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 87 章
作品:《阳桃》 萧兰娘倚靠在床头,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肺叶被攥在手里拧绞,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嘶嘶的风声。
这具身体实在太不争气,不过一番争吵便耗尽了她的力气。
虽然眼前已阵阵发黑,可她却依旧攥紧了双手,任指甲深深嵌进皮肉,好叫那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方才因谢朝去前院大闹一场,毁了谢老夫人今日打算让谢渊和谢朝两兄弟重修旧好的打算,谢集英从前院气急败坏地赶回,一进门便向她发作。
先是骂她自私自利,身为宗妇毫无气度,随后又骂谢朝唯我独尊,任性刁钻,连谢渊当初的一半都比不上,还妄想揽下谢家的一切。
若将这艘大船交到他手上,不出半刻就会覆灭!
萧兰娘本就不知今日前院将谢朝喊去竟是要说这事,谢老夫人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她连手也伸不进去,若不是谢朝跑回来告诉她,她还不知这家人竟瞒着她做了这个打算!
得知这个消息后,萧兰娘脑中一片嗡鸣。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谢集英便开始劈头盖脸指责她们母子。
萧兰娘心慌意乱下还以为他们已决定放弃谢朝,面对谢集英寸步不让,即便二人闹到将这屋子全砸了,她也要让他们知道,自己虽病弱却也不是吃素的,别忘了她身后还有萧氏一族!
往日端庄贤良的面具一经撕下,萧兰娘亦趁此机会发泄了一通。她告诫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她的孩子还那么小,若没有母亲为他打算,日后要怎么活下去?
没有人比她更懂失去母亲庇护的感受了。
若不是她自幼失去母亲,又怎会被继母嫁给商户?家中姐妹哪一个不是嫁给了世家大族,只有她,被下嫁给商户还要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当她真不知她们私下是如何取笑自己的吗?
“一向矜贵自持,目空一切的萧兰娘,真不知用她那苦苦学了十几年的宗法礼制和管家手段在满是铜臭的商户家中做什么,莫不是日后还要抛头露面地去街上铺子算账吧?哈哈哈哈哈哈……”
往日姐妹相称时有多殷切,萧兰娘在听到她们对自己的取笑后就有多难堪。
自幼失去母亲,萧兰娘本就要强,而她身为长姐,自小以身作则从不敢有过一丝懈怠。
她自认从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也从没有做过让萧家丢了脸面的事情。可为何,最终竟让她的努力成为了笑话?
她太不甘心了,可即便继母面慈心狠,面对父亲感叹家中的不易,和他红着眼睛说对不起她时的神情,萧兰娘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权当看不见那些嘲讽,也听不见那些讥笑。
谢家是商户出身,可世家大户又如何?都是凡夫俗子,嘴上清高看不起商户满身铜臭,可当真金白银送到眼前,谁又能真的不为所动?
她本已决定,终有一日要让谢家的财富,成为刺向那些虚伪之人最锋利的刀。
而谢家一届商户,能娶到自己已算是烧了高香,她本以为他们会实相地任自己予取予求,可没想到他们竟如此现实!
她被断定为难以生育后,不但做不了谢家的主,回到萧家也要被人讽刺是无用之人。
萧兰娘好恨!
但她也只能生生咽下这些痛苦,忍辱负重,一步步筹谋!
回想起那些曾经的不堪和屈辱,若为了捡回自己的骄傲和延续她血脉的孩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若有人试图想要抢走属于谢朝的东西,她就是死,也会将他们一起拉下地狱!
室内一片狼藉。
满地的碎瓷片与四处散落歪倒的家具陈设,在这此刻的静默中还犹存方才未消的怒火。
伺候的下人早已被赶了出去,无人收拾这一地的狼藉。唯有角落那顶未被波及到的,还在散发着温润甜香的炉子,能窥到这屋子原本的雅致奢华。
而毁掉了这一切的两个始作俑者怒目相视,再无往日一丝温情,眼中只余下愤怒过后的疲惫与疏离。
谢集英坐在一侧的圈椅上,双手撑膝看着此刻已气若游丝,眼中却毫不退让的萧兰娘,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竟升起一丝狠厉,若她死了,倒还省事些!
这么多年,他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身边既无妾室通房,也从不在外花天酒地。
他上进知礼,走出去谁不称一句端方君子,而对她这个妻子,亦是有求必应,尊敬有之。
他膝下只有两个孩子,多年前闹那一场将谢渊过继出去他早已悔不当初,如今他还顾着她的颜面没将她在其中的算计抖露出来,她竟还不知足!
谢朝年纪虽小,可脾性太过霸道,日后还不知会如何。而谢渊却已长成,他沉稳内敛,品行优异,即便日后谢朝没有出息,有这样的兄长引领,谢家也定不会走向歪路。
当初设计谢渊的事,他还没找她算账,如今她竟又教坏了自己另一个孩子!谢朝才几岁就被灌输了这样自私的念头,日后要怎么领着谢家前行?
若他眼皮子浅得能只看见谢家的财富,大房又该拿什么来面对其它兄弟的扶持?
都说世家诗礼传家,凤雏麟子,谢集英当初能娶到出身世家的萧兰娘,何尝不是与有荣焉意气风发。可人到底不是圣贤,即便她表面再端庄贤淑,一旦有了私心也是藏不住的。
她明明不喜欢阿玉的孩子,因多年不育自然只能故作贤良将阿渊养在膝下,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便任由刁仆虐待阿渊,不允许有人威胁到谢朝!
他早该认清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么多年,他们谢家供养着萧氏一族,竟还不能让他们满意,非要将谢家拆骨独占腹中竟才满足!
他真是受够了!
谢集英脸色阴鸷,眼中翻涌的戾气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萧兰娘几乎是本能地感应到了他目光中的危险,与此同时也寻回了一丝理智。
她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面上浮起示弱的隐忍与屈辱道:“往日父亲母亲与老夫人都说过让阿朝日后撑起谢家的话,如今夫君反却只指责我一人之过,不觉得太有失偏颇了吗?”
见谢集英低头不语,她心中涌起一丝难堪,忍不住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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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你亲手打断他的腿,将他像弃子一样丢出去,如今见他有了出息,倒想起自己是个父亲了?”
萧兰娘冷笑一声:“夫君莫非以为,折断的骨头接好了,裂痕就会消失?”
“你闭嘴!”
谢集英拍案而起,眼中寒意更盛。
她竟还敢提当初的事情,若不是她,若不是这个毒妇,他怎会失手打伤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是他太瞻前顾后,心慈手软,以至于让她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真拿她一介妇人毫无办法。
谢集英抬步朝床榻走近,眼中明明毫无波澜,却让萧兰娘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惧。
她往后瑟缩了下,刚想喊人进来,下一刻却听见门外有人高声报道。
“大爷,老夫人院子里来了人,叫您现在过去一趟。”
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谢集英的脚步生生顿在半空,指节捏得发白。
萧兰娘屏住的呼吸此刻终于颤抖着溢出唇边,这才发觉后背的衣衫早已不知何时被冷汗浸透。
门外又传来小心翼翼的催促:"大爷,老夫人说.…..少夫人身子不好,让您莫要意气用事,伤了夫妻情分。”
香炉里的沉香灰突然断裂,发出极轻的"啪"的一声。这声响动像把剪刀,将屋内紧绷的弦倏地剪断。
谢集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骇人的戾气已敛去大半。
他整了整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这个动作让萧兰娘想起当初他们新婚第二日,那个少年亦是在晨起穿戴好后,便整理袖口向她转过身来,过分英俊的脸带着周身不俗的气度,向她温和一笑询问道:“夫人可睡好了?”
然而下一刻,他好似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由错开自己的目光摸了摸鼻尖又道:“若……若你累得慌,便再歇会儿,我母亲与祖母都是极好相处的人,方才还特地遣人过来与我说了,让你不必赶早起来。”
萧兰娘看着面前这个依旧英俊的男人,忽然一阵恍惚。
时间好像真的过去太久了。
久到她都开始怀疑,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曾经真的存在过吗?
“阿渊过去发生了什么,你心知肚明,我不追究,是不想让阿朝难堪。谢家是一艘大船,光靠阿朝一人,要如何在茫茫大海中穿行?不论你愿不愿意接受,他们两兄弟都是要相互扶持的,若你还敢私下里为难阿渊,我会让你知道,谢家究竟是谁在做主。”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身上却重若千钧。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萧兰娘才猛地呛出一串咳嗽。
她抖着手去够床头的帕子,却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已齐齐折断,在锦被上留下几道带血的月牙痕。
夜已深了,烛光将满地狼藉照得如同血泊。
那顶鎏金香炉仍在尽职尽责地吐着香雾,将室内弥漫的凝重温柔包裹。
萧兰娘突然低低笑起来,笑声混着咳喘,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瘆人。
笑着笑着,一滴泪却砸在手背上,烫得她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