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柿果然是我最得力的孩子，这么快就把人请来了。


    “进来吧……小柿，你就帮我在门外帮我守着。”


    小柿出去时带上了房门，歆儿就站在距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其实这次找她来并没有什么要事，我只是闲着无聊想找她过来聊聊天，顺便问她一些问题。


    想来我是太久没见歆儿了，脑子里一时浮现不出她的模样。


    我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叫做《穰穰满家》的小说，这是我让小柿随便帮我选的。


    小柿这孩子说这书写得很不错，但我觉得这本书真是寡淡，连一点惊心动魄的场景都没有。如果让我来写，我一定会写一场非常有意思的对决——当侦探一步步撕开真相的时候，我会发现最大的反派从始至终都未曾登场——因为他们在故事开始之前就已经死了。结局就是侦探永远也赢不了这场对决，因为反派从未入局。


    “我刚才在书上看到一段话，意思大概是：如果有一天星星和地面碰撞，大家都会说‘星星掉下来了’，而不会说‘地面撞到星星上了’。看上去说的是思维定式，我却怎么看都是知识严重匮乏的结果……早说过你不必守这些规矩。别在门口杵着了，过来。”


    歆儿果然是最懂看人眼色的，见我带了脾气，走到我面前跪了下来，颇有撒娇的意味。


    我轻轻抚摸过她的脸庞，“我们是现代人，封建礼数并不能使我高兴。”


    “我是来认错的。”


    聪明的小家伙。她这一套动作下来，直接扼杀了我一大半没事找茬的手段。


    “观念不同，交流果然受限。你指的是哪件事？违背我意思的其中一件吗？”


    “不敢。”


    “你敢策反我的下属，还敢救我想杀的人。敢不敢的并不重要，能不能把事做明白才重要——这是我要教你的道理。不只一次了，我能料到有很多隐瞒过我的成功案例。做的不错。他们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只见过一两面，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你也要拼了命的去救。普通人也不这样玩，你这是哪个宗教的观点？宋言言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你就求你姐姐抢了这活。老叶不管这件事，倒是让我一下子抽不出手也下不来台，只得作罢了冲你撒气。”


    说到这里，我们之间都还未见任何波澜，情绪感受很平静。


    “你这条浅紫花小裙子是青儿给你选的吧？倒是很有她的风格。”


    “我所有衣服都是姐姐选的。”


    “你看，只有说到衣服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你才肯理我。本来是聊天，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我的个人演讲。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谭教授……”


    ——啪！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反正就是打了歆儿一巴掌。歆儿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头转正，并不直视我。我意识到她已然领会我的意思，却并不打算对此做出反应。


    “虽然我们的观念有不同的地方，但是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拼命地去保护宋言言。借青儿的手救她不是笔划算的买卖，你单在我这儿就亏了太多。”


    从小到大，歆儿对我就没有一个固定的称呼。自从白言死后，歆儿对我的称呼就定格在“谭教授”上了。


    是啊，要不是歆儿一直提醒着我，我差点就忘了，我还有一层身份是知名大学的物理系教授。


    我坐起来重心靠前，伸手搭上她的右肩。


    “听说老叶的枪法又进步了。舞刀弄剑是他的领域，我不喜欢越界。”


    手指从肩膀滑到胳膊上略凸起的布料。


    “青儿被她医院里的人埋怨上了，因为他们的镇院之宝跳槽出来之后给你当了私人医生。激光祛疤……效果还不错，正常情况下看不出来。”


    我左手用力捏下去，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示弱的迹象。可惜我失败了。歆儿知道平衡稳定才能发展壮大的道理，我们从小就在培养她的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我们很成功。


    手心慢慢感受到湿润温热的液体。


    “还记得那107个试验品吗？当初你就是用了107发子弹杀死你最亲密的朋友。你早已在潜移默化之中变成了我希望的样子。”


    歆儿抬头直视了我的眼睛，但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松开了手，抽了张湿纸巾擦拭满手血污。


    “这点痛都忍不了，还想怎么跟我对抗？”


    歆儿也只是跟往常一样，带上比微笑还差点意思的表情望向我。我我不喜欢这个表情，再一次抬手打她。


    这一次，她抓住了我的手腕。


    “谭教授。”


    任何人看到她这张脸都会觉得温柔无力，但她才是我们当中最恐怖的一个。与她对视的瞬间，上位者会从心底感到不寒而栗。那是非洲大规模动物迁徙的天震地骇，更是人类遇上星河的极致浩渺。


    这样，很好。


    今年多看了几本书，说话的方式都变了，人类思维影响力值和的传播速度真是不容小觑。


    “胆子大了，也不错。桌子上那碗东西是最新研发的药物版本，尝尝看……很好，感受怎么样？小柿——带她去大小姐那里包扎一下。”


    ***


    我接收到的情报——除了中国警方的人，还有ICPO、FBI、CIA、克格勃等多名源于不同国家的间谍混于“幽灵岛”的宾客名单之中。他们都是有不错家世的好孩子，可惜从小就被注入“人类是天下最尊贵的存在”的思想，成为一批批帮亲不帮理的“英雄豪杰”。


    我按照身份名单，把确定为间谍的人和疑似人员划分出来，人数很有意思。离火楼位于幽灵岛南方，是整座岛屿最高，也最容易迷失方向的建筑物，我把所有嫌疑人都刚刚好安排进了那栋楼。


    昨天歆儿一回去，我就安排好了人，计划在今天傍晚借着夕阳烧毁这栋楼。


    虽然大家对开战都已心知肚明，但仪式感还是必不可少的。就用这支最昂贵的先遣部队来做为回礼吧。


    歆儿的情报网已然深入我的心腹，但是她深知自己拦不住我，不会做傻事的。虽然她不会蠢到阻拦这么一件小事，但也绝对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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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着。我就在这里等她，看看她多久才能找到我。


    离火楼建设之初，我设计了一个很好玩的装置——三层以上的落地窗都可以升起和降落。窗子不多，但每扇都做成了和大门一样的款式。


    这下就有意思了。我在每一层设置三个着火点，同时引爆。面临生命危险的间谍们不想被活活烧死，大批量的冲向“大门”的方向。如此，我便看到了如同下饺子般的“自杀浪潮”。


    “小柿死了。”


    “哦？”


    歆儿这么快就从这么多栋楼里面找到了我，不错嘛，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些。


    “有人发现了她行踪诡异，于是把她抓起来拷问，直到爆炸的时候也没能逃出来。”


    “为什么不去九紫楼找我？”


    九紫楼是岛上第二高的建筑物，而我们所在的则是离火楼的附属楼。


    “九紫楼是看火灾的最佳观影位置，但这座楼是看人们‘自主跳楼’的最佳观影位置。”


    没错，那些走上歪路的孩子还在一个个往下跳呢。


    太阳就要下山了，烟花也越来越热烈。


    实在是太美妙了！


    不仅“幽灵岛”这一亩三分地，全世界都在献祭愚蠢，迎接新生。


    “到现在为止，烟花放了多少响？”


    “382响。”


    “还没停啊——不会是动手脚了吧？”


    “您知道的。”


    “是吗？我不想让那些讨厌的人夺走我的假期，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哈哈，紧张什么？我没怀疑你。”


    凭借一种常年生活在枪林弹雨中的直觉，我发现九紫楼上有狙击枪正在瞄准我，而且很有可能不只一把。


    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这烟火真是美啊！听着也舒心。”


    “真的有意义吗？”


    我看了看她。


    “胆子越来越大了。”


    离火楼已经完全烧起来了，歆儿呆呆地看着身上带着火星跳出来的人流，有些沉重地说了这段话：“马上就结束了，让我放肆一回吧。”


    这丫头现在是有脾气了？不过她这次看死亡现场的眼睛熄灭了。如此冷眼旁观生死之景，看来她终究还是长成我所期望的样子了。


    歆儿突然转过头面对我，那双眼睛我有些陌生。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我被她这严肃的问句问的愣住了片刻，她趁这个空档，又说了一遍：“会的吧？正义先生，谭正义。”


    没等我反应，她手袖里出现了一把刀。


    歆儿握着它，迅速刺进了自己的脖颈，用力划了一截。


    “歆儿！”


    歆儿自杀了？！


    怎么可能？


    我瞬间头晕目眩，做出了我有理智时绝不可能做出的动作——手忙脚乱地扑到歆儿身上呼喊她。


    “歆儿！歆儿！”


    我着急地流泪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事情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歆儿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