了钱，拿起弹弓，悠哉地上了弹丸，轻闷的一声“砰”，粉末正好停在最中间的那个圈里。


    老板一脸“碰到冤大头”的表情瞬间消失。


    第四声“砰”，老板嘴角抽搐了几下。


    第六声“砰”，老板开始检查弹丸弹弓和纸板有没有问题。


    第八声“砰”，老板撸起衣服擦汗。


    “兄长，那个东西看着好玩，你我去试试？”楚颜耳边传来飒爽女子的声音。


    “好。”


    答的人是萧任。


    她下意识地想逃，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逃。


    萧雪雅走近来询问规则，听罢，眼睛一亮道：“这儿正好有人，不知这位小姐……”她看到楚颜便呆住了，昏暗的风光映在楚颜脸上，显得明艳的五官更加深邃，萧雪雅毫不啬吝夸赞：“这是哪家的小女娘，生的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