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三圈之后

作品:《年少有为

    周瞳拎着菜吹着口哨往外掏钥匙,应不尘还在睡觉。


    他现在聪明了,都是人家炖的菜,热一热就能吃了。


    周瞳洗了把脸,还在刮胡子,应不尘就揉着眼睛起来了,“醒了?”周瞳说,“一会儿直接吃午饭吧,米饭都蒸上了。”


    “你去干嘛了。”应不尘又钻到前面来抱着。


    “给佟老师拉家具,都弄完了。”


    应不尘接过剃须刀帮他剃,说,“今天不想去上课了。”


    “那就不上,”周瞳说,“想在家躺着还是出去玩啊?”


    “外面现在有啥好玩的吗?”应不尘认真的刮着胡子。


    “看你想玩啥了,现在就溜旱冰,游乐园还是那个破破烂烂的,没啥好玩的,要么就是一新桥那边逛街,远点儿就出去爬山,但是累。”周瞳说。


    “我想打麻将,”应不尘说,“你上次说了教我的。”


    “现在都忙,哪有功夫捞人给你麻将。”周瞳说。


    “那我有点儿想去看看风筝,但是想着你来回开车太累。”应不尘说。


    “你考试完了再去,现在去啥,折腾人。”周瞳洗了脸,拉着他出来吃饭。


    “嗯,可以多待两天。”应不尘说,“那我下午干啥呢?”


    “看你喜欢,”周瞳给他夹菜,说,“见不到风筝,我带你放风筝去也行。”


    “我都多大了,我还放风筝。”


    *


    “我就说我行吧!”应不尘拉着风筝跑,说,“我就说没有我弄不明白的,你看看,高不高?”


    “嗯,牛逼。”周瞳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扣着副墨镜,拿手机按。


    “你都没看。”应不尘疯跑了一段,累了,躺在他边上的躺椅上,周瞳给他递水。


    “看了。”周瞳说,“年轻人是不一样,我光看你跑我都累了。”


    这是一片江边的草野,边上挨着山,没踩好还能踩着淤泥。


    “脏不脏。”周瞳给他鞋子拔了,敲敲雨鞋,给石头敲出来,套上,又扔给他一个弹弓,“去玩吧。”


    “我不玩,我就在这跟你坐着。”应不尘看着自己的雨鞋,说,“这你干活儿穿的那双嘛。”


    “你能穿几回。”周瞳说,“就这穿穿得了。”


    “咱两脚不一般大。”应不尘甩着脚。


    “那你不长个能怎么弄,”周瞳说,“以前怕你长得快,现在怕你长得慢。”


    “我小时候偷穿你的鞋呢。”应不尘说。“还偷穿你衣服了。”


    “知道,”周瞳的手上转着手机,说,“下摆都擦灰了。”


    “我小时候试卷我给自己签名,考的不好的时候。”应不尘说,“结果老师说我姓应,家长姓周。”


    “知道,”周瞳闭着眼睛笑着说,“你老师给我看了,我说我签的,他问我这拼音也是我签名的吗?我说我不会写我自己名字。”


    应不尘打了他胳膊一下,说,“咋还笑人啊,你名字笔画太多了。”


    “那张试卷我看了,最后作文叫写的是叫你介绍一个你去玩过的地方,写你去过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别人都写风景名胜,我没带你去过,你不会,考砸了,”周瞳晒着太阳,说,“我看了你作文,你写的我带你去赶集会,那里有扯开刮奖的那种,最后一点钱,跟你说叫你摸奖,摸到了咱两就吃大餐,摸不到咱两就回去吃面条,然后你刮了个奖出来,咱两也没吃大餐,你作文最后写,我哥又去摸奖想发财,把钱都摸光了,最后饭也没吃,钱也没有,我哥还骂我,使我印象深刻。”


    “你好意思说,你自己听听,给我童年造成的心理创伤。”应不尘说。


    “啥创伤啊,这不是宝贵一课吗?不能瞎摸奖。”周瞳咧这嘴说。


    这会儿一辆货车颠簸着就到了眼前。


    娘娘腔从车上下来,抱着胸说,“要死呀!这就是你说的重要客户啊?”


    “啊。”周瞳说,“赶紧,都下来。”


    应不尘问,“咋了这是。”


    只见小眼镜从货车后面搬下来一张桌子,垫着石头给他放平整了,佟老师拎着一箱子东西过来。娘娘腔跺了一下脚也去搬东西了。


    最后,应不尘打上了麻将,周瞳在后面教。


    “你,你,我就随便一说。”应不尘小声说,“你咋,咋还真都叫上了。”


    “我给你哥发消息,问你要不要过来店里,别老一个人学习,出来跟我们玩玩,他就说他在陪客户,叫我们过来打麻将。”娘娘腔说,“我还说他呢,你难得休息一天,陪啥客户。”


    “他说大客户。”娘娘腔翘着二郎腿打了一张牌,说,“叫我们赶紧都来。”


    “打这个。”周瞳扶着应不尘的手打出去,说,“把他们钱赢光,尤其是这个佟老师,最近没少挣。”


    佟老师说,“我刚刚在车上小眼镜教我的,我还不太会。”


    “你没打过麻将啊?”娘娘腔转着牌问,“我今天给你们全杀了,我最近这个牌技所向披靡。”


    “诶诶诶你又瞎摸牌,”小眼镜说,“佟老师没摸呢。”


    “打这个,”周瞳弯腰有点累,坐下把人放腿上打,“这个就赖子,刚刚就翻了,啥牌都可以当,咋胡知道吗?”


    “刚刚说过了。”应不尘的耳朵被他蹭着,有点痒,说,“那你看我打,我自己试试。”


    “行。”周瞳亲了他一口,说,“我看你打。”


    ...


    三圈之后——


    “不是,这不是跟第一幅牌一样那么胡不就行了吗?”周瞳说,“你非要,你五翻,你看,打成这样。”


    “那哪里一样了,我这牌能走五翻的为啥我要让人跑啊?”应不尘说。


    “那你看你非要贪是不是,那佟老师那牌你看他样子,他在那吃手指肯定不错啊,你还不想着赶紧跑?”周瞳说。


    “你不也是这么打的吗?单吊的时候你不也这样吗?”应不尘说。


    “那我那把桌面还剩下几个牌了?不就应该这么打吗?”周瞳把他牌推了。


    “你说话就说话,你推我牌干啥啊?”应不尘说。


    “你这牌被你打这样,你还打啥呀!”周瞳说。


    “问题是什么?是我刚说要打九条,你非打七万,打输了你咋就觉得是我的毛病啊?你会不会啊?”应不尘说。


    佟老师轻轻地说,“他俩也会吵架啊?”


    小眼镜跟娘娘腔都不敢帮腔。


    “小眼镜,让我来,我今天不得给这狗崽子制服了。”周瞳把小眼镜打了起来。


    “你根本你就打不明白牌,你还给我制服了。”应不尘说,“我都不应该让你教我。”


    “来呗,应不尘我真是,我跟你亲兄弟。”周瞳晚起袖子,说,“我真不明白你跟我俩犟什么,你还给我分析起问题来了。”


    “你打得稀巴烂的,难怪你那个账,你那个算术你都这样,你正经你看看你自己思路吧行吗?我分析你问题,我为你好呢?”应不尘说。


    “别说那些没用的,”周瞳说,“搭牌呗。”


    “我怕你啊?”应不尘说,“死犟的。”


    佟老师说,“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他尊重长辈了吗?有这么跟长辈拿乔的吗?”周瞳说。


    “不是,你装什么长辈啊,咱论事论事,你牌打得不好,你不承认,”应不尘说,“咋了,输不起啊?”


    “嘿,你太有意思了应不尘,”周瞳搭了一圈牌,叼着根烟,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很舒服,“加起来还没三条裤衩子高,你还给我上一课你还。”


    “你!”


    应不尘蹲在椅子上,摸了牌,“八万。”


    “藏四万呗,”周瞳说,“你那点小心思够干啥的。”


    “你打牌能不能不说话?”应不尘说,“咱就打完看,行吗?”


    “狂的,”周瞳说,“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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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老师还在吃手指,娘娘腔倒是笑眯眯的打牌。


    “我说你给他喂牌有意思吗娘娘腔,”周瞳说,“你给他喂一副他也胡不了。”


    “我就自己打腔叔,”应不尘说,“你输了怎么说?”


    “我输了我管你叫爹呗你太有意思了还我输了。”周瞳说叼着烟说,“杠。”


    “等幺鸡呢?”应不尘一推,“胡了,通吃。”


    ...


    “怎么不说话了?”应不尘问。


    “我眼睛痛。”周瞳说,“这儿风大。”


    “你刚刚咋没痛?”应不尘说。


    “娘娘腔抽烟迷我眼睛。”周瞳说。


    娘娘腔说,“不是,今天东风,我坐你上家,这也吹的到?”


    佟老师说,“我,我好像有活儿没干完。”


    娘娘腔说,“我找人替我看得店,差不多也好几圈了,要晚了,得回去看店。”


    “小眼镜!睡什么觉,走了!”他们又把东西搬走了。


    就剩下周瞳跟应不尘俩人。


    应不尘给他嘴里塞根烟,“别演了。”


    然后二人低头一块儿点烟,额头错在一起,要晚了,猎猎的风卷过草野。


    “躺会儿。”周瞳赖在折叠椅上。


    应不尘把椅子拉在一块儿,挨在他边上抱着膝盖。


    “瞳哥。”


    “嗯?”


    “咱俩老了打麻将还会吵吗?”


    “会吧。”


    “小时候你咋不教我打。”


    “都坏事儿,你长大了才能学。”


    周瞳掏了一把瓜子出来给他。


    “哪儿来的?”应不尘问。


    “我剥的呗。”周瞳说,“吃呀,看我干啥?”


    “你不是最嫌麻烦?”应不尘问。


    “你值不值钱啊,几个瓜子就能换你这眼神。”周瞳说,“我给你养的这是啥呀,别丢人现眼。”


    “知道了儿子。”


    “你说啥狗崽子。”


    俩人掐着就上了车,一上车应不尘就累了,窝在副驾驶,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看路。


    “你睡你的呗,一会儿就到了。”周瞳说。


    “嗯,晚上吃火锅吗?”应不尘问。


    “我猜你吃这个,早上我都买菜了。”周瞳说。


    “晚上我可以喝啤酒吗?”应不尘问。


    “这么大人了你喝汽油我也管不了啊。”周瞳说。


    “我高三还没上完,你带我抽烟喝酒打麻将。”应不尘说。


    “说的我不教你就不会似的。”周瞳说。


    四月的布谷送别旅人归去,飞驰的汽车掠过孤鹜落霞。


    全车几万个零件为人而活,轰鸣着内燃机送恋人归家。


    “你鞋子脱外面。”周瞳蹲在地上,说,“踩我脚上。”


    “我没袜子,袜子湿了。”应不尘说。


    “我抱着你进去。”周瞳拎着拖鞋抱进来给他穿上,说,“你乐意干啥干啥,我给你弄点吃的。”


    周瞳进了厨房,小辫儿已经长了一撮,上次修了修,有点儿扎脖子。


    他洗了洗手,插着兜正在炒底料。


    蓝色的火焰慢慢悠悠的,香味开始飘散。


    家里没开灯,仅凭着外面的光亮。


    “咋了?”周瞳感觉有一双手圈了上来,偏头问。


    “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应不尘晃着说。


    “那你也别踩我脚后跟啊。”周瞳说,“我炒这个呛鼻子,你出去玩去。”


    “不要,你抱着我炒。”应不尘说。


    周瞳说,“抱着你还咋...炒...”


    二人也意识到了这些沟通此刻已经不适合炒火锅底料了。


    周瞳关了煤气灶,扣住了他的手腕,说,“也不是不行。”


    应不尘软绵绵的被人按在冷冰冰的瓷砖上,黏巴巴的拉长尾音,“去床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