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温柔一天一天沉默寡言,像下一瞬,就如院中入了秋的海棠一样,逐渐失去生气。


    她多数时候都是在发呆,路过的飞鸟也能看一天。


    从春花开了到夏荷枯了,只要弹指一瞬。


    之后石榴熟了,第一场冬雪落了。


    萧怀瑾才猛然发觉,这只是自己和温柔的第一年。


    才一年她就失去了全部笑意。


    她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萧怀瑾尝试哄她。


    拿出她最爱的晃人眼的金头面,她也只是看一眼就叹气:“工艺如此复杂,巧夺天工。”


    溶了切了,也令人遗憾,暴殄天物,还不如不看,于是她懒懒地移开了眼。


    给她爱吃的水晶肘子,她吃一口后再也没有眉眼弯弯的反应。


    就连当时她在宫外吃的夸赞有加的猪肉汤团,她看了一眼就说,“我不想吃。”


    萧怀瑾告诉她猪肉汤团还是以前的味道。“这是那小摊的老板做的,不是御膳房的。”


    温柔也轻蔑一笑:“怎么可能味道相同。”


    没有烟火气,看不到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汤团和御膳房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后一句温柔并没有说出口,她只噙着冷眼,不发一言。


    萧怀瑾也看得出来她的意思,他只是不想承认。


    或许说,不想放手。


    可温柔的眼太刺人,让人忍不住躲避,萧怀瑾便用手按住温柔的后颈,把她贴在自己胸口。


    目光落在飘扬的雪上,看了一会儿,感觉没被推开,他才松了口气,“温柔,真心换真心,我们好好的不行吗?”


    这话中隐隐带了恳求,但温柔还是选择推开了他。


    答案已经分明。


    萧怀瑾自然也有他的骄傲,两人便又杠上了。


    直至雪落深深,萧怀瑾立于重华宫门口,他终于败下阵来。


    伸出手,看雪落在他的墨狐斗篷上,黑白分明。


    雪是清白之物,能不能带走他们之间的芥蒂污浊?


    萧怀瑾打破了宁静,他说:“昭昭,下雪了。”


    温柔提不上兴趣,慢慢抬眼:“嗯,皇上耳聪目明,眼神一点都没变差呢。”


    她拐着弯骂人,下雪了,我看到了,您老还真是一点也没瞎。


    萧怀瑾笑笑,这样冷冷的,带有攻击性的温柔,其实更像是他记忆里的阿无。


    想到这里,隔着这一场雪,历数着经年,萧怀瑾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温柔为什么变成了阿无?


    温柔狗腿子胆怂,阿无心黑嘴毒,平心而论,她们并不相似。


    但她们都是温柔。


    以前他只觉得这是命中注定,却从未想过是怎样的注定。


    他回头,看她们的两个身影在这一刻似有重叠。


    看着表情丧丧,死气沉沉的温柔。


    萧怀瑾却鼓不起勇气问,这是温柔想要的注定吗?


    她目光流连之处,都是外面的人间。


    思及此,萧怀瑾怔住了很久。


    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伤痕,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过温柔选择。


    他一厢情愿的,对她来说如果是束缚呢?


    萧怀瑾嘲弄一笑。


    捏起温柔的脸,看她皱紧了眉,带了点鲜活气。


    在温柔手拍下来前,他决定让她如愿。


    说出了她一直期待的那句话。


    “等春天到了,我带你去南巡,怎么样?”


    怎么样?


    其实温柔的回答,他用头发丝都能想到。


    但萧怀瑾还是盯着温柔的反应,期待她兴致缺缺,或者演技精湛。


    但温柔抬眼,根本毫不掩饰。


    带着萧怀瑾许久没看到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