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白觉得自己最近情况有些糟糕。


    失眠是常态，找自从洛宇去世了之后，他就没有哪一天晚上是安稳度过的。


    午夜时分，他都会被各种各样的噩梦惊醒，然后便再无睡意，独自坐在阳台边，看着黑夜渐渐变成白昼。


    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时间久了，他发觉自己精神越来越差。


    难以忍受失眠的痛苦，他让陈靖给他配点安眠药，但是陈靖怕他想不开，坚决不给他。


    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出门去药店买。


    但是药店贩售的药量只能维持他最多两个晚上的睡眠。


    他不得不一天隔一天就出门一趟，不为别的，就为了去药店买安眠药。


    但是很快，他发现他的药量在不知不觉中加大了。


    原本药店一次配的药他可以吃两顿，最近变成一顿才能睡得安慰。


    当他发现药店给的量没办法满足他一晚上的睡眠保证的时候，他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但是失眠的事，他却没有告诉叶知秋，他不想让她担心，一直独自默默承受。


    这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东方既白。


    又是一夜无眠。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他木讷地转过头去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叶知秋就快要来了。


    他这才起身去洗手间，想着收拾一下邋遢了一天的自己。


    方墨白走到水池边，拿起牙刷准备挤牙膏，突然就停止了动作。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水池里的一团黑色物体。


    方墨白颤抖地拿起池子里的那团东西反复观看，然后他开始扒自己的头皮。


    等看清手上一团团的头发，他的脸色开始发青。


    然后他对着水池突然开始干呕。


    门外传来开门声，紧接着叶知秋的声音隔着卫生间的门传入他的耳中：“小白白。”


    他看着镜中那个眼眶通红，黑眼圈极重，面色苍白没有血色的自己，突然觉得跟悲凉。


    他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


    ——————


    陈靖接到方墨白的电话后，便立刻赶去他的公寓找他。


    自从他把自己关在家里，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联系自己。


    “小白，你终于肯见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面对陈靖的关心，方墨白毫无反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静地说：“我需要你带我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陈靖手里的苹果掉到了地上：“你说什么？”


    “我需要看心理医生。”方墨白又重复了一遍。


    陈靖立刻跑到他旁边坐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突然要看心理医生？”


    “我严重失眠，并且我最近脱发。”


    陈靖立刻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掏手机：“我、我马上给之前帮洛宇约的心理医生打电话……”


    也不知道他是心急还是紧张，手机掏了几次都拿不稳。


    方墨白实在看不下去，帮他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不要这么紧张。”


    少年冷静地仿佛生病的是陈靖。


    陈靖握着手机，肩膀微微耸动。


    少年愣了一下，低头看他，“你、你这是在哭？”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陈靖哭，这让他大为震撼。


    “我觉得我实在是太没用了，不但没有把你照顾好，还让你心理出现了问题，这让我怎么跟方叔交代。”


    “……”


    方墨白直接无语住了，明明生病的是他，自己还要反过来安慰陈靖。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只是洛宇的死确实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已经失眠很久了，原本我让你帮我配安眠药你不肯，我就自己去药店买。但是渐渐的，我发觉我越来越以来药物，不吃安眠药我就睡不着，并且我产生了耐药性，光吃一颗对我根本没有效果，所以我便停了药，就又开始整晚上睡不着。现在我出现了脱发的症状，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拖下去，需要尽快找医生治疗。我现在这么冷静地将事情告诉你，说明我还没有崩溃，我的情绪还算是比较稳定的，你不要太担心。”


    “小叶子知道这件事吗？”


    方墨白沉默地摇头。


    “你不打算告诉她吗？”


    “我不想让她担心，等我看了心理医生再说。”


    “好，我会尽快安排。”


    陈靖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没过多久就带方墨白去看了心理医生。


    他被带进医生的办公室，躺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聊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


    他回答了医生很多问题，自己也说自己的痛苦与烦恼，失眠的原因。


    医生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对他进行心理评估。


    结束谈话后，医生要求跟陈靖单独谈一谈，却遭到了方墨白的拒绝。


    “有什么结论请当面对我说，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病情。”


    医生看向陈靖，征得了同意之后，她说：“方先生，初步诊断，你是中度抑郁。如果你积极配合治疗的话，病情一定可以得到很大的改善。”


    虽然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亲耳听到医生的结论，方墨白的心里还是觉得空了一下。


    “我知道了顾医生，我会监督好他，我们会积极配合治疗的。”


    回到家，陈靖神情凝重：“这件事必须要跟方叔说，也要跟小叶子说。”


    “不行，”方墨白毫不犹豫地拒绝：“先不要告诉他们，我不想他们担心。”


    “小白！你现在这个情况，必须要有个人陪在身边才行，你就算不告诉方叔，也得告诉小叶子。”


    “她跟人合伙开公司，本就很忙。最近为了照顾我，已经尽量抽时间出来多陪我，我不想让她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事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办？”


    “先听医生话，配合治疗再说。”


    方墨白瞒着叶知秋，隔三差五地就会跟着陈靖去看心理医生。


    一开始治疗的时候，由于方墨白很积极配合，效果显著，睡眠比之前好了许多。


    见他病情有了气色，陈靖也跟着高兴。


    但是两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治疗很快就到了瓶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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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墨白好了一阵之后，又开始失眠做噩梦。


    病情总是反反复复。


    “不然你要不换个环境试一试。很多病人因为在原本的环境受到了创伤，所以病情比较容易反复。”


    陈靖认真地看着医生：“顾医生，您的意思是，让小白离开京市，去别的地方生活？”


    “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换个环境，自我放松、自我调理一下。等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回来也无妨。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仅供参考。”


    看完医生，陈靖送方墨白回到家。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顾医生的建议，你怎么想？”到了家，陈靖终于忍不住问。


    “换个环境，也好。出去见见世面。”


    “那小叶子怎么办？”


    “我和她就约定好了，等各自成为更好的人，再考虑我们的关系。现在我这么糟糕，怎么能拖她的后腿。”


    “你真的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原本跟老爸赌气，放弃了考大学，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当时应该继续读书。虽然我只演过一次戏，但是我却很喜欢那种演绎别人人生的感觉。所以我决定了，我想去国外留学，进修表演。”


    陈靖看着他，少年的眼神坚定，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


    “好，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我一定会支持。你反正最近时间多的是，你可以看看国外的学校，想去哪个学校，你告诉我，我来帮你安排。”


    “谢谢你，陈靖哥。”


    “你叫我什么？”


    陈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臭小子，从他认识的那天起，就从来是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什么时候喊过他哥？


    方墨白挑眉：“没什么。”


    小子还傲娇上了，但是陈靖向来对他是无限溺爱，从来不与他多计较。


    确定要出国留学之后，方墨白就在家里物色学校。


    叶知秋还是每天一有空就来陪他，给他做饭。


    日子仿佛回到她还没搬走之前，他也还没出道之前的样子。


    方墨白很享受眼下的片刻宁静。


    也许是心里有了努力的方向，也许是他积极配合医生的心理治疗，他总觉得最近自己的心情似乎没以前那样阴郁。


    睡眠虽然谈不上有多好，在药物的帮助下，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夜无眠到天明。


    叶知秋也看出来方墨白最近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她也着实松了口气。


    他这么年轻便经历了网络暴力、队友离世，就算是换成她，在经过这么过波折后，都没办法毫发无损地挺过来。


    她实在很担心方墨白会成为第二个洛宇。


    叶知秋简直不敢想，如果她失去了方墨白，自己会不会崩溃。


    经过这次的事件，她惊讶地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方墨白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经越来越重了。


    她对少年的感情，已经比自己想得还要深。


    方墨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打着游戏，心思却全在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身影。


    虽然早就决定要出国，但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她，方墨白的内心还是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