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变成了这副样子？”棠泊的意识挤进信徒脑海，她看着对方仅仅半天不见就衰败破碎的身体，久久陷入沉默。


    作为神明，她能随意操使信徒的身体。


    接到召唤后，她第一时间回应，并选择将意识投射。


    墨菲身上不止有崩裂的伤口，还有他那只几乎被黑暗笼罩的右眼。


    这人的眼睛原本是泛有清澈辉芒的浅金色，如今不止瞳孔失去了原本的色泽，连边缘都被阴翳沉沉笼罩。


    墨菲抿唇转头，让发丝垂落遮挡住眼睛，尽管知道以神明的能力，轻而易举便能看清他的掩饰，他还是想挣扎着遮盖，“「聆悼尘响」突然出现，我没及时收回目光…”


    他停顿片刻，突觉仅仅这般解释会折损他在神明心中的价值，再次补充：“请您放心，不论受什么伤，最多间隔六日，我便能恢复如初。”


    “所以，请您尽情指使我，这点伤不影响！”


    墨菲语气激荡，但他嗓音沙哑支离，喉结滚动片刻，将漫到唇角的猩红咽下，根本不肯暴露弱势。


    “……行了。”棠泊能感受到这幅身躯的疲软，她代替墨菲伸手撑上墙壁，畅快咳出喉中鲜血，转头看向手中提着的头颅。


    那头颅上亚麻长发被粗暴打成结，鲜血溅满侧颊，却不见面上分毫痛苦。


    甚至，头颅上出现个灵动挑眉，带着快被蹭干净的油彩跳动，风生呜咽穿过的声音响起，“什么人来了？”


    他的眼睛咕噜噜转动，若不是眼眶牵制，棠泊毫不怀疑这双眼睛会翻到头顶一探究竟。


    可惜没等碧绿的眼球做什么，墨菲抬起匕首狠狠剜上去，头颅吃痛嘶鸣：“不要这么暴躁嘛。”


    浓稠的红液从眼眶流出，眼珠却还在自如转动，“白发鬼，我分明听说你信死神信到发狂，不管多肮脏的事，只要是你们那位老祭司下令，你便拼尽全力去做。如今我好心跟你做交换，给你一个面见死神的机会，你怎么会不愿？”


    还不分青红皂白舍命将他打了一顿，白白毁了他一幅完好的身子。


    实在可恨。


    只剩一顶头颅的画家分神思考料理墨菲的方法，待眼眶流出的液体堪堪止住，他被脑海中的畅想逗笑，“我还听说你特别受死神眷顾，有不死之身，那我就把你剖开做我的颜料罐吧。


    正好我需要再创一具身体，被回转之力滋养过的颜料，说不定会源源不……呜呜？呜！”


    棠泊早觉得这张巴巴不停地嘴不顺眼，随意抬手扯下窗帘，一把塞进画家嘴里。


    窗帘上溅着不少血污，又多日没来得及清洗，一股馊味。


    瞧见画家嚼泔水似的吃瘪表情，棠泊弯眸，她这是替自己无故被威胁的小信徒出气，才不是因为下午那个古怪的梦撒气。


    不过，照墨菲交代，他与画家从清晨缠斗到现在，那下午来她家门上鬼画符的是什么东西？


    疑点暂时压下，棠泊捻出绿幕上新的卡牌，决定有必要仔细查看。


    卡牌纹有蓝黑色金属纹路，哑光的星点莹白点缀之上，像承载着无数星光的深蓝幕布。


    这张卡牌，正承载有墨菲今日所有见闻，由他献祭向棠泊。


    可惜现在时间不够，棠泊调动些许秘能压下身躯颤抖，拉上宽大帷帽，将身上血腥气息拂散，打定主意先找家医馆包扎。


    再不济，她得给信徒找个修养的地方。


    天下像她这般亲力亲为的神明怕是没有几个，话说回来，像她这般只有独苗苗信徒的神明更是少数。


    棠泊咽下口叹息，随便用窗帘糊紧画家的脑袋，因后者不断的呜呜声，她还缠了圈布条勒住画家口鼻。


    墨菲的意识乖乖退到角落，若是有实体，他能激动到颤抖。


    跟神明同具一幅身体，这么近的距离，他有些心潮澎湃。神明身上由权柄衍生的无机质冰冷并未打消他的崇拜，反倒令其愈演愈烈。


    “您真好。”


    棠泊表情一滞，很快恢复自然，她没说话，如果墨菲知道自己并非死神，怕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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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为另一个态度。


    不过，她不正在取代死神的路上吗？


    思绪回转一瞬，她毫不犹豫回应，“你是我最重要的信徒，何来这一说。”


    唯一一个，怎么不算最重要。


    她没有丝毫心虚，却没注意信徒的呆滞。


    兜兜转转找到家黑诊所，了解过这边医疗构成，棠泊按响门铃，等待开门。


    伦德市帮派结社众多，这些非法组织自然不会去正规医院，但又需要医治，于是黑诊所应运而生，这地方只向钱看齐，不大会向教会泄密。


    而这家，正是死神结社笼络保护的诊所，负责的医生名叫克拉克。


    拖沓脚步声缓慢移动，一双浑浊灰眸出现在门洞后，他似乎认识墨菲，或者说，他忌惮白发鬼。


    棠泊听到医生猛然停滞的呼吸，再次敲门，“拿药。”


    门锁扭转很慢，足以见克拉克心中悚然，他最终还是从门后现身，让墨菲走了进去。


    直到克拉克拉开灯，棠泊方才发现这人眸光过分特殊，那层灰膜在灯光照耀下泛出浑浊光辉，像冷血动物才具有的瞬膜。


    她来这里是为了拿药，便没多观察，“我需要包扎。”


    克拉克眼角抽动，“墨菲阁下从未光临寒舍，稍等片刻。”


    他绕到药柜旁，找出些药粉覆在绷带上包扎，看到墨菲身上血污，他识趣移开眼，“阁下的眼睛似乎也需要治疗？只是我是个没有秘能的普通人，要不…？”


    他等着墨菲另请高明。


    等待他的是棠泊利落肘击，随之痛快陷入昏迷。


    绑好克拉克，棠泊将他拖到储物室关好，“不错，你就待在这儿养伤，照你说这诊所只为死神社团服务，最近社团内乱，来打扰的人不会多。”


    临到离开，她不忘动用权柄，将家中本就拮据的存款分出30交给墨菲，“记得吃饭。”


    秘能将奥元换成零碎铜元，棠泊沉默片刻，施施然退场。


    这回转权柄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