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那荼老道头的目光太过炽烈，房门口端着汤碗的王元君明显愣了。


    她狐疑地扭头，眸光刚好对上院坝里坐着喝水的荼老道。


    那瞬间，荼老道呼吸一紧，瞳孔也是忽地一缩。


    他很确定他看到了。


    那女孩身上的金光紫气。


    虽然很淡，却是实实在在地自女孩的身上散发出来。


    不同于其他小姑娘的模样，眼前的女孩虽然稚嫩，却模样生得极为精致。


    明眸皓齿，美目盼兮。


    是这如今这世间极其少见的美人，待得她将来长大，五官张开之后，不用说必定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貌。


    “老姐姐，这小姑娘……是你孙女？”荼老道不太确定的问。


    王老太太笑了，提起这个孙女，有些凶相的眼里，瞬间满是骄傲：“是啊，我家老七，虽然是个女娃可力气不小，也很能干。”


    荼老道连连点头：“这小姑娘，将来绝非常人啊。”


    王老太太微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闺女。


    王元君也狐疑地瞥向那边，眼见那边没什么异常，她才推门进了屋里。


    里头老旧的木床上躺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王元君走在床边坐下，拿了汤匙过来，她轻轻掰开男孩的嘴，将汤小心地喂进男孩的嘴里。


    待她忙完时再出去，外头那个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乡下的夜，星星很多，月亮也十分地明亮。


    一夜安宁。


    翌日一早，王元君醒来时，陈雅若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饭桌上几乎一家人都在。


    三婶背对着门边，不知道想起什么，忽地叹息：“这人跟人的命就是不一样啊，我们呢一早起来就得干活，这有的人，不用干活还不起床，说是说家里穷得叮当响了，可就她命好，还能上学。”


    王老太太瞬间瞪她：“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王元君当没听见，她跟王老太太打了招呼，自己乖乖地上前把饭吃了，完后依旧是给弟弟拿了一碗熬过的包谷稀饭去了弟弟的房间，一勺一勺小心地喂给弟弟。


    农家人的早上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喂猪喂鸡，收拾家里，还要下田地去忙活。


    王家田有不少面积不小，不过也还好家里人口不少，大家分工合作下午一些就能忙乎完了。


    王元君现在十五，正是上学的时候。


    王老太太虽然不怎么喜欢陈若雅，但对王元君上学的事倒是尽量支持。


    老太太一直都觉得女孩子可以不用太有文化，但必须得认识字，免得将来吃了大亏都不知道。


    老太太以前就吃过几次不识字的亏。


    一次是家里的田地差点被她大伯占了，一次是她跟着姨婆赶集的时候，差点被姨婆卖了。


    在这混乱的世道，女孩家一旦被卖，就再也找不回来。


    王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水灵灵的姑娘，虽然不识字，但心眼子多，才能几次逢凶化吉。


    现在年纪大了，有些想法偏激了，但有些想法却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王元君现在能一直上学，都是王老太太在支持她。


    王元君给弟弟喂过稀饭后，她背着自己的帆布书包就准备去上学了。


    所幸学校就在村里，也不算太远，走路的话，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也就到了。


    只不过今天天气并不怎么好，天灰蒙蒙像是要下雨，王元君一路走来，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远远的看到几个跟她背着书包去学校的，王元君又不认识。


    路过昨天跟陈若雅来祭拜的土地庙时，王元君瞥了一眼。


    昨天她跟母亲放在庙前的鸡蛋已经不见了，包谷饭没了，也不知道是被村里的哪家孩子给拿走了，而土地庙的门口，经过一夜，又堆积起了不少的落叶。


    想了想，王元君脚步一转，重新走到土地庙前，她蹲下身，将那几乎这盖住土地庙的落叶扒开。


    整理好，王元君抬步再次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可这一次，她没走出几步，身影就顿了下来。


    她看到前头的桥上，小河底下忽地冒出了个人影，缠住前面刚要过桥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瞬间被定住一般，站在小桥中央，面色发白，黑影大半个身影依附在女孩身上，正当它的脑袋也要跟着隐匿的时候，它突然有所察觉，猛地朝王元君看了过去。


    王元君怔了一瞬，瞪大眼还不及反应，那黑影突然朝她飞扑过去，逮着她哗地一声拖进水里！


    “不好啦！有人掉进水里啦！！”


    小桥周围，眼前见着事态发生的孩子瞬间叫喊了起来。


    这声音还没将大人们给引来，倒是震得前头土地庙光影微散，随后王元君昨日见过的那个涂老道突然跑了出来，直奔桥边。


    “不好！厉鬼找替！”


    涂老道惊呼，一头扎进了水里。


    其他小孩瞬间吓得不轻，胆子小的更是连滚带爬地跑了。


    不远处的住家户听到动静，生怕是自家孩子掉了水里，急忙狂奔过来。


    他们没看到落水的孩子是谁，只看到一个老头的身影消失在水里。


    ……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这周围的人都跟着惊了，最先出来男人大喊一声有人落水了，瞬间就惊动了周围更多的人。


    大家都跟着狂奔过来，有的人还拿了竹竿出来准备帮忙。


    而荼老道，跳进水里之后却受到阻碍。


    是这些水被操控者将他拦下，拽往另外一边。


    他就是想要救人，也有心无力。


    毕竟这水里出没的，是个厉鬼。


    被厉鬼拽入水中的王元君，几乎是在窒息边缘，她能看到水中的那些黑丝犹如女人的长发一样缠绕在自己四周，伸出手却扒拉不开这些黑丝。


    这些黑丝仿佛是有生命力般，躲避着王元君的碰触。


    王元君再呼吸不过来，视线即将模糊时，她看到那些黑丝突然摆动起来，而后里面缓缓地钻出一颗骷髅头来。


    骷髅头靠近王元君的身边像是在吸取着王元君身上的生命力。


    王元君看不清楚，只感觉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


    窒息的感觉让他几乎再无力挣扎。


    “好好睡吧，以后就由你你代替我留在这里。”


    耳边有女人温柔的声音，轻柔地像是在哄她入睡。


    王元君彻底闭上了眼。


    水里的黑丝瞬间收紧将他整个包裹，朝着水里深处直坠下去。


    然而也是此刻，那团黑丝突然有金光溢出。


    一缕一缕，锋利如刀。


    骷髅头瞬间惊呆，回神后急忙快速转动起来。


    整个水里更多的黑丝瞬间缠绕过去。


    而那些黑丝上全都是一颗颗的人头。


    是多年来溺毙在这条河里的人。


    它们吼叫，大笑着，俨然要将王元君永远留在这水里的样子，可也是在那瞬间，金光骤闪间，瞬间就破掉了所有的黑色。


    小骷髅们惨叫着，顷刻间就在水里化成了碎末。


    而那水中，显露出来的人影，却浑身都叫一团紫气包裹着。


    她双眼轻闭，似在紫气中沉眠，眼睑下的眸珠却在快速转动。


    有无尽的记忆正在冲击着她的大脑。


    是她在紫薇大帝的庙宇，烟消云散的景象。


    是南京城外她被炮火轰碎了身体。


    是金兵过境，她领着一群道姑命丧战场。


    是瑶池上她高坐上方，却被底下的神官逼着修改天条。


    也是数千年前在神府君上，她祭献一半的元神封印太古魔神，却被众仙逼着险些嫁给玉帝。


    亦还有更早以前，她被母亲抱在怀里，亲吻她的脸颊。


    “我的小阿元啊……”


    一声轻叹，一声不舍。


    紫气中仿佛陷入了沉眠了王元君忽地睁眼。


    她眼神明亮，眸中尽是杀伐，与昨日那个还有些软糯的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额头突然显现的花型神格，更是衬托得她光华乱灿。


    骷髅头惊慌至极，转身要跑，王元君身影一闪直接瞬移过去，一把拽住那些黑丝。


    “凭你是个什么货色，也敢找我替你！？”王元君忽地冷笑：“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帮我觉醒血脉了。”


    “不……不！！！”


    骷髅头凄厉惨叫。


    王元君指尖一弹它额心，她整个脑袋混合着那些黑丝瞬间消弭。


    水面上有喧嚣的声音隐隐传来，王元君仰头看去，只看见一些模糊的人影在岸上急得打转。


    而距离他不远处的荼老道，亦感觉到阻碍自己的那些力道消失，他顾不上这是怎么回事，只急忙游向王元君的方向，却瞬间被惊呆在了原地。


    王元君半回了头睨他，忽地轻笑。


    “受了本宫三拜，你倒是恢复不错。”


    荼老道浑身巨震。


    “小仙拜见王母娘娘！”


    王元君微微摇头却没再开口，她身影微晃，在荼老道的眼前突然就失去了意识。


    荼老道差点被她吓死，下意识地急忙上前去将她托起。


    水面突然有人大喊起来。


    “看到了看到了！是王婆子家的阿元！”


    紧跟着王元君就被几个大男人合力给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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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连荼老道都被人拉了一把。


    他还没回过神来，人就被几个村民给拽上了岸。


    岸上围拢不少的人，一个个吵吵闹闹，连要听谁说话都不知道。


    众人后，王家人慌忙跑来，却差点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死。


    王元君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几个熟悉水性的汉子正按着她的肚子给他施救，周围的人群里时不时还有人议论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在说王婆子家这孙女落水这么久，八成是救不回来了。直接把王老太太两口子吓得瘫软在地上。


    陈若雅也被吓得浑身发软，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大力拍打着王元君的脸颊。


    “阿元，阿元你醒醒，我来了，阿元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啊，阿元。”


    陈若雅已经被吓得手脚颤抖。


    边上有几人不忍心，忙开口喊他。


    “阿元妈，你还是快把孩子送医院吧，再耽搁下去恐怕真救不回来了。”


    “是啊是啊，还是赶紧……哎哎哎她醒了！”


    人群惊呼了，王元君也在忽地睁开了眼。


    她一张口，嘴里就有黑水吐出来。


    一直给她按压着肚子的汉子见状，急忙将她拉起大力地拍着她的后背。


    王元君才刚刚归位的残魄，差点又要被拍散了。


    “别拍了……我没事了……”


    王元君急忙开口，她浑身软得不行，几乎都没有什么力气。


    陈若雅急忙一把将她紧紧抱住，整个人喜极而泣。


    王老太太见状也是立即跑了过去，蹲在两人身边。


    她伸出颤抖的手，小心地扒开王元君脸颊湿透的发。


    “阿元……崽啊，你……你真的没事了？你差点把我这老命给吓没了啊……”王老太太差点给吓哭了。


    王元君喘息着，伸手指着旁边的荼老道：“多亏了他，是他……他救了我……”


    荼老道瞬间懵怔。


    王老爷子立即红着眼眶朝他走近，发抖的手紧紧抓住荼老道的肩膀。


    “老哥哥啊！谢谢你救了我家阿元！她要是真出了事，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对得起她爸啊！”


    “没……没事……”荼老道懵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其实也不是我，是大家，都是大家合力救回来了，你看我这一把年纪不也是靠大家给救上来的吗？”


    周围几个将他们拉上来的汉子，听话立即笑了。


    有人还道多亏荼老道先护住了人，不然他们就算捞上来的，人也彻底没气了。


    这个话荼老道可不敢接，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王元君，却发现王元君此刻就跟之前的小姑娘一样全然没有点半异常。


    人救回来了，围拢在这里的众人也逐渐散了。


    将人捞上来的几个汉子，临要走前都还不忘提醒王老太太，赶紧将人带去镇上诊所检查检查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王老太太应着，才送走大家之后才转身看王荼老道。


    她突然朝荼老道深深一拜。


    “哎哎哎，老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用不着用不着啊。”荼老道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王老太太赤红了眼：“你救了我家阿元，我这一拜你受得的。”


    “我这……”


    “阿元她爸为了一家子的生计，一个人在城里打工，她弟弟因为我没照看好出了事，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要是阿元这孩子再没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只有一死了。”


    荼老道神色为难，虚扶着王老太太总觉得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却又实在找不到话。


    最后他叹了一声。


    “老姐姐这都是小事儿，换了谁都会出手救的，不值得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跪我，我受不起，现在你们还是先带她回去吧，其他的都不要紧。”


    王老太太应着，又连翻道了几声谢，才让陈若雅背着王元君赶紧回家。


    荼老道就站在原地，心里狐疑他的盯着王元君的身影，还想着刚才在水里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陈若雅背上的王元君就忽地瞥他一眼。


    荼老道瞬间浑身一颤，本能想拜……


    “大爷，要来喝口茶不？”突然有人拍荼老道的肩膀。


    荼老道哆嗦了下，扭头，发现是刚才在水里把他跟王元君托起来的汉子。


    这汉子换了衣服，正拿着块帕子擦头。


    他仔细打量着荼老道，不由得有些狐疑。


    “大爷，你有些面生，瞧着不像是我们杏花村的人啊。”


    荼老道笑了笑：“我是陈家村老道观的，昨晚上刚到这里。”


    一听是老道观的，汉子就怔住了。


    陈家村的老道观，不是早几年前就被大队的给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