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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对于时间的安排细碎到大概能让强迫症狂喜。


    但石云蔚认识的那几个特别有规划的强迫症都不喜欢学校类的副本，在常见的学校生活里发生不常见的倒霉催事件足够把他们逼疯。


    她以前也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理解了。


    在听说高二有个傻子跳楼之后。


    这句话听着就有点让人……吐槽欲望十分强烈。


    首先，这里是重点高中，不可能出现正儿八经的傻子，所以这个傻子应该只是一个形容词，不是一个名词。


    然后，这里是重点高中，居然会出现因为受到了“情伤”而跳楼的事件。


    啊？


    先前出现的npc死亡事件，看起来再诡异，细细想来其实是符合常理的，但这件看起来很符合常理的跳楼事件——男生告白失败，烦躁郁闷，被同学一“激”，怒而从四楼跳了下去以证真心——不是，这个是不是有点太……？


    跳楼的男生只知道是高二（10）班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倒是他告白的那个女生名字传开来了，张婳蓉，顾南栀班上的。


    这事让人挺不爽的。


    老师们疲惫地议论着，他们没有说什么现在小孩真是脆弱之类的话，只是在讨论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石云蔚不太想加入这个话题，她只是给明诀发消息，问什么情况。


    明诀的回复也简单且迅速：中午说。


    石云蔚其实有点想联系顾南栀，她有点担心小姑娘的心理状况，但是人没有手机，她也不能贸然去她班上找她，尤其是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被担心的人最开始只是觉得荒谬。


    那个男生是在跑操结束后跳楼的。


    说是跳楼的时候大喊了一声“张婳蓉我真的喜欢你”，她们隔了段距离压根没听见，其他人转播的时候人家已经砸地上了。


    顾南栀这辈子没看过死人。


    正常人，普通人，除了一些很辛苦的职业之外，平时一般没什么机会看到死人。


    她虽然倒也做好了进副本会看到死人、甚至会自己杀人的准备，事实上她也确实看到死人了，但是前面死掉的同学们都不算常规意义上的“死”，她确实有受到冲击，不过那种冲击可能有些太过意象化了，她还能算得上是平静。


    但是那个同学的死……


    原来人的内脏真的是粉色的。


    最先听到的消息是有人跳楼了，然后传来的消息是那个人表白了然后跳楼了，接下来听到的消息是表白的对象是张婳蓉。


    歩绾和张婳蓉面面相觑，这个消息传来得荒谬又突兀。


    歩绾不知道张婳蓉在想什么，但是她确实陷入了短暂的迷茫，那种迷茫很难形容，有一种帮丑小鸭找妈妈结果发现丑小鸭不是天鹅也不是鸭子，是一只癞蛤蟆一样。旁观者在感慨癞蛤蟆和天鹅的美妙亲情，但是你站在那里只是茫然。


    她确实有点想不明白。


    说得不好听一点，她能理解一个青少年因为学业压力大跳楼，能理解一个青少年因为和家人老师顶嘴跳楼，但是这个，这个高喊着喜欢谁谁谁跳楼……


    啊？


    张婳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身边的同学好像没注意她的表情，好像也没有真切意识到有人即将死去，自顾自地打趣张婳蓉：“行啊我们蓉姐，魅力真大，人都为了你跳楼了。”


    “谁啊谁啊？谁跳楼了啊？”


    “就那个，昨天和张婳蓉表白那个，10班的俞长栋，张婳蓉不是把人拒绝了嘛？”


    “哈？喜欢我们蓉姐啊？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配吗！”


    “就是，我们蓉姐可是郑夫人！”


    “配钥匙吗？配几把！”


    同班同学们嘻嘻哈哈的，似乎并没有把同年级同学跳楼当回事。


    歩绾去拉张婳蓉的手，她的手也凉凉的，但比自己的还是暖一点，还有着冷汗，搁以往歩绾肯定会嫌弃，但是现在她有些无措，有些茫然，又有些担心自己的同桌，只能徒劳地试图去握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力量，又或者给自己一点力量。


    “应该也没事，窗户外面是树还有草丛，挂树上顶多骨折，”歩绾拉着她继续上楼梯，往班级门口走，小声安慰她，顺带咒骂一句，“这什么人啊，有病吧！”


    然后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走廊实在算不得宽阔，她们本就在偏外的位置，没有收敛视线的预计，于是直勾勾地与地面上的血泊对视了。


    鲜红的血，粉色的内脏。


    一盆丑陋的花炸裂在了地上，身体是花盆，头是鲜艳的花，花朵还在抽搐，花枝穿过了内脏。


    她呆愣愣地看着那一滩，移不开视线，头脑空白，喧嚣骤然抽离，噪点遍布世界，堵住耳朵的是人类没有办法发出的低频震动，周围晃晃悠悠的同学身形变得模糊。有什么在摩擦……神经，烧灼着的澎湃液体腐蚀了颅骨，反复冲刷着本就残存不多的理智。


    歩绾在和……尸体？活物？对视。


    不在眼眶里好好呆着的、凸起的眼球直勾勾地看着她，不，是在看着张婳蓉。只是因为她们很近，所以她错觉他在看她。


    ……救，救救我……救救我……


    他，他死了，他没死，他快死了，他，他，他死了……


    歩绾不可抑制地颤抖，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的一切都错乱了。


    满地都是花瓣，红色的，粉色的，好看的花瓣。噪点，纷杂的吵闹的声音，尖叫声，脚步声，她的心跳声，像是毛糙的刺耳的高频音乐，太阳化作的利刃俯冲而下，插进了心脏。


    歩绾低下头看自己的胸口。


    那里不只有一把利刃，还有一把被线拴着的小刀，还有臭豆腐的酱汁。


    拉链被拉开了，她看见了它们。


    她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如同定格动画，眨眼的动作被抽帧。


    尖叫是张婳蓉发出的，她好像彻底地被拉回了现实，反应过来。


    歩绾还没有回归现实，她沉寂地漂浮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离她很远很远，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大楼在扭曲，花瓣在绽放，身影在波动。


    直到她被一个人猛地往后扯，一只同样冰凉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有人在她耳边说：“不要看。”


    直面跳楼现场的崩溃学生都请了假回了家。


    石云蔚上午没课，知道顾南栀请假了于是就离开学校找她。虽然知道顾南栀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中生，也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但她确实有些担心。


    如果说这个副本真的是和她的现实生活比较贴近的话，她不敢想这会激起人多大的创伤。


    她是问的明诀，明诀顺带告诉她贺清璟也请了假去陪顾南栀了。


    听到这消息之后她没忍住挑了挑眉，实在看不出来贺清璟是这么好心的一个人，下意识觉得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想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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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南栀。


    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


    感觉喊着谁谁谁我喜欢你跳楼这件事真的很……呃，死者为大，她暂时不做任何评价。


    石云蔚敲了敲贺清璟家的门。


    顾南栀精神受到剧烈冲击却并不想回家，于是贺清璟带她回了自己家。


    “你还好吧？”石云蔚意思意思地问了贺清璟一句，“她呢？还能沟通吗现在？”


    贺清璟反手关上门，领着她往房间里走：“我还行，她不说话。”


    顾南栀缩在床上，高高瘦瘦的小姑娘把自己蜷缩成了小小一团，下巴垫在膝盖上盯着贺清璟书桌上的苹果笔记本发呆，眼睛很长时间才眨一下，像一只放空的猫。


    但猫的状态可比她好上太多。


    石云蔚当然也没想把人当温室娇花那样照顾，玩家进了副本就要做好面对你死我死大家死的心理准备，但是她有目的，也有私心。


    贺清璟呢？贺清璟也怀着一样的目的吗？


    石云蔚想，但他作为一个不算老手的玩家又是哪来的信息渠道呢？还是明诀在和他共享？


    不过现在不是重点。


    她坐在了床边，轻轻地握住了顾南栀的手。顾南栀的手寒冷彻骨，让她有一种身上热量都要被吸走的错觉，但她也没有任何后退或者表现出不适的举动，只是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搂住了不断颤抖的她。


    先前顾南栀的表现太镇定了，看起来像是所有情绪积压在一起，在这一刻突然地爆发了。


    她现在还只是个普通人，这也正常。


    石云蔚只是轻轻搂着顾南栀，没说话，贺清璟也只是看着她们，室内不至于死一般的安静，大家都在呼吸。


    和贺清璟不同，石云蔚的怀抱很温暖。


    歩绾倒不像是她们想的那样处于一种创伤中，她只是发着呆，感觉自己像一只很小的船，在大江流上飘着，太小太小的船的话，波涛有多汹涌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沧海一粟，谁看得清那粟是正着飘反着飘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能分得清粟的正反啊？


    歩绾又开始瞎想。


    然后她听到石云蔚的手机振动。


    石云蔚换了个姿势，往后靠在床背上，松手的时候拉了一把她，让她依旧靠在自己的肩上，维持着这样一个诡异的姿势看手机。


    手机上是明诀发来的消息。


    尽管知道顾南栀在发呆，但是出于谨慎，石云蔚还是侧了侧手机，尽量不让她看到屏幕。


    明诀：张婳蓉回家后也跳了。


    明诀：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她。


    真是造孽。


    石云蔚没忍住在心里骂那个跳楼的男生，她还是不知道那个男的叫什么，也顺带骂了一句激他跳楼的同学，或者同学们。


    贺清璟在看她。


    石云蔚手机翻转，给贺清璟看了那条消息，贺清璟呼吸一窒，闭上了眼。


    石云蔚理解他的感受，因为她也是这样的心情。


    从理性出发的话，她其实该喜欢这种没有玩家死伤的副本的，但是从感性角度出发，她又忍不住想还不如去那种杀伤力大点的副本，总比在这里看那些明明很好的小姑娘们一个一个因为讽刺理由死去好。


    理论上顾南栀的角度看不见屏幕，但是她听到顾南栀开了口，声音有些哑。


    顾南栀说：“我们能不能聊聊？”


    贺清璟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