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鬼？


    棠泊默默打量迅速扭转战局的男人，暗暗认同。


    先不说男人标志性的灰发，单凭他诡异的攻击手段便足以让人毛骨悚然，不禁升起些白日遇鬼的恐惧。


    更别提此时光线昏暗，很难看清男人身形，只能一次次承下攻击。


    不过几次交手后，地上躺倒一众伤残，只留几个束手投降的人站在原地，被吓得肝胆俱裂。


    白发老人看无力回天，彻底歇下趁乱逃跑的幻想，只能梗着脖子，拼尽全力稳住头领形象。


    老人眼中满是赴死的决绝，与手下互通过眼神后小心开启秘法。


    西奥兰明面上仅有两位正统神灵，但民众之中信仰交错，在两大教会有意放纵下，两位正神外的秘密结社繁复林立。而老人所信仰的，是十二位正神之一的「聆悼尘响」，拥有私下沟通的能力。


    随着秘能运转，他的心念传向最年轻的手下，“带着秘质离开，待会儿我拖住他。”


    保住年轻的血液，他们的密社才能延续存活。


    手下痛苦摇头，想要开口反驳，又怕引来白发鬼注意，害老人的努力功亏一篑，只能挣扎着站在原地。


    老人面上悲怆，扭头看向白发鬼，“有什么事冲我来，他们刚成为启示者，手上从没沾染罪孽……”


    后者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蹙眉吐出口鲜血，又不以为意抬手擦下。


    从棠泊藏身位置，刚好能看到白发鬼背后自肩头到腹部的撕裂伤，皮肉开绽拉扯，光是看着，她没法想象痛感有多强烈。


    不过…棠泊悄悄磨牙，伤成这样正常人早该上急救措施了，白发鬼还能分出精力注意形象？


    老人目光同样凝滞，他原本指望手下把秘质带走救人，眼下白发鬼受伤重得骇人，怕是不拿到东西不会罢休。


    他们今晚怕是注定要交代在这儿。


    手下焦躁不安：“我们围上去杀了他！他受了重伤，敌不过……”


    地面陈列的尸体静静躺着，把年轻人的话尽数噎了回去。


    白发鬼神出鬼没，在众多传言中，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不管多重的伤势对他都没有影响，死亡对他来说，更像变强的捷径。


    看着个个怕得发抖也没退缩的手下，老人咬牙摸出他视若珍宝的秘质。「聆悼尘响」的信徒多从事艺术创作，他们压根不擅长武力对抗，也不想掺和到暴力分子的斗争中。


    只是他孩子活下来的希望就这样交出去，老人满心不甘，“求您…放他们一条生路，”


    白发鬼抬起手拉下兜帽，眉目凝结，面具因为他的动作歪了几分，但老人只顾上随后的话语，根本无瑕打量。


    “还不滚？”


    待几人落荒而逃，男人倚着墙角滑坐到地面，气息愈发微弱。


    真放走了？这人还挺有原则。棠泊对白发鬼的印象逐渐偏离恐怖杀人狂，但心中谨慎没减轻半分。


    若贸然救人被当做别有所图，她怕是能立刻去见真正的死神。


    绿幕悄悄浮现：「那群人被智慧圣堂的启示者追上了，启示者很快会追到这里。」


    棠泊挑眉，这人是有意放走那些人拖延时间。


    “他为什么受重伤？”


    绿幕波动片刻，给出答案:「他抢了圣堂第四等阶的秘质‘回响’，没足够的实力脱身。」


    没实力脱身？这话说得为时尚早。


    棠泊对这人的做法不做评价，她没离开只是在思量是否要把这人收作信徒，或者说，该用什么办法，让白发鬼发自内心臣服于她。


    白发鬼作风残暴，对生命没有应有的敬畏，想拿下他，要比他表现得更强势才行，但过于强势又容易谈判失败，平衡两者足够让她头痛一会儿。


    她开启自己的卡牌查找线索，遗憾的是，卡牌没什么变化。


    「角色卡：棠泊


    附加状态:神降残骸（它正在逐渐消散）


    权柄：回转（它大概能帮你把一奥元换成十铜，多么方便！）」


    平平无奇到极点，棠泊怀疑只有精神异常的人才能从货币兑换术联想到回转权柄。


    而白发鬼显然不在此列。


    “你叫什么？”石块滚到棠泊脚边，白发鬼阴森森的声音紧随。


    棠泊轻抚下巴，缓缓抬头，脚下却适时向后退了几步。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能先走再说。


    「停顿那么久，还以为你在谋划，没想到你溜这么快。」


    “闭嘴。”棠泊扯了扯唇角，她又不是傻，与狼共舞又没有驯服他们的能力，就要思考自己有多大概率存活了。


    “我没有恶意。”听到棠泊暗含呵斥的话，白发鬼怔愣片刻，似乎意识到不能用这样强横的态度，他放软语气，将自己的尖牙与利爪都藏在皮肉之下。


    从那猛然轻柔不少的声音来看，如果他拥有尾巴，此时怕是也会跟随着讨好地摇摆起来。


    可棠泊的脚步没有停下，她假借整理衣袖隔绝下身后人目光，同样尴尬，她方才被耍宝的绿幕气到才脱口而出，压根没想跟白发鬼搭话。


    见棠泊甚至不愿与他对视，白发鬼更加急切，“我将拿出‘回响’作为报酬。”


    棠泊默默拉近一步。


    当筹码足够时，她不是不能重新审视自己的底线。


    这东西可是引动了智慧圣堂的追捕，就算她目前对秘质的作用与等阶不太了解，也能猜测其价值不菲。


    棠泊三两步停在白发鬼身边，“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这人对她热切得非比寻常，单从这点，棠泊赌白发鬼不会轻易动手。


    后者因为棠泊的靠近微滞，不等棠泊仔细观察，他低下头，“圣堂的启示者在我身上打了禁制，帮我剜出它。”


    不待棠泊接话，她手中多了柄小巧匕首。白发鬼满身鲜血，匕首却光洁锋利，足以见它主人的重视。


    男人撕下腰后衣物，在绽开的伤口深处，绿莹莹的种荚扎根其中，细根为了遏止血肉愈合不断搅动，能窥见肉沫脱落。


    饶是棠泊在末世见过不少严重伤势，依旧被惊得停顿片刻。


    她扭转匕首，旋转着挑出种荚，最终手腕翻动，将连带着碎肉的根须一同撇到地面。


    白发鬼闷哼一声，抬脚碾碎地上正散发能量的种子，想要拉上衣物时受阻，疑惑看向棠泊。


    “不需要包扎？”


    白发鬼极轻勾了勾唇，这是件难事，他很少做表情，这抹笑在他极努力下才调动成功，“我不会死，不用麻烦。”


    棠泊曾在医护短缺时帮忙照顾过受伤的异能者，因为这段经历，她最讨厌口上逞强，行动上带来更多麻烦的伤员，干脆扯下手上秘质，撕开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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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遮掩的布料，用专业的包扎技巧压住出血口，最后缠上秘质绷带，“东西送你，该交出你许诺的报酬了。”


    白发鬼被扯得愣神，直到胸前打上个漂亮的死结，他才呆呆从口袋摸出小巧怀表，看向棠泊时，他的表情还维持着浅笑。


    那氛围，像千年人偶钻了人类的皮，千辛万苦调动五官后忘了人类没办法长时间保持一个表情，将半张俊脸用出了恐怖谷效应。


    “我叫墨菲，你叫什么？”


    棠泊嫌弃转过脸，她不想告知姓名，一来她想笼络信徒，有必要保持距离，二来她不想和疯子在现实中有牵扯，她清清嗓子，打算随便忽悠几句，“我……”


    锵！


    墨菲猛然抬眸，一把将棠泊护在身后，银色长剑旋转着刺进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荡开一圈砂石。


    “是启示者。”说罢，他顾不上伤势，秘能化作薄盾，带着棠泊一连越过几道街区。


    绿幕后知后觉提供信息：「追查的队伍总共有五名启示者，有一个在附近蹲守有一会儿了，现在他的同伴到达附近，他想先发制人。」


    棠泊：……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等她死了再说？


    “五个追击者，能应付吗？”棠泊指向包围圈缺口，“那边走。”


    察觉到她态度紧张，墨菲扯下披风，遮住棠泊身形，“能，好。”


    棠泊拨开披风，严肃叮嘱：“不用带上我，你身上的伤很严重，如果没有疼痛癖就别逞强。而且，别让我刚才的努力白费。”


    她想让墨菲把她随便放在哪个角落，反正她没掺和进那些事中，没理由跟着墨菲逃亡。


    但这几句话在墨菲心中显然有了其他含义，他浑身肌肉绷紧，眼中迸发神采。


    绿幕猛地显现，记下墨菲信息。


    鼻尖被血腥味掩埋，棠泊顾不上这些，绿幕彻底笼罩她的视线，暗底金纹的卡面占据中心。


    「您收获了一名信徒，首次自动弹出简略牌面。


    信徒-墨菲


    特性：我愿化作您的足履，愿做您身边清风，随您踏过冥河之水，尽历回转恩赐。


    途径：回转第三等阶」


    墨菲：“我能从‘蔽所’借路。我听从‘回响’指引才找到您，吾主，我不会让您陷入危险。”


    「阶段事件二-笼络信徒完成，作为神明，您在蔽所应有一席之地。


    解锁版块：蔽所。」


    风像停止了流转，一切声音归于死寂，棠泊向前踏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的脚下移动了数米，身旁的建筑如鬼魅虚影，逐渐消散。墨菲完全丢下了鸟喙面具，风在他身旁运转，连带着对棠泊无比温柔，绕着她的发丝回旋，轻轻朝上托举。


    面具之下，墨菲拥有几近于白色的灰发，面容白皙，眉眼张扬冷锐，神情中隐着无法藏匿的狂热。


    察觉到棠泊视线，一抹潮红浮现，苍白的脸颊重新焕发生机，意识到自己失态，墨菲迅速垂下头，想要拉上兜帽，却忘了披风正罩在棠泊身上。


    他手足无措半晌，身上的伤势已被蔽所秘能修复，便扯开身上绷带捧在手中，“吾主，感谢您的赐福。”


    棠泊的身影映在暗金眸中，像浮冰海湾上点亮的第一抹阳光，还未消散的卡牌缓缓变化：


    「信徒-墨菲


    属性：狂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