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请安

作品:《二嫁公主

    卯时的天光犹被层云遮盖,大雾四起。


    陆析雨独自站在主院的院子里等候,他垂眸盯着脚尖,呼出的气息化作白雾又顷刻消散。


    只听“吱嘎”一声。


    如瑜推门而出,她福了福身,笑容得体,“小公子,殿下请您进去。”


    -


    怡安梳洗穿戴妥帖后在主院的正殿等着接见陆析雨。


    她侧过身端起茶盏浅啜,当是醒神。


    这对父子起得一个赛一个早。


    怡安盖上茶盏,放置一旁。


    陆析雨的身影出现在正殿门口,少年若松若柏,挺直脊背,步履平稳地迈入殿中。


    有书院里几次接触在先,怡安对陆析雨印象一直不错。


    只见陆析雨立在殿中,俯首作揖,“孩儿来向母亲请安。”


    “母亲”二字一出,怡安的眉毛不由抽了抽。她面上端起笑,道:“不必多礼。”


    陆析雨这才直起身,他道:“本该早些来问候母亲。但听闻您身体抱恙,不敢打搅,是以拖到今日。”


    “您身子好些了吗?”


    “我身体已无碍,你坐吧。”怡安道。


    陆析雨没有落座,只道:“孩儿站着听您教诲便好。”


    怡安点了点头,也不勉强。


    她问:“你名析雨、字霖,过了年便是虚岁十五,可对?”


    “正是。”陆析雨答。


    怡安道:“那我今后便唤你析雨。”


    陆析雨恭顺地低下头。


    只听怡安继续说道:“我嫁与你父亲,今后便是你的继母,你唤我一声‘母亲’,于礼应当如此。”


    “你已是舞象之年,我不曾教你养你,这一声‘母亲’,于情我受之有愧。”


    怡安声音平缓,“因而,今后在外人面前你唤我‘母亲’即可,人后则不必勉强,你唤我什么都行。”


    陆析雨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安静地聆听。


    说着,怡安放柔了声量,“我们今后便是一家人,共处一个屋檐下,只需彼此心中存有一份敬意,和睦共处、相互扶持即可。”


    “至于晨醒昏定这些虚礼,我不在意,你也不必因此费时费神。”


    她问:“你以为如何?”


    陆析雨抬起头,他抿唇,“孩儿有所异议。”


    怡安颔首,“你说。”


    “您说,我唤您‘母亲’您受之有愧,析雨以为不然。”陆析雨乌眸雪亮,正色道,“自古以来,礼法在前、情义在后。您既为母,子孝母乃天经地义,并不因母不曾教养儿子所改。”


    怡安挑眉。她心道,还是一个小古板。


    不过守礼的孩子有守礼的好处。


    她微微一笑,“你圣贤书读得多,我若执意,倒陷你于不义,这并非我本愿。”


    “今后共处,便照你的心意来吧。”


    毕竟以后出仕入仕,有个“孝”名在身,也是好的。


    “析雨明白。”陆析雨低眉。


    怡安见时机差不多,便示意如瑜将她准备的见面礼奉上,缓和气氛。


    陆析雨见是两本册子,他小心接过,目露茫然。


    怡安端起茶盏,拨弄杯盖,“三代以内书法大家,我以为当属前朝的润江先生最优,我少时学写字,临摹的就是润江先生的字帖。”


    “只是,润江先生的真迹在尚书房,你手里的那两册是我从前写的摹本。”


    听是字帖,陆析雨脸瞬间发烫,面上呈赧然之色。


    怡安见陆析雨不自在地发窘,终于有了些少年人的生气,心觉好笑。


    同是十四五岁,裴叔衡在他两位兄长还在时,简直泼猴一般的习性,贪玩耍赖、插科打诨。


    哪里会似陆析雨这般一板一眼。


    怡安打趣道:“我在教明经的廖老师那见过你的功课,你作得一手锦绣文章,与之相匹的字迹也当精进一二。”


    陆析雨红着耳朵,抱紧那两本字帖讷讷道:“母亲教训得是,析雨谨记。”


    怡安忍俊不禁,她温声道:“东西先放一边,你应当还未用早膳,一起用吧。”


    “这……”


    陆析雨仍在犹豫,身后传来陆策宣的声音,“留下一起吃吧。”


    怡安抬眼,陆策宣从外头进来,他穿着轻便衣衫,袖子挽起,额间带有薄汗,他握着一块白巾一边拭汗一边往内走。


    陆析雨闻声一愣,回过头,“父亲。”


    怡安跟着起身,浅笑道:“将军。”


    陆策宣颔首,他对陆析雨道:“坐一会儿,稍后一起用早膳。”


    “好。”陆析雨恭顺答。


    他留在正殿等候,怡安则与陆策宣往寝居的方向去。


    清晨和煦的阳光斜射进长廊,一高一矮两道并肩的身影投在白墙之上。


    怡安道:“将军是晨练去了?”


    陆策宣点头,“练了一会儿枪。”


    怡安赞许,“将军日日勤勉不怠,析雨想是也承袭将军习性,一大早便来请安了,真是懂事的孩子。”


    陆策宣侧目,问:“可是他来得太早打扰了你休息了?”


    “我叫他日后晚些……”


    “欸。”怡安道,“将军这是哪的话?”


    “为人父母当作表率,哪有孩子请安,母亲躲着睡觉拒之门外的。”


    她抬手挽发,“再说,我也不是那般懒怠之人。”


    陆策宣眼底浮现浅笑,“嗯,你不是。”


    -


    陆策宣漱洗换衣的功夫,小厨房便将早膳送来了。


    有陆氏父子这对大小闷葫芦,饭桌上很安静。


    三人围着圆桌而坐,缄口用膳。


    怡安的目光在陆策宣与陆析雨身上徘徊。


    这对父子模样虽不像,但一言一行、一板一眼的样子却是十足相似。


    怡安心中暗自思忖,依年龄推算,陆策宣应是十五岁便有了陆析雨。


    不知十五岁的陆策宣是否也像现在这般沉闷寡言。


    怡安不免回忆起洞房那夜陆策宣灾难般的表现。


    生涩、毛燥、找不到……


    若不是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摆在这,她真的会觉得陆策宣是什么都不懂。


    “在想什么?”


    陆策宣见怡安久不动筷,出声问道。


    怡安本在出神,蓦的对上陆策宣冷峻的脸庞和疑惑的眼神,难得生出几分尴尬。


    她掩下失态,扬起笑,指着桌上一碟糕点道:“这碟山药糕是从前我府上的厨子做的,将军和析雨也尝尝。”


    “好。”陆策宣夹了一块给陆析雨,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陆析雨谢过。


    怡安则在旁看着这父子二人几乎动作一致地齐动筷,吃完后,又几乎同一时间开口。


    “很好吃。”


    “很好吃。”


    二人也愣住,对视一眼。


    怡安莞尔。


    她忽的觉得,也许这一对闷葫芦父子,亦可叫日子不那么无趣。


    -


    早膳过后,陆析雨离去。


    陆策宣与怡安则去花园走动消食。


    二人走在弯曲的鹅卵石小道上。


    今日天气极好,隅中的太阳照在身上已有暖意。


    “名卉仙葩真不少。”怡安赞叹园中景观,“眼下冬天还未过去,待到春和景明,这座花园里的景色定然不同凡响。”


    陆策宣道:“平日都是下人在打理,你喜欢便好。若有不合心意之处,再叫他们改。”


    这座府邸是去年赐下的,陆策宣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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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几个月,他不识什么名卉仙葩,平日也不常来花园走动。


    “我瞧着都挺好。”怡安道,“在这里再住个月余,便要去西南封地了吧?”


    陆策宣点头,“只待年后大鄢使臣来朝议和。事了后,便该回去了。”


    与四国长达近十年的战事,大鄢正是幕后推手。陆策宣替泷朝打了个漂亮的胜仗,斩了大鄢王子,守将弃臣而逃。大鄢战败,对其的处置朝中已经议了几月,仍未有定数。


    “这样啊。”怡安垂眸思忖,算算日子,应当能等到奉山书院新建落成。


    走出一段路后,又听陆策宣开口道:“听闻你给王妃与析雨都备了礼物。”


    “不错,可是有何不妥?”怡安望向他道。


    “没有。”陆策宣移开目光,“你有心了。”


    -


    二人在花园里逛了半个时辰左右,陆策宣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怡安回到主院,府里的几位管事上门,等着新主子接见。


    怡安到时,殿中乌泱候着十来个人。


    “拜见殿下。”


    怡安落座,她走得渴了,端起手边的茶盏啜饮。


    底下众人低着头莫不敢动。


    殿内寂静无声。


    须臾。


    怡安抬眼,她审视的目光绕了一圈,慢悠悠地道:“你们都是在府里当差的,本宫初来乍到,你们原是做什么的,也说与本宫听听。”


    这时,最右边一位五十余岁、面容精干的男子抬起头,“小人陆七,主管府上中馈,这些是立府后的账目,请殿下查阅。”


    琅华苑立府不过几月,账本合计不过三册,送至怡安手边。


    怡安信手翻了翻,一边问:“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将军的?”姓陆,想来是家奴。


    “回殿下,小人原是老王爷身边的人,在王府当差二十余年,去年九月王爷派小人进京,替将军料理府中诸事。”


    怡安颔首,又翻了几眼账册,随后合上,“账目清晰,做得不错。”


    “殿下过奖,都是小人份内之事。”陆七低下头。


    如瑜在旁帮忙问道:“下一位,你是做什么的?”


    陆七边上挨着的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人,她忙道:“小人姓许,是陆七的屋里人,也是从王府过来的……”


    一盏茶的功夫,这些管事挨个介绍了自己。


    末了,众人默不作声地跪着,等候怡安发话。


    只听怡安将茶盏搁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拿起帕子细致地擦拭手,开口道:“你们当中半数是王府旧人,既然将军信得过你们,本宫自然也信你们。”


    “因而你们从前如何当差的,今后照旧。”


    “只是,当中若有人仗着从前将军不问后宅之事,偷奸耍滑、办事不牢亦或是欺上瞒下、败坏门风之辈,且将皮绷紧了。若被本宫撞见,便不是打发了那么简单,一律依宫里规矩处置。”


    “是。”众人齐声道。


    “回去当差吧,本宫也累了。”


    怡安说罢起身,带着如瑜几人准备离去。


    “殿下,这些账册……”陆七忙出声问道。


    怡安回头,“账册依旧交由你保管,本宫需过目时自会找你。”


    “是。”


    回到后院。


    百景挽着怡安的臂弯,“殿下,就这样放过他们了?不该敲打一番立威吗?”


    “你当还在公主府呢。”怡安一笑,“莫不是害怕以后在旁人面前逞不了威风了?别怕,有人惹你不痛快,你便告诉我。”


    她的身份本就敏感,遑论府里还住着一位王妃。


    百景噘嘴道:“我哪里是怕不能耍威风,我是怕他们轻视了殿下。”


    怡安轻飘飘道:“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