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16

作品:《[恋与深空]梦与英雄

    傅秋语的意识从如泥般的混沌中苏醒时,她感觉这个世界在摇晃。


    就像躺在摇篮里一样,晃悠悠的,很好睡,很安心。


    连同那仿佛从骨头里透出来,然后传导到皮肤上的疼痛,都舒缓了许多。


    虽然还是疼。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缓了几秒,才发现自己在俞启背上。


    对方深一脚浅一脚在黑暗的雨林中行走,她头上顶着他的衣服,头靠在他颈窝。


    鼻腔里都是他的血的味道,氤氲潮湿的热气被困在衣服下的方寸空间里。她听不清风雨声,只能听到耳畔属于这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傅秋语定睛看去,俞启只是简单包扎了肩上的伤口,血并没有完全止住,绷带上一片濡湿,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血水。


    傅秋雨心想,他应该很疼、很累。


    但这个人还是背上她,走得那么稳,手没有一丝松下的迹象。


    傅秋语一只手从他脖子上放下,然后在裙子上摸索。


    祁煜发现她醒了,还松了一只手,把她往上颠了颠,说:“老实点,别乱动。接下来我背你走。”


    背后传来奇怪的声音,然后傅秋雨把手绕回前面,但是没搂着他,而且是用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伤。


    祁煜低头一看,原来是她把裙子上的装饰蝴蝶结拽下来,当做止血包给他止血。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幕有点好笑。


    但是细想又觉得他们好惨,属实笑不出来。


    傅秋语的头一直靠在他颈侧没有动,估计是真的没力气了。


    她灼热的呼吸均匀有规律地扫过他的皮肤,和水壶烧开了喷出来的热气似的。


    他背着这个开水壶,在这个本该感到寒冷的雨夜里,只感觉了热和烫。


    都快和他的异能差不多烫了。


    祁煜用肩膀拱拱她的头,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秋语:“……疼。”


    祁煜:“还有呢?”


    傅秋语:“疼。”


    祁煜:“具体哪儿疼?”


    傅秋语有气无力地回答:“没有具体……它就是那种,很特别的……好像从浑身骨头里钻出来的疼。”


    祁煜想说话,但嘴刚张开又闭上了。


    他有点想和她聊玛丽苏物质的事,但是他又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至少要等到她神志清醒再聊。


    这么一顿折腾,她的情况更糟糕了。


    她总是这样,在本该逃跑的时候回来。算上昨天,她已经救过他两次了。


    他垂落眼睫,专心看脚下的路,问:“……你为什么回来找我?”


    傅秋语:“……”


    她不动也不说话。


    就在他以为她又睡过去时,她那原本搭在他肩膀上,自然下垂的手动了。


    她的脸还是埋在他颈侧,但是指尖却摸索着触碰他的脸颊。


    一触即分。


    但那炙热的触感,依然残留在他的皮肤上。


    傅秋语沉闷、低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她说:“不要难过……”


    祁煜瞳孔缩了一下。


    雨丘也总是喜欢这样碰他的脸。


    虽然他不喜欢……因为她总是控制不好力道。


    每次她这么戳他,他都会气得背过身去,她巴巴地来哄。


    可每次把他哄好了之后,她下次还是会这么戳他。


    他绷紧下颚:“我没有难过。”


    傅秋语笑了。


    很轻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只有炙热的吐息喷洒在肩膀上。


    很痒。


    他看向傅秋语,正巧对方也睁开迷蒙的眼睛,侧头看他。


    黑暗里,祁煜看不清她到底什么神情,只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里含着浅淡的柔情。


    但更多的,是哀伤。


    就如同这雨一般,细密悠长。


    她再次触碰他的脸颊,依旧是那种仿佛安慰一样、不带任何旖旎色彩的触碰。


    滚烫的指腹虚虚地碰了两下他的脸颊就收走了,仿佛在对待一个需要精心呵护的珍宝。


    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触碰……


    她说:“不要难过……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祁煜:“…………”这真的是在安慰人吗?


    虽然但是……好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真的有被安慰到。


    说完,她又失去了意识。


    那只捂着他伤口的蝴蝶结,眼看就要从他肩膀上滑落,他的动作根本没过脑子,下意识就叼住了。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祁煜:“………………”


    他瞥了傅秋语一眼,见她真的晕过去了,不会看见他这幅糗样,他把人往上颠了下,放心地叼着蝴蝶结,继续在雨夜中寻找避雨点。


    或许是他们的惨样让上天都看不下去,没过一会儿,他找到一处山洞。


    山洞里还算干燥,还有一些干枯的落叶和树枝,他把这些收在一起,生火烘干衣服。


    地上很不平整,他不想自己的救命恩人被石头硌醒,就让她靠着自己睡。


    她的身体一直在抖,祁煜便坐得离火近一点,方便火把她身上的衣服烘干。


    火焰驱散了夜的寒凉,她的身体渐渐地不再发抖。


    祁煜的眼睛里映着火光。


    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蝴蝶结,血已经将这个蓝色的蝴蝶结一半都染成深色,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路叼着它,简直蠢爆了。


    但是……


    他的眼眸里浮现出困惑。


    就算是同一个家族出身,会连喜好都一样吗?


    他拉起傅秋语的手,一只手盖在她的手掌上,闭上眼睛驱动力量。


    睁开眼睛,他看向她的掌心。


    那条蓝色的小鱼并没有如预想中出现。


    “不是吗……”


    他这么说着,眼中的困惑越发浓重。


    连契约都告诉他不是……


    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


    傅秋语的头忽然从他肩膀上滑落,他捞了她一把,重新把她的头按回去,还顺手拍了拍。


    结果没想到把人拍醒了。


    傅秋语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手,问:“……你在唱歌吗?”


    “唱歌?我没有。”


    “……没有?可是……我真的听到了……你听,还在唱。”


    祁煜什么都没听到。


    他心中奇怪,低头看她。


    温暖的火焰驱散了她身体上的寒凉,她冻得苍白的脸因温度上升再度变为绯红。


    半干半湿微卷的头发搭在两人肩上,衣服紧贴着身体,跃动的火光描摹她的轮廓,轻吻她的脸颊。


    她安静地扇动眼睫,那长而直的睫毛半掩着如琉璃似的眼睛。


    她迟钝而缓慢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光影在她的睫毛上流转,像一对金色的蝴蝶缓慢地扇动翅膀。


    很神奇,祁煜从来不喜欢画人物像。


    比起人,他更喜欢观察一朵花不同时期的美丽,欣赏山峦在不同季节的巍峨,描摹大海在不同天气不同光影下的浩瀚。


    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觉得傅秋语很适合入画了。


    早晨海边她回头那一幕,适合用印象派的笔触去描绘风的轻盈,捕捉她那一瞬间的优雅灵动。


    至于现在这一幕,则适合古典主义油画。


    在浓烈如酒般的光影下,她身上简单的色彩被分割为色彩极为浓郁、分配得当的区域——浓黑如墨的长发,蓝到艳丽的裙子,在火光下散发着羊脂白玉般朦胧而温润的辉光的肌肤。


    只要再稍加一些细节丰富画面,就能……


    傅秋语忽然抬头看他,问:“……你听不到吗?”


    接触到她目光的一瞬,祁煜瞬间从静谧深沉的艺术思考里抽离。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在盯着她,目光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飞速地躲闪开。


    祁煜垂眸回答:“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傅秋语安静了,她不再询问,而是自己闭目倾听、辨认。


    那个声音似乎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天堂的赞歌,又像是地狱的挽歌,朦胧优美,哀伤苦涩。


    “Go to find a safer place to rest(前往一处静谧的安身之地)


    ……”


    “When you hear the willow''s hiss(当你聆听柳树的萧瑟)……”


    “Beware if you dare dream neath its leaves(请当心层层树叶下所掩藏的梦境)……”


    “Beware, go to find a safer place(请留心,去寻一处安身之地)……”


    她安静下来,祁煜却又忍不住地看她,观察光影在她皮肤上跃动时的明暗变化。


    傅秋语说:“居然是我听过的歌……《柳树摇篮曲》……我最喜欢的曲子。”


    她的声音也变得哀伤而苦涩:“……为什么会在这里听到?”


    祁煜又仔细听了下,除了外面的雨声和不时响起的雷声,他确实什么都没听到。


    他问:“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傅秋语垂眸倾听,仔细辨认,但还是分辨不出来。


    她摇了摇头,“听不出来。”


    祁煜扶住她的肩头,将她的身体推离了一些,说道:“我出去看看。”


    这个岛邪门得很,既然能有专门对付他的玛丽苏物质和彩色小人,那说不定还有什么能专门对付傅秋语的东西。


    傅秋语连忙拉住他,目露凝重:“这题我会……恐怖片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桥段吗?”


    “一群在深山冒险的探险家,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听到外面传来诡异的声音……有人出去查看情况,然后……再也回不来。”


    祁煜默默地坐了回去,“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坚定抱团,避免被单杀。”


    他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这样就听不到了,睡吧。”


    傅秋语:“……”


    嗯………………


    怎么说呢?……


    这样虽然确实就听不到了,但是……


    傅秋语缓慢地眨了下那双不太清醒、带着一丝浑噩和迷茫的眼睛。


    她的脸被捧在对方掌心。他的手很宽大,简直像是要包住她整个头似的,让她联想到自己捧自家小狗的脑袋时,小狗大概就是她此刻的感受。


    祁煜皱着眉,很认真地端详她的脸。


    ……从刚刚开始他就很在意了,为什么感觉她身边的光都这么模糊?简直就像给她开了独档柔光滤镜似的。


    难道他近视了吗?


    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浓浓的困惑。


    傅秋语率先打破沉默,真诚发问:“但是这个姿势……我要怎么睡觉呢?”


    祁煜:“……啊。”


    被她提醒,他才发现这个姿势不对劲,略尴尬地收手。傅秋语的头获得了解放,靠回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祁煜忽然发现了她身边的光线模糊的原因。


    她的头顶,头发半干未干的地方……正在冒烟。


    祁煜瞪大了眼睛,手不由自主地探向她的额头。


    ——好烫!比之前的所有时刻都要烫!


    他揉了揉眼睛,把头往后仰,看向她的身体。


    同样,衣服半湿不湿的地方,也在冒热气。


    祁煜抽了抽嘴角。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发热发到冒烟的!傅秋语这都还能维持一个相对清醒的神智和他说话,不得不说这人也是牛到一定境界了!


    他面色凝重地晃了晃傅秋语,说:“……咱翻个面再睡。正面衣服烘干了,该烘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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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


    两人光是打败那三个小人就用了不少时间,等到祁煜找到山洞时已经到了后半夜。


    接近凌晨的时候,傅秋语的高热已经到了令人心惊的程度。


    浑身潮热发抖,呼吸急促,还伴随着神志不清的呓语。


    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热,一会儿说疼,一会儿还说什么“再也见不到了”。


    祁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身边什么都没有,也没法把药喂给这个状态的傅秋语。


    他只能手足无措地化身面点大师,拍拍她的背,希望她能好受点。


    一不留神,她就从他肩头滑下来,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傅秋语神志不清地说:“冷……冷……”


    祁煜把自己烘干的衣服紧紧地裹在她身上,把她身子扶回原位。


    消停没一会儿,她开始难受地挣扎,要把衣服掀了,祁煜按住她不让她掀,她闹腾着说:“热……”


    祁煜尝试和她讲道理:“你要把汗发出来,病才能好。”


    但是病中的人哪里还能听见他说话?


    傅秋语的意识沉在混乱的梦境里,眼珠不断地滚动,她好像梦到了什么极为痛苦的事,眉头紧蹙,眼角落下泪珠。


    她的眼泪不能变成珍珠,流到半路就被滚烫的皮肤蒸干,但不知道为什么,祁煜却觉得自己目睹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缓慢破碎。


    一个人到底经历了多大的痛苦,才会不想活下去,甚至连做梦都在流泪?


    他无声地擦干她的泪痕,把她乱舞的爪子连同她整个人一同束在怀里,不让她再乱动。


    电视剧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吗?


    人类小孩在生病时,他们的亲人就会把他们抱在怀里,拍拍他们的身体,唱歌哄他们睡觉,小孩听到声音就会安分下来。


    他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唱起了利莫里亚的歌谣。


    很久不唱,他原以为自己会生疏,结果刚起一个音,他的肌肉记忆就让他无比丝滑地唱了下去。


    渐渐地,傅秋语安静下来了,她不再流泪。


    正当他以为自己方式奏效了的时候,就听到傅秋语用嘶哑的声音,阴恻恻地说:“得到这个结果……是你们自找的……都别想好过……都死……都得死……”


    祁煜抽了抽嘴角。


    还得是这个女人。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刚刚有一瞬间居然会觉得她是某种易碎品?


    从初识到现在,这女人所表现出来的精神强度和心理素质,早就足够秒杀90%的人类了,就连他都忍不住佩服。


    虽然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


    但他认为,一个人的特质不会轻易随着环境改变。


    这样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就算把她逼到绝境,踩到泥里,她也一定会爬起来和敌人殊死搏斗。


    拍着拍着,祁煜的困意袭来。


    在来这个海岛前,他已经近一周没有好好休息。


    来这儿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兵荒马乱的,顾不上休息,现在精神陡然松懈下来,困意就如同海潮一般袭来。


    他有心想抵抗,但没过一会儿,睡意的潮水还是彻底淹没了他。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短暂,但很美丽的梦。


    他站在海面上,天空中彩云千里,霞光万丈,海面倒影着天光,天与海在地平线处辉光交映,不分彼此。


    忽然,天空中落下红色的羽毛。


    无数羽毛像雨一样轻飘飘地落下,落在海面上。


    他抬头,一个身披羽衣的女人从天空飘下来。


    她像一片彩云,轻飘飘的,被风托举着送来。


    她向他伸手,他自然而然地握住。


    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却给他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一个名字在他胸膛中,在他的唇齿间,但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女人笑着问:“脱离容貌,脱离身份,脱离过去,脱离契约……你,还能认出我吗?”


    “轰——!!”


    陡然在耳边炸响的音量,让祁煜瞬间惊醒。


    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靠着石壁,不知不觉睡着了。


    傅秋语的头枕在他腿上,安稳地睡着,刚才的声音完全没惊扰到她的好梦。


    她的头没之前那么烫了,但还是很烫。


    不过她不再乱动乱叫,不再惊梦呓语,看来应该是好了一些。


    “轰——!!”


    那巨响又出现了。


    这次他听清了,那是一种什么东西在附近爆炸的声音……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炮弹!?


    祁煜一秒钟想起傅秋语之前炮弹送物资的戏言,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声音距离这里很近,山洞被震得簌簌地往下掉灰。


    傅秋语睡得和死猪一样,纹丝不动。


    他无奈地用衣服盖住她的头,让她平躺在地上。


    一种莫名的既视感涌上心头。


    祁煜眼皮一跳,把衣服拉下来探了探她的鼻息,感受到对方还在喘气,他默默地再把衣服盖回去。


    他觉得,某人距离某种状态,就差一束菊花了。


    “轰——!!!”


    第三次炮响,依然是和刚才差不多的位置。


    祁煜走出山洞,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潮湿的风里传来硝烟的气味。


    黎明前昏暗的天空上隐约有三道弹道痕迹,还有一些如雾般落下的烟尘。


    接着,第四枚炮弹如流星一样快速地划过天幕,在天空中轰然炸开,火光没有散开,而是交织组成了一段话——


    【我们是海上救援队!被困在岛上的人,如若看到这段话,请迅速移至东海岸,捡救援物资!】


    居然是炮弹加烟花的组合!


    祁煜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救援队居然真的来了!而且……还把物资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