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作品:《相逢已是上上签》 第十二章
荒山野岭,四周黑暗,雨淅淅沥沥下着。
花如绣扶着萧天凌倾倒下来的身体,望着眼前黑暗的山林,有些苦涩。
上辈子她和萧天凌是共患难的少年夫妻,她陪着他经历风风雨雨,助他一步一步坐稳皇位。
他能对她如此放松警惕,把命交到她手中,是已确定她有上辈子记忆,有能力脱困,更看准了她会心软,不会弃他不顾。
若论心计谋略,她远比不上他。而她确实不会弃他不顾,一命救一命,才能两不相欠,才不会再同他纠缠一生。
花如绣拍了拍奔霄的头,一贯性情暴烈的骏马此时却通解人性般,跪了下来。
她先下马,再将萧天凌从马上拖下来,检查完他身上伤口后,又去水边翻了翻草丛,找到几株鳢肠和茜草,才用匕首割开他的衣服,将后背上的三支箭取出来,敷上草药,动作迅速,一气呵成。
这种事,前世她不知做了多少次,只是,那时候她还会心疼他,会莫名流下泪来。
“萧天凌,这一世,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花如绣鼻子一酸,为前世错付的自己而心疼。
撕下衫裙帮他裹紧不断沁着血水的伤口,又道:“这辈子,我不想再管你那劳什子后宫。看在我没害过你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少我一个也没关系的,你还是能坐稳帝位的。”
她怀里的他,已经昏迷过去,若是他醒着,定然怒极。
重来一世,他要告诉她,费心娶她,只是因为,少年慕艾。
远处林间亮起小小火光,又有疲惫凌乱的蹄声响起,显然他们已经搜寻了一夜。
其实花如绣已精疲力尽,只是,现在她还不能昏倒。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花如绣拍拍正趴在地上休息的奔霄,然后一手指着前方,“快跑,越快越好。”
话落,她抬手狠狠抽了它一鞭。奔霄长嘶一声,吃痛地向着前面黑暗的山林急冲而去。
转身,她将地上的萧天凌尽力拖起。
她以为背不起他,可是,在失败了很多次以后,她还是把比她高大沉重许多的他背到背上。
穿过浅窄溪涧,找到一个极隐蔽的灌木丛,她把萧天凌藏了进去,然后又转身原路返回,小心翼翼躲在另处树丛里,屏息静气,睁大眼睛看着外面。
雨停了,山林里万籁俱寂。
数十骑从后面山间冲下,越过他们藏身的灌木丛,向着前方奔霄逃窜方向追击而去。
为首者挽弓搭响箭,望前而射,一点火光在黑黢黢夜空中向前划出一道明烁光线,宛若弯刀划开了夜色,闪瞬即逝。
人影消失,四周恢复寂静。
花如绣又在树丛里静静地等了许久,直到马蹄声再也听不到,她才虚脱地靠在树干上,此时已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浸透了衣衫。
她本已做好被敌人发现的准备,若被发现,她会以命相搏,拖上一拖,换萧天凌一个喘息机会。
她还是不想因为一个梦,因为私怨,就判了他死刑。
上辈子她死的那年,国泰民安,万国来拜,萧天凌也亲自上阵,打得吐蕃没个五十年缓不过劲儿来。
能造福百姓的帝王,她愿意一命换一命。
不知过了多久,花如绣重新回到萧天凌身边,她的眼睛快要阖上,可是她不敢睡去。
他的情况太差,唇色极白,脸色却潮红,额上汗水一层叠一层,嘴里不断喊出:“阿绣......”
花如绣怔然,想给他擦拭额头上汗水,手停在半空中,想起海贵妃,想起郁音,想起无数对她好的人,又猛然闭上眼睛,缩回手,她不敢再去想,等他醒了,她要与他讲明白。
她不想做人上人了。
她只想回她的城郊小木屋,做一个自由快活的花如绣。
雨后的山林间,晨雾氤氲缭绕,宛如一层轻纱,旁边小溪潺潺流淌,溅起一朵朵白色水花,水花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银光,如同碎银洒落在水面上。
花如绣看着金灿灿的阳光,怔了片刻,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令她有些恍惚。
指甲陷进手心,刺痛使她回过神来,她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走到溪边洗干净脸,痛抿几口溪水,又摘了片大叶子卷成筒,盛了一些水,缓缓倒入萧天凌口中,让他将水喝下去。
幸好萧天凌虽然昏迷,但终究还是下意识地吞咽进去了。
现下除了等救兵,她无计可施。
花如绣坐在萧天凌旁边,看了他一眼,忽觉眼前发黑,不由得扶住头,靠在自己膝上闭眼喘息许久。
等那阵晕厥过去,她再度睁开眼时,才发现萧天凌已经醒来了,一双丹凤眼,固执地、惊喜地、直直地注视着她。
真是阿绣。
真是他朝思暮想,想见又不敢见的人。
花如绣抬眸一动不动凝着那色如白纸的俊脸,薄唇龛合,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不想与他对视,转头望着粼粼的水光,声音略微嘶哑:“萧天凌,你也有上辈子记忆吧!”
而她是个直性子,心里藏不住事,她也不想与萧天凌再有瓜葛,一次性把话挑明白了,对谁都好。
听到这话,萧天凌怔住了。他该想到两个无比熟悉的人,即使是一个刻意掩藏的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能看穿对方心思。
心跳加快,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令他害怕起来,他吃痛坐起身,目光落在花如绣身上。
这时的她颜容憔悴,身影侧坐挺直,眉眼里的颜色异乎寻常的决绝与从容。不同于上辈子哪一次的争吵,这一回,他有种感觉,她确实已经不在乎他了。
现下她眼中的他,与她门口路过的那些陌生人并无区别。可面对老弱妇孺,她还会怜悯几分,如今,他连这些都得不到了。
可他们明明也有过快乐时光。
山风寂凉,萧天凌剧烈咳嗽几声,没有说话,只不安地盯着她。
“萧天凌。”
她回头淡淡唤了他一声。
他心抽痛,却也喜悦起来,该来的审判总会来的,只要她,不说离开。
她看着他浅浅而笑,是那种与前世今生和解的微笑,是那种会让他的心莫名抽痛的微笑。他突然不想听了。
“我们和解吧。”她说的话反而像是在安慰他。“我说‘我想做人上人’其实是句戏语,我不想当皇后,不想入宫,这辈子一切都还没开始,你我......都别再错下去了。”
上辈子的恩怨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毕竟要不是她将手伸向前朝,谢晏时便不会有可乘之机,造成浮尸千里的惨状。
萧天凌始终沉默,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眸里,寒波淡淡。
“上辈子,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在冷宫的那一年,反而是我最坦然的一年,并且也算是对海贵妃的孩子有了一个交代。可是,海贵妃的孩子,不是我故意令她滑胎的。”花如绣深吸一口气。
那时她和海贵妃的关系也并不是水火不容,又正值开春,海贵妃邀她去后花园赏花。
花园里牡丹灼灼,芍药争艳,百卉千葩,展眼四望,花团锦簇,云蒸霞蔚。
她一时间看得入迷,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隐蔽湖畔边,身边宫娥也消失不见,只留她和海贵妃二人。
那处湖畔常年失修,她脚下一滑,就要一头栽倒进湖里时,海贵妃即时拉住了她,未等她站稳脚跟,“噗通”一声,海贵妃跌了进去。
后来,她才知,海贵妃已有三月身孕,只是没能保住。
听到这里,本来的喜悦一下肃清,萧天凌眉目骤寒,看她笑靥明丽,满腔的怒意却发作不出来。
他知道她是无辜的,海贵妃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他从来没碰过她,可他不能秉公处理,海阁老是先帝前太子旧臣,而他登基日浅,稍有不慎,会引得家国动荡,那时他又该怎么对她说?
“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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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绣往溪里扔了颗石子,笑了笑:“是呀,你知道。”
“只是......你不会给我一个公道,只会让我坐实了善妒的名声。”
让我替你挡下无数明抢,而我也心甘情愿,那时,我也确实真心实意喜欢你。
只是现在对你的不喜欢,也是真的。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世,你都不会知道了。
“萧天凌,放过我吧,想要当你马前卒的人有很多,看在我没有害过你的份上,看在我多次救了你的份上......”
他挑着嘴角,极尽愤怒地哼笑一声:“所以,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朕心软,让朕......放过你?”
好让你和谢晏川双宿双飞?
花如绣,你总能让我失去原则,不断失控。
山风呼啸而过,萧天凌凤眸里,是腥红,是猛烈的暗和火,流光艳如火中凤凰,满满漾着......杀意。
花如绣勇敢直视他,他是帝王,掌握生杀大权,可她不怕死,大不了再死一次,总好过一生都被困在高墙。
“阿绣......”萧天凌阴鸷冷冽的眼眸盯着她,唇瓣微扬:“你还是......不够了解朕。”
想让我放你走,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
嗓音冰冷刺骨。
花如绣忍不住哆嗦,他何时变得蛮不讲理了?或许她真不了解他,或许她该在他昏迷时,一刀了解了他。
“阿绣——”远处突然传来谢晏川和花君景焦急的呼喊。
花如绣大喜,猛跳起来回答:“我在这。”
听到回声,谢晏川足尖点地,迅速落在她身前,见她衣衫褴褛,忙将披风取下裹住她,又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看她,“可有伤到哪儿?”
花如绣眉眼弯弯,“我没事,有惊无险。”
花君景赶到后气还没喘几口气,看到牵着的小手,一张脸拉得老长,“松开,快松开!”
虽然她嘴上说着没事,可见她容颜憔悴,一张脸煞白得毫无血色,谢晏川眉头蹙紧,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攥紧她手,低声哄道:“你别怕,我来了,以后你要出门就喊我,你三哥功夫不如我,若是我在......”
说起三哥,花如绣倒吸一口,打断道:“三哥和汀兰还好吗?”
二人双双皱眉,不说话。
花如绣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咳嗽声适时响起,谢晏川眼风四扫,对上一双嗜血的眼睛,若是那人能动,想必他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阿绣也看清楚了那人眼中杀意,她不动声色挡在两人之间。
上辈子,他护着她,这一世,她要护住他,她要他一辈子都当那个朝气蓬勃、肆意张扬的谢晏川。
花君景和谢晏川俱是一惊,片刻后,恭敬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垂在衣侧的双手,紧握得咯咯作响,面上却又挂笑,他淡淡道:“免礼。”
左顾右盼,一时无言。
谢晏川无拘无束惯了,也顾不得萧天凌在场,毫不避讳地揽住花如绣的腰,将她抱上了马!
花如绣哪里反应得过来?眼睛一时睁大,当即惊呼出身:“谢晏川!”
谢晏川也不解释,直接上了马,坐在她身后,打马而去,留下一脸无奈的花君景和怒道极点的萧天凌。
山风拂过耳边,花如绣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萧天凌,无声道:“萧天凌,放手吧。”
这是她最后一次叫他“萧天凌”。
该说的都说了,她和他都该释然了……从此,她和他就是陌生人,没有那么多的过去,也不会有将来。
她再看见他的时候,会称呼他陛下或是您。
又或许,不会再见面了。
马儿跑得极快,阿绣也觉得心跳得极快,一股自由的味道混着山草味漫过唇边,她渐渐闭上眼睛,她不再想任何人和事。
她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