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得过去了多久，这片山脉仿佛被时间遗忘，沉眠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尼德霍格的世界静止在沉眠的永夜里。


    直到某一天。


    他听见了时间流动的声音。


    幽深的山洞中，微弱的火光晃动，映照着龙漆黑的鳞片，投下破碎的影子。


    尼德霍格缓缓地，他睁开双眼，淡蓝色的眼睛微微闪烁，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她耀眼的金发，还有如同太阳一般的金色眼睛。


    他的瞳孔轻轻一缩。


    渺小的人类，拥有了一双如同宝石般的眼瞳。


    少女的身影在巨龙庞然的身影下显得格外单薄，她的手中握着剑，声音颤抖：“龙？”


    空气沉寂了一瞬。


    尼德霍格垂下眼睑，漫不经心地收拢翅膀。


    他当然不是那种嗜血的魔物，他拥有思考的能力。


    杀掉她，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巨龙说出来第一句话却是：“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慵懒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之中。


    少女呆滞地眨了眨眼睛，脑海中一时有些空白。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保持着基本礼貌，语气诚恳地说：“抱歉。”


    “自己回去吧。”尼德霍格有些困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爬下。


    火光照亮少女布满灰尘的脸庞，那双金色眼睛就这样盯着尼德霍格，少女有些犹豫，最终咬了咬牙：“那个……我要和你决斗。”


    决斗？


    尼德霍格微微睁开浅蓝色的眼睛，视线重新落在了眼前这个纤细渺小的人类身上。


    “短生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尼德霍格怀疑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是的。”少女双手握紧剑柄，眼神充满了坚定，“只有赢了你，我就是勇者。”


    尼德霍格继续趴着，连眼神都没看一眼：“哦，我死了，你可以回去了。”


    少女面对他的态度，肩膀微微颤抖，但还是努力稳住了声音：“请接受我的决斗邀请。”


    尼德霍格终于抬眸，目光落在少女微微发颤的手腕上，淡淡道：“你连剑都拿不稳。”


    甚至剑都不锋利。


    “请接受我的决斗邀请！”少女再次开口，这一次，声音掷地有声。


    尼德霍格沉默地盯着那双坚定的金色眼睛，片刻后，鬼使神差地站起身。


    下一刻，他庞大的龙躯化作了人形，出现在了少女的面前。


    少女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微微一愣。


    尼德霍格随便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随意地甩了甩，看向少女微红的脸：“这样吧，只要你能伤我，你就赢了。”


    少女再次握紧手中的剑，坚定地点点头。


    她蓄力挥剑，发起了攻击。


    尼德霍格却只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


    “啪！”


    树枝轻巧一挥，精准地打中了少女的手腕。


    长剑脱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少女怔了怔，她甚至都没看清尼德霍格的动作。


    “还要继续吗？”


    尼德霍格声音淡然，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少女的手腕发红，她弯腰捡起剑，指节微微发白，握得更紧一点：“继续。”


    尼德霍格甚至不用强化身体，因为少女的攻击根本碰不到他。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时间的流逝，看着少女一次又一次举起手中的剑发起攻击。


    他不理解：“是什么值得你这么努力。”


    少女低着头，破碎的剑倒映着她的金色眼睛，光芒微颤，其中氤氲着泪光。


    “因为……只要成为了勇者，我就可以拥有自由。”


    “自由？”尼德霍格微微抬起头，看向暗无天日的山顶。


    自由……有这么重要吗？


    他都已经快忘记太阳是什么样子了。


    少女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她吃力地站起身，伸手捡起破碎的剑，身形摇摇欲坠。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可撼动的执拗：“我要做给他们看。”


    “女人也是可以成为勇者的！”


    她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冲向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注视着她，淡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疲惫。


    好无聊。漏洞百出的攻击，其实她可以不用死的。


    他轻松地用树枝挡住攻击，随后一脚将少女踹开。


    “砰！”


    少女地身体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鲜血。


    尼德霍格缓步走近，在她的面前蹲下，俯视着她，淡蓝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淡漠。


    “你已经站不起来了。”


    少女的指尖颤抖着，缓慢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在下一秒无力地倒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喘息声微弱而急促。


    尼德霍格扫过她手中破碎的剑，他的声音低沉平静：“你的剑已经碎了。”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少女颤抖的手臂上：“你的手，也已经拿不起剑了。”


    沉默在山洞蔓延，少女一动不动。


    “为什么要成为勇者，就可以得到自由呢。”尼德霍格不解。


    少女的肩膀轻微颤抖，似乎在忍耐什么。片刻后，哽咽的声音传来，寂静的山洞中回荡着她的声音。


    “我不想嫁人……”


    她的嗓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只要成为勇者，我就可以不用嫁人了……”


    尼德霍格沉默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下一刻，他伸出手直接抓起她金色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


    少女吃痛地皱起眉，残破的身子无力地悬着，指尖无助地颤抖。


    尼德霍格注视着她，与那双盛满泪水的金色眼睛对视。


    “你要死了。”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平静地描述事实。


    少女的唇微微颤抖，喉咙干涩。


    尼德霍格另外一只手缓缓抬起，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指尖微微收拢，引导她拾起地上破碎的剑刃。


    “我喜欢你的眼睛。”他忽然开口说。


    那双淡蓝色的眼中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所以，你不要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温热的血液飞溅，溅落在少女的脸颊上，染红了她金色的双眼。


    她愣住了，她清晰地感受到，尼德霍格握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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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用那破碎的剑刃，将自己的眼睛硬生生地剜下了自己的眼睛。


    血液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却面不改色。


    那枚浅蓝色的眼球从他眼中脱离，带着微光，漂浮在两人之间。


    “现在，你是勇者了。”


    下一瞬，龙的眼睛缓缓坠入，融入了少女的双瞳之中。


    淡蓝色的光辉晕染着金色瞳孔，与少女合二为一。


    与此同时，少女感受到炽热的力量在体内翻涌。


    原本遍布伤痕的身体被温暖的光芒包裹，身上的伤口也彻底痊愈。


    她站了起来，仍然有些恍惚，她仰头望着尼德霍格，嘴唇微微颤抖：“为什么？”


    龙静静地站在那里，血液从空调的眼窝中缓缓流淌。


    “作为代价，成为勇者之后，你要回到神眠之地，永远陪着我。”


    少女僵在原地，指尖微微收紧。


    最终，少女从神眠之地走了出来，再也没有回头。


    短生种的生命转瞬即逝。


    尼德霍格静静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枯萎，那抹金发失去了光彩。


    他低下头，淡蓝色的竖瞳微微收缩。


    “骗子。”


    她并没有回到神眠之地。


    风声在山洞间回荡，无人应答。


    黑龙缓缓闭上眼睛，庞大的身躯盘卧下来，龙翼微微收拢。


    再次沉睡。


    不知道又是多久以后，尼德霍格再次被唤醒时，迎接他的，是一股熟悉的气息。


    “多久没见了。”尼德霍格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在空荡的山洞中回荡，带着初醒的倦意。


    那人站在不远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确实是很久。”


    尼德霍格没兴趣寒暄，他微微抬眸，视线穿透黑暗，落在了对方身上：“说吧，你来做什么。”


    “嗯，我要你的一根肋骨。”男人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山洞里一时寂静。


    尼德霍格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站起了身，庞大的身躯在沉眠后微微舒展，骨骼间发出细微的声响：“你给我什么。”


    男人笑了笑：“你想要什么？”


    尼德霍格沉眠了一瞬。


    记忆中猝不及防闪过了一道金色。


    他垂下视线，凝望向冰冷的地面，仿佛还能看见那个短生种站在他的眼前。


    “自由。”两个字脱口而出。


    山洞里再次陷入寂静。


    男人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的要求会是这个。片刻后，他轻声笑了出来：“好。”


    “神眠之地的外面是什么情况？”尼德霍格收回视线。


    男人语气悠闲：“雪原之上，建立了人的国度。”


    尼德霍格眉头一挑，重复了一遍：“人？”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轻点头：“他们取了个名字，北境光辉帝国。”


    ———


    尼德霍格淡蓝色的竖瞳盯着奈芙斯托尔的那头金发，他已经记不清少女的模样了，只记得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眼睛。


    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眼睛给她？是龙的私心吗？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尼德霍格偶尔会想起那双金色的眼睛，还有那句掷地有声的话。


    “我要成为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