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渊基本上不认同逢时的一切看法，除了师明珠容易心软这一点。


    暗红色的天穹之下，离渊在师明珠的目光中沉默地走向了痛苦挣扎的王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救救我！”王业没有忘记呼救，声音越发的凄厉。


    而离渊只是微微低头，那双幽深的眼眸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究竟是在呼救，还是真信了巫日夕新一轮的鬼话？”


    王业眼中血光一闪，他知道他瞒不过离渊了，下一刻他提起环首刀提刀砍上，再度被师明珠拦住。


    “敢骗我？”


    师明珠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被欺骗的恼怒加剧了她手上的攻势。


    而王业显然无意在此地与师明珠争个高下。


    他不甘地“啧”了一声，下一瞬，环首刀划开了空间，径直地逃跑了。


    而那空间裂缝愈合得也极快，没给师明珠半点追上的机会。


    “怎么让他跑了！”


    师明珠既气自己放跑了心怀歹念的魔修，又气自己竟然一时不查，动了恻隐之心，真想帮助这个心怀鬼胎之人。


    青锋剑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使出一道杀招，长风似在哀嚎。


    她好像总是这样，无论是这次对于王业，还是对于逢时。


    莫名的挫败感涌上师明珠的心头，她抬头看向离渊问道：“我是不是太容易被骗了？”


    离渊轻轻摇头，对她道：“不，只是我认识他太久了而已。”


    师明珠微怔。


    她其实已经清楚这世界已然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最后阶段，她甚至也曾到达过过去的时空。


    可是，她所窥见的，与那不知多少年的轮回相比，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于是，师明珠下意识地问道：“那你知道王业跑到哪里去了吗？”


    离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复而又道：“他还提醒了我，这里是九幽，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赶路方式。”


    还没等师明珠想清楚离渊在说什么，只见她整个人便被离渊打横抱在怀中，由于太过突然，她险些没拿稳她的青锋剑。


    “做什么？”


    师明珠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慌。


    “抱稳了。”


    离渊只是这样回答着。


    下一瞬，他们都身影便从原地消失，无边无际的荒原中，好像从未存在过那样两个人。


    九幽是离渊的领域，只要他想，心念闪动间他可以出现在九幽的任何地方。


    于是，师明珠便被离渊带到了九幽最核心的区域。


    九幽最核心的腹地只有一小块，那里矗立着一座巍峨瑰丽的九幽神殿。


    离渊带着师明珠闪现到了神殿的大门口。


    门口处青鸟模样的石像在一瞬间便感应到了来客，石像开口，便是冰冷至极的声音。


    “擅闯九幽神殿者，杀无赦。”


    师明珠一听便知此地该与离渊有些渊源，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离渊，却见下一刻，青鸟化作人形，青衣的女子手执长剑拦在她的身前，神情亦如寒冰。


    “九幽不欢迎魔修。”


    师明珠猛然想起了她身上曾经被血雾侵染的伤口，以及手中那柄缠绕着血雾的青锋剑，于是她抬眸看向眼前之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青女。”


    青女的神情中明显带着一点错愕，手中的玄冰剑也显示出了片刻的迟疑。


    “我与你曾经见过。”师明珠轻声回道。


    是在某一次，身为天下第一大宗门的飘渺宗，接受四方来贺的时候，金曜还对青女莫名其妙的动心了。


    当时她只当九幽是寻常的势力，从未将它与死地划上等号。


    或者说，那时候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让九幽被世人遗忘，也是魔族扰乱人心的本事中的一种。


    而那时候，青女离去的原因就是九幽出了事。


    所以九幽或者说青女到底怎么了？才能让玄冰剑也贴上了离渊的脖颈。


    “擅入者死。”


    九幽终年不见日光，大抵也是因为如此，青女的皮肤白到透明，玄冰剑带着刺骨的寒凉之气，若是常人，单单被触碰到都少不了一个阴气入体的下场。


    但离渊丝毫没有在意脖颈上剑锋，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只是抬手在青女的眼前结印，而后道：“她记忆被人洗去，篡改过一部分。”


    师明珠了然，篡改青女记忆之人，呼之欲出。


    “那现在怎么办？”


    即使没了记忆，仅剩下本能，青女也牢牢地守在九幽神殿的门口，谨记着自己的职责。


    “帮她找回来就好，”离渊轻描淡写地说着，而后看向她道：“只是这件事，我不能做，只能由你来。”


    师明珠了然。


    虽然，她现在也没弄清楚离渊的具体来历，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他似乎确有不同，以至于处处受限。


    她直接道：“需要我做什么？”


    离渊合上眼眸，指尖轻点片刻，一道狭长的黑暗缝隙凌空而出，道：“找到初至九幽的青女即可。”


    师明珠也算驾轻就熟，抬步就迈入了黑暗的缝隙之中。


    青女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她知道自己已然追不上师明珠的步伐，于是玄冰剑就毅然决然地砍向了离渊。


    但古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玄冰剑砍在了什么东西上，她的剑好像只是在空气中挥舞了一下。


    青女后退半步，眉头紧锁地看着离渊。


    而离渊仍是面无表情，只道：“我无法伤害众生，所以众生同样无法伤我。”


    “看来巫日夕将你的记忆消除得当真彻底。”


    在青女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离渊看向她，并叫破了她真正的身份：“北域霜雪之神，青女。”


    另一头，师明珠一踏出时空的缝隙，便发现自己身处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目之所及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天色正好，蔚蓝的天空将日光衬得清澈澄明，也将那一地霜雪映得晃人眼睛。


    师明珠略显茫然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显然这里不是九幽，也没什么人的踪影，那么青女在哪？


    师明珠有点懵。


    直至，一道能将人天灵盖掀飞的唢呐声响起，浩浩荡荡的人群自地平线中逐渐浮现。


    她看到无数的彩车花灯，人们似乎在庆祝着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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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明珠忙向他们走去。


    游行的人员自顾自地吹奏着乐曲，彩车上做特殊打扮的人在他们所走过的路上撒满鲜花，师明珠只能跑到游行队伍的末尾，去问那些跟随着的人，道：“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是个面容和蔼的老妇人，她瞧了瞧师明珠，便道：“看你眼生，是外面来的人吧？你运气不错，这是祭祀霜雪之神的仪式。”


    老妇人冲着师明珠微笑着，又目露崇敬的神色看向远处，道：“霜雪之神会赐予你好运的。”


    师明珠略显不解，但并未多言。


    在她的记忆里，世间有寻求长生寻仙问道的，但却从来没有见过求神拜佛的。


    她听说过北域这个地方，却从未听过霜雪之神的名头。


    师明珠心底有些疑虑，于是便跟在虔诚的信众中，朝着北方走去。


    似乎越往北去，越接近寒风的发源之地，凛冽刺骨的罡风，让师明珠这般有灵力护体的人都感觉到了不适。


    但那游行队伍中的人群，很显然不过是普通的凡人，但他们却好像丝毫不畏惧寒冷，就仿佛他们说的那样。


    霜雪之神在护佑着他们。


    游行的人群在冰雪铸成的神殿前停了下来，吹拉弹唱着，翩然起舞着，师明珠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她只是透过了神殿敞开的大门朝里面看去。


    果不其然，看见了被供奉在最中心处的青鸟石像。


    青女原来就是霜雪之神吗？那她又怎么会到九幽？


    师明珠想着，避开人群，朝着那冰雪塑造的神殿走了过去。


    青鸟的石像之前，供奉着许多新鲜的祭品，都是冰天雪地中难寻的新鲜蔬果和祭祀肉食。


    就像是人们竭尽全力地挤出自己的口粮，将石像供奉成神像，放在高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可是师明珠的眉心紧蹙着，直视着那尊石像，心底的疑惑却更多了。


    她感觉那尊石像并无任何生命的气息。


    世间生灵，就算有通天的本事，首先也得是活者或是死者，得有生或死的痕迹。


    可眼前这尊石像就只是石像而已。


    师明珠的心里正疑惑着，便见眼前吹吹打打的热闹景象突然生变。


    人们身上多了许多的重影，就像是无数次祭祀的场景叠加在一起，那一声声乐曲也仿佛是交叠着，显得有些诡异。


    直至，夜幕降临人群散去，茫茫的雪原重归于静寂，师明珠再度看向那石像，便发现那石像中似乎有了生灵存在的气息。


    “青女？”


    师明珠颇为迟疑地唤着。


    只见那石像闪烁着冰雪一般的白光，在黑暗的夜里化作了青衣女子的模样。


    那女子神情冰寒，似北域雪原的化身一般，抬眸凝视着师明珠，玄冰剑握在她的手中，道：“你是谁？”


    “飘渺宗师明珠。”


    师明珠一拱手，便如实自报家门。


    按理来说飘渺宗之名威震四海，即使是山沟沟里不与外界接触的人，也该知道这传承已久的正道大宗。


    可是，青女的神色却出现了实打实的疑惑。


    她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