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林珑抱着彩妮破水而出，后面还跟着一起从车里爬出来的王虎和李利明。


    四人在河水中艰难跋涉，一脚深一脚浅，走得缓慢又吃力，李利明一步三回头，临近岸边，他发现车里还有两个人迟迟没有冒头。


    “招娣，把你的十字镐借我，老付和小吴还没出来，我得再回去一趟。”水珠顺着李利明的脸颊缓缓滑落，他却全然顾不上擦拭。


    “李队长，我跟你一块去。”林珑眉心紧蹙，岑岑还在里面，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听到姐姐要离开，彩妮更加用力地箍紧了林珑的脖子，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在水里的无助和绝望还萦绕在心头，身体更是止不住地打着哆嗦。


    “彩妮，帮姐姐一个忙好吗？王虎叔叔受伤了，需要你帮着止血。”林珑心知彩妮舍不得她离开，却也没有办法，王虎从车窗里爬出来时两只手臂都划伤了，避免失血过多，不能再让他下水，只能自己和李利明回去一趟了。


    “我...我要怎么做，我不会...姐姐。”彩妮嘴角轻轻颤抖，眼眸里蓄满了泪水，额前湿哒哒的刘海凌乱地贴在脸上，显得格外可怜巴巴。


    “王虎叔叔会教你的，坚强点，别怕，我去把岑岑姐带回来。”林珑把彩妮放在岸边，自己和李利明又返身游了回去。


    河水经过搅动变得昏黄浑浊，在水下视物有些困难，水流不断拉扯着两人的身体，有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四肢好像失去了平时的力量，动作变得迟缓而无力，林珑并不擅长水性，但好在这段河水流速缓慢，深度也就一人多高，救援难度不算太大。


    李利明终于摸到车门，他尝试着往外拉，然而车门在水压的作用下紧紧锁住，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李利明侧身给林珑让出一个空间，让她直接用十字镐把车窗敲碎。


    “对对对，就这样，翠花真厉害！”


    王虎上岸后检查了自己的伤势，发现竟然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车辆掉下悬崖时，他那一侧的车身率先落水，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车窗变形，玻璃被挤爆，但窗框上还残留了不少碎块，他从窗户里爬出来时身上刮出了许多伤口，最严重的是右手手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大概是手筋断了。


    岸边的草丛被湖水浸湿，泥巴混着草叶糊成一团，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刘阳哥哥，你怎么来了！”彩妮惊呼道。


    “翠...翠花啊，你岑...岑岑姐呢？”刘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落到崖底，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还残留着攀爬时蹭上的泥土与砂石，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破烂不堪。


    “姐姐和利明叔下去救他们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话刘阳总算放下了一点心，一直支撑着他的那股力气突然抽离，他双腿猛地一弯，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整个人向前扑倒，用双手勉强撑住才不至于脸着地，他已经彻彻底底精疲力尽，累到了极致，连眼皮子都不想抬，刘阳此刻是打心眼里佩服林珑，谁家好人从悬崖上跳下去还能生龙活虎的啊？！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还是没人上来，刘阳在地上趴不住了，他憋着一股劲儿重新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凌乱。


    “刘阳哥哥，要不你下去看看？”彩妮试探着小心说道，时间的确有些久了，她也很担心姐姐的安危。


    “好！”刘阳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往水里淌，当水没过腰部时，他腿开始发软，心开始发慌，刘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猛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


    不到三秒。


    “唔唔唔！救命啊！救命啊！我不会...唔唔唔...游泳！谁来...咕噜...救救我！”刘阳在水里拼命扑腾，双手胡乱挥舞着，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声音颤抖而凄厉，响彻整个河面。


    “......”


    王虎和彩妮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只剩沉默在空气里蔓延，他们走上前合力把刘阳拉了起来。


    刘阳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咳嗽声撕心裂肺，眼睛半睁半闭，神情迷离而恍惚，湿漉漉的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滚落，分不清是河水还是冷汗。


    “不行，我...我要去救...岑岑！”刘阳不甘示弱，倔强着要爬起来，却发现脚上的鞋子在水里挣扎时不知被蹬到哪里去了。


    “你就别去添乱了，我的命也是命啊！”手臂上钻心的疼痛和面前不停扑腾的犟种让王虎额头青筋一跳又一跳，本来他的右手还有点知觉，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现在估计已经彻底没救了。


    刘阳看着王虎泛着深紫色，绵软垂落在身体一侧的手臂咽了几口唾沫，终于闭上了嘴。


    “哗啦——哗啦——”


    连着两声脆响，水花从河水深处轰然涌起，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岑岑！岑岑！”


    为首的那个正是抱着吴岑岑的林珑，刘阳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不顾一切地向前冲过去，脚掌被河边的沙砾碎石割出数道伤口也混不在意。


    “招娣大恩人，这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以后孩子出生了一定认你当干妈......”刘阳语气激动而恳切，却在看清林珑表情的一瞬间收住了口。


    林珑和李利明一前一后地淌着水走着，怀里都抱着人，按理来说，把队员救上来了是好事才对，可这两人一个比一个严肃，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林珑看见刘阳朝她奔过来，也没有一丝笑容，眼中反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沉痛。


    “不，你们这是......”气氛平静得让人害怕，刘阳忍不住出声打破，心底已隐隐有种预感，但他不愿意相信。


    林珑和李利明快步来到岸边，将怀里的人平放在草地上，双手交叠，用掌根垂直向下按压，反复交替数次，身下的人仍然静静躺在那里，脸上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胸廓僵硬，毫无起伏，让人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没用了，救不回来了。”李利明蹲在地上耷拉着眉眼，眉毛稀疏杂乱，眼尾的纹路皱成一道苦涩的弧线。


    林珑深呼吸一口，没管李利明的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她捏住吴岑岑的鼻翼，将自己的嘴覆上去，慢慢往里吹气，吹一会就抬头观察一会——还是没有变化，林珑再怎么不想承认，现实的触觉却骗不了人。


    无情的河水似乎吞噬了吴岑岑口鼻处的一切动静，林珑贴上去除了一片冰冷，感受不到任何带有少女体温的气息，而那双眼睛，那双跟她圆圆脸蛋极为相称的，本该灵动有神的圆眼睛，此刻无力地半眯着，露出的部分看不见一点黑色的眼珠，只留下一片令人胆寒的灰白。


    生命的光彩，仿佛已经从她身上悄然褪去。


    “岑岑！岑岑！”刘阳焦急跪坐在旁边，他对急救一窍不通，不敢去触碰地上的吴岑岑，便只能将手指死死抠进泥里，“怎么没反应啊？！怎么看不到反应啊？！别吓我啊岑岑！”


    “刘阳。”林珑鼻翼微微翕动，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岑岑可能...没了。”


    “怎么可能？！”刘阳突然拔高了音调，声音尖锐而凄厉，“招娣，你不是很能吗？你不是从悬崖跳下去都没事吗？怎么就没来得及呢？还有，还有你的异能呢？不是说也带点治愈吗？你救她啊，你救啊！我求你了！！你救她啊！！！”


    刘阳猛地往前跨出一大步，双手死死钳住林珑的肩，五指几乎嵌进了血肉之中，他双眼瞪得滚圆，眼珠周围布满血丝，像是要从眼眶中迸裂而出。


    “走开！不许伤害我姐姐！”彩妮尖叫一声，借着跑步的冲劲拼尽全力推开了刘阳。


    以刘阳的力量，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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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一个小女孩怎么推得动他，可他此刻像是失了心智，身子摇摇晃晃，一下就被彩妮推倒在地，刘阳匍匐在草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向了吴岑岑，他一把抱住面前冰冷的身躯，将头埋在她毫无温度的怀抱里，放声大哭起来。


    “你们下去发生什么事了？去了那么久，还...两个人都没救过来。”一下失去两位队友，王虎看着眼前生离死别的场景，心中颇为不忍。


    “唉，是老付糊涂了。”李利明重重一叹，“他那一侧的车窗打不开，情急之下安全带也卡住了，小吴把翠花从另一边抱出去递给了招娣，自己准备爬出去的时候，老付抓住了她不让她走......”


    等到林珑和李利明重新返回车辆落水的地方，见到的，就是老付死命钳住吴岑岑的脚踝不放，而吴岑岑半截身子探出窗外挣扎求生的定格画面，那时，两人已经没了呼吸。


    刘阳倏地抬起头，松开吴岑岑的尸体，踉跄着后退两步，他死死地盯着河面，眼神空洞而疯狂，而有一瞬间，刘阳的眼神又变得迷离恍惚，仿佛看到吴岑岑从水里钻出来对着他微笑，刘阳嘴角刚要上扬，下一秒又立马回过神来，再度陷入绝望的泥泞。


    “我要去找柳彦林，去找柳彦林，他一定能把岑岑救回来，对，对，柳彦林，柳彦林...”刘阳一会哭一会笑，喃喃自语着什么，听不清具体内容，旁人的劝告拉扯他一概不管，只一个劲地要回去找柳彦林。


    林珑见刘阳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可整件事又疑点重重，只好转头询问王虎：“虎子哥，当时你们开车是发生了什么吗，怎么隔那么远都没刹住？”


    虽然大家都是看到河流水面的反光才意识到前面有断崖的，但是断崖高度不算高，河流又很宽阔，因此留给每一辆车反应的时间和距离都是足够的，更何况林珑清晰地记得，当时王虎驾驶的越野车已经有了明显的减速，可不知为何，最后竟然失控冲了下去。


    “我也觉得很奇怪，”回忆起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时刻，王虎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我踩刹车的时候，踩到一半就卡死了，无论我怎么使劲都踩不下去。”


    这个意外一直困扰着王虎，毕竟事故是在他手里发生的，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他也万分煎熬，愧疚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的内心。


    “我可以作证，我就坐在副驾，虎子当时都快站起来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刹车踏板上，可就是踩不下去，只能怪我们自个倒霉了。”李利明唏嘘不已。


    彩妮也向林珑轻轻点了点头，肯定了他们俩人的说法。


    “可是，印象中，你们开的那辆车，本应该是我们的才对。”林珑摩挲着下巴缓缓说道。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众人的脑海炸响，王虎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浑身一震，僵在原地，思绪一片空白，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许久，王虎才缓缓地眨一下眼，嗓子一阵阵发紧，艰难开口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全明白了...在隧道里，是简晔少爷故意开错车门，还找了个理由让刘阳和翠花换回来，但那时隧道快塌了，情况紧急之下没人太在意，我们出隧道之后，简昀少爷又莫名其妙跑来问我开车开得怎么样，问我是不是一切都好...”


    “十有八九，他们早就知道这辆车的刹车出了问题，是故意跟我们换车的......”


    “这两个畜生！”李利明一拳砸在地上，“他们存心要害死我们，你还叫他们少爷！当奴才当习惯了是吧！”


    说话间，刘阳已经走到了崖壁下，眼眸充血，红得吓人，眼眶里升起两团悲愤的火焰，好似有无尽的执念在其中燃烧，他死死抠住岩石上凸起的棱边，指甲缝里塞满了石屑，刘阳嘴角划过一丝诡异的微笑，任由粗糙的岩石把手掌和双脚磨出一道道血痕，麻木的像感觉不到疼痛，不管不顾地一个劲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