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连天子之气都抵挡不住的鬼,应该有无边法力。


    所以那宫人想看看,青天白日,荷花池里的鬼到底能不能被他所见。


    但任他睁大了眼,如何望过去,都只有一池青翠。


    想来是因为他不如天子,是肉眼凡胎,才难寻鬼影。


    只见皇上久久地站在那里,盯着一处发呆。


    宫人心说,想必鬼就在那里。


    太阳落下的时候,萧怀瑾终于愿意挪动了。


    春日的夕阳有些微凉,看着那片灿烂的融金良久,萧怀瑾转眼又看了看宫墙四周的阴冷。


    想想这里的确和温柔喜爱暖和的地方,格格不入。


    就如他这个人,恶毒狠辣,和那个柔软善心的人,也不相配。


    但他还是无数次设想过,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以后会爱上温柔就好了。


    那么从第一天,不,是从他们见到的第一面,从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他便会收起那些阴暗潮湿,捂热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她。


    假装也是个温暖的人。


    想来这样就不会吓跑她。


    一时间,萧怀瑾又想见温柔了。


    刚才在荷塘里的她一直遮着荷叶,叫人看不清她的脸,他没看够。


    萧怀瑾抬步慌乱地走,期待温柔这回又会在哪里出现。


    好在到处都有她。


    没几步,萧怀瑾就看到温柔站在他派人精心养育的山茶花丛里。


    她拈起一朵花枝。


    摇啊晃了两下。


    身后大片的山茶,开得浓烈。


    她半个身子都掩映在山茶花里,回头露出胜比一百枝花还要更美丽的侧颜。


    风起时长发和腰侧裙带共舞。


    像纷飞的蝶。


    美不胜收。


    她看到了他,就弯着眼说。


    “春日晴朗,不若你也在身旁。”


    她轻唤:“扶光。”


    语调婉转,带着些许缱绻的意味。


    想到这里,萧怀瑾的心先是发狂,后缓缓归于平静。


    因为,他清晰地知道温柔不会说这句话。


    所以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心上人。


    萧怀瑾自嘲一笑,他的心上人是根木头,从不会说这样动听的情话。


    是夜,流华皎皎从云层里探出第一角时,萧怀瑾回到了养心殿。


    这是近来他新添的病,看不得月亮。


    见月光映窗的微弱光亮都觉得心烦。


    只因幼年时,望舒那样磊落宁静的意象,被他亲娘日日挂在嘴边,夸得天花乱坠,却不是他的小字。


    虽然他有出息,长大后,顺利抢了他哥的好意象,送给了他的心上人。


    但,那人说她不想做月亮。


    因此,萧怀瑾此生最恨月亮。


    可他处理着公务,抬头又会突然对着架子上招摇的鹦鹉喊“昭昭”。


    鹦鹉听后掀开一只翅膀啄了啄自己的羽毛,后矜持道:“坏东西,给我死!”


    顷刻后,养心殿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纷意过来拉架,看着萧怀瑾半途蓦然收回手,珍惜地把鹦鹉托于手中。


    他说:“她什么都没给我留下,推开窗就跑了。”


    “那么寒的江水,那么冷的风,怎么不冻死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啊。”


    “平时装怂货,跳江的时候她不怕死了,捅人的时候,她不怕死了,她胆子那么小,又那么大,全往我一个人身上使。”


    “偏偏留下一只破鸟,还和她一个德行,打不得骂不得。”


    “纷意,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朕几辈子前亏欠她吗,她怎么这样待我。”


    闻言,纷意拉架的手僵在半空。


    她本来只是养心殿一个二等奴婢,有一天突然被调走精心培养,先帝让她在九皇子十岁时,贴身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