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重游(二)

作品:《杀魔

    这件倒霉事说来话长,又要说回回到卫家庄的第二天。


    那天一清早,门被叩响了。


    前一天晚上和长暮聊到半夜,我正睡得香着呢,被敲门声吵醒,打着哈欠拉开门。


    “哎呦!”


    门口拄着拐的老婆婆差点一个屁股蹲摔地上,我眼疾手快拉住她。


    老婆婆定睛往我脸上一瞧:“鬼啊!鬼啊!”没等我扶稳,一把推开我的手,连滚带爬跑走了。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纳了个闷,回屋继续睡回笼觉。


    这几年风餐露宿的,没几觉是在床上睡的,虽说变成石头哪里都能躺,不过还是床上躺着最舒服。


    我躺着闭了会儿眼,眼前浮现老婆婆脸上的黑痣,那黑痣长在下巴上,半个铜钱大小。


    怎么那么眼熟呢?


    电光火石一闪念,钱婆?!


    我睁眼坐起来。


    那老婆婆是钱婆。


    钱婆当年要年轻一点,是当时村长的老婆,后来村长死了守了寡,没想到如今身体还硬朗啊。


    没想起来还能见到熟人这茬,我心生懊恼。


    十年前我走的时候,是跟村里的人说去别处寻亲了,现在我回来,还长着十年前的样子,可不给人吓得像见鬼了吗?


    瞧我这一身小孩样子,都让人看见了,现在再变也来不及了。


    讲起来,我还真没想过长大要变成什么样呢。


    我去隔壁房间跟长暮说这事,他又在打坐修炼,我讪讪离开。


    坐在门口台阶上想了半天,我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一个好说法。


    我拍拍灰站起来,打算去跟长暮对口供,院外忽然敲锣打鼓来了一堆人。


    “在这!妖怪就在这!”


    “抓住她!”


    钱婆浩浩荡荡领着一干人,拿着锄头铁锹前来捉妖。


    我叹口气,先侧耳听,长暮房间毫无动静,我就地坐下,摆出如他一般的打坐姿势,待吵闹声到了院中,我悠悠睁眼。


    “何人在修道之地喧哗?!”


    我在声音里灌了点灵力,尾音里荡出点洪钟的样子,有人扔了锄头捂住耳朵,已经受不了了。


    只是一帮普通的农人。


    先发制人,钱婆也被唬住了,看着我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我站起来,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手持结印,站在台阶上垂眼看向她。


    “来人可是钱家阿婆?”


    “是、是又怎么了!”钱婆嗓门很大,颇有虚张声势的效果,“你是哪里来的人,怎么住在卫二娘的屋子里?!”


    我将一只手背向身后。


    “这本就是我的来处,暂住几日有何不可?”


    钱婆露出狐疑的表情,身后一帮村民交头接耳起来。


    “钱婆,可还记得卫家阿琢?”我说。


    钱婆缀着铜钱痣的白胖大脸先是呆滞了,然后颤动,眼神不可置信,指着我的手在打颤。


    “你、你是卫阿琢?”


    “正是。”


    “可、可你不是十几年前就走去别地寻亲了吗?怎的还是当年模样?!”


    我仰天长叹一口:“这事说来话长……”


    总之还没编好。


    “机缘巧合,修了道门,如今还是童子身罢了。”


    我原本计划骗到这里就够唬人了,谁知事情发展出我所料。


    钱婆一听这话就信了,立马回头跟来的村民解释,没说两句,一群人哗啦啦在院子里跪倒一片。


    “求仙人救救卫家庄啊!”


    我一瞬慌了:“我没说我是仙人啊,你们跪什么,快起来……”


    我话音刚落,白衣如出尘仙子的魔缓缓走了出来。


    众人:“求仙人救救卫家庄啊!!!”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长暮要是被吵恼了,魔性大发,一巴掌拍死院里这帮人也是有可能的。


    收尸可是件麻烦事啊!


    在山呼海啸般的哀呼声里,长暮看向我,冷漠的眼睛在向我问话。


    这我能怎么说!


    我只能好声好气道:“长暮大人,这些人都这样了,要不就听听说的什么事呢?”


    “这些,是谁?”


    “是人。”


    “这些人,是谁?”


    “是卫家庄的村民。”


    长暮只是看着我。


    我咳了声:“没错,我们是不认识……”


    长暮转身就走,我忙扯住他袖子,他的袖子又长,又凉,又滑,我愣是用了两只手才拖住。


    长暮背身说:“我无意救人。”


    “那就当报恩吧!我既要帮你实现你的愿,那你帮我报恩,岂不公平?”


    “这些人于你有恩?”


    与其说卫家庄这些人于我有恩,不如说卫家二娘是我的恩人。


    我不愿再说了,说来又是没头的事。


    我说:“是,你帮我一回,我会记下的。”


    哈,没想到长暮就这么被我说服了。


    我头一回发现这魔还挺好说话的。


    听村民们七嘴八舌说完,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卫家庄已经太平了好一些年头,从今年过年以来,频频有怪事发生。


    先是有村民听见半夜山间有婴儿哭啼,一干人打着灯笼赶去什么都没见着,而后又是田间地头频频有异动。


    晚上若有人守田,便没动静,只有一没人在,一夜过去总会出现莫名的八趾脚印,村民们说必定是长着八趾的妖邪在作祟!


    我一听这话安了心,想来这连人都怕的妖邪也没多大本事。


    打这以后,我和长暮就在庄子里以修道仙人的身份骗吃骗喝了。


    长暮这魔端的飘逸出尘,只要往那一站,仙人身份不言自明。和他走在卫家庄里,路上遇着的妇人儿童都要把他当成神仙拜上一拜。


    “求仙人保佑卫家庄!保佑庄里来年无战乱,庄稼有收成。”


    妇人跪地伏拜,右手指尖触及白袍一角。


    只见仙人眉头一紧,我忙扯起他的袖子往旁边闪了步。


    “知道了知道了,这礼仙人受下了,王阿婆你赶紧回家吃饭吧。”


    我擦了擦额头冷汗。


    老是受这三叩九拜的大礼,我一个石头也够难为情的。


    一日傍晚,杨柳拂烟。我和长暮信步走到村尾,村尾有口小池塘,池塘边栽着一棵老柳树。


    隔着老远,我遥遥看见柳树精穿着一身绿衣裳坐在池塘边上摇扇子,等我走过去,池边空空,妖影不知哪去了。


    我走到柳树前,轻轻摸了摸柳树的老树皮,然后伸出指甲……硬抠了一块下来。


    “哎呦!”柳树里传出一声惨叫。


    “出来,我都看见你了,躲什么躲。”


    柳树后面探出一个头,我去抓,没等我揪住他,又缩了回去。


    我冷笑,两臂抱住柳树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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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疯一样狂摇起来。


    “别摇了别摇了!都摇秃了!!”


    柳树精跳出来,一脸生气。


    “哈哈哈哈!”我大笑,“你怎么还这么秃,这些年没长一根毛啊。”


    柳树精插腰站在我面前,头发像用秃毛的扫帚。


    “我本来就不长毛!”


    我放肆嘲笑了柳树精一阵,擦擦笑出的眼泪:“桃树精和杏树精去哪了,怎么没见她们?”


    “谁知道!”柳树精气鼓鼓地抱起手臂,“当年你走没多久,她们都走了。”


    “去哪了,也朝万妖城那边去了么?”


    “不知道,只听她们说这里气越来越浊了,要去个明快点的地方修炼。”


    “气浊了?”我吸吸鼻子,“闻起来不见得啊。”


    “这两年是好了不少,没打仗了嘛。早些年打仗的时候,哪里都闻着一股血沫子味呢!”柳树精说着叹了口气,“杀魔石你不是跟着去万妖城了吗?”


    “哦,我路过,回来看看。”


    柳树精很嫌弃的样子:“你回来就回来,怎么还带了个那东西?”


    “什么东西?”我莫名其妙。


    “就那东西……”柳树精朝一个方向努努嘴,顺着他的指向,我瞧见长暮躬身望向池塘,像是在用他瞎了的眼睛观鱼。


    额……


    我将柳树精拉到离池塘远远的地方。


    “柳树精,我问你个事儿,你知道有无山吗?”


    “有无山?没听说过。”柳树精摇头。


    我一声哀嚎:“连你都没听说过,完了完了。”


    柳树精:“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这里,但是不知道在哪儿。”


    “找路啊,那好说,你去问土地婆婆,她肯定知道,”柳树精说,“不过你千万别带那东西一起去哦。”


    我奇了怪了:“什么东西啊,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柳树精说:“就跟着你的那团脏东西啊。”


    我又看了白花花的长暮一眼。


    脏吗?没有啊!


    经过柳树精的一番解释我才知道,原来在他看来,长暮是一团又黑又黏糊糊的气,所以说他是脏东西。


    要是被长暮听到这话,柳树精估计小命不保了。


    告别柳树精,我走到长暮身边,把他上上下下从头到尾嗅了一遍。


    “你干什么?”


    “裳华告诉我魔集世间妄念而成,为什么我闻不出来?”


    长暮问:“闻不出什么?”


    我摸着下巴:“欲望的味道。”


    世间的欲望是有气味的。我见过被欲望腌入味了的妖怪,像一碟放馊了的糖醋鱼,酸臭极了,对方也确是鱼精。


    如果魔是天地间妄念的集大成者,那我为什么闻不出它的味道?是没有还是我没闻出来呢?


    “因为你是石头。”长暮说。


    是吧,也许因为我是石头,长着石头鼻子,闻不出来也正常,我不去计较这些了,转而问长暮他刚刚在看什么。


    “看鱼。”


    “你眼睛好了?”


    “看有时候不需要眼睛,心观亦可。”


    我朝那腥臭的池塘看去,一池浑浊死水,哪里有鱼的影子?


    “我看不见哪里有鱼。”


    “那是你心不静。”


    我撇嘴,翻了他一眼。


    我与长暮,石头与魔,鸡同鸭讲,对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