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芍礼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廖启年抬手看了下手表，“吃了吗？米维他们叫的外卖刚到，要不再给你叫一份？”


    “不用，现在还不饿。”季芍礼举起刚经过园区便利店顺手买的饭团晃了晃，“我买吃的了，等下饿了可以对付一下。“


    廖启年摇头，端着他的那一份定食跟着季芍礼走进她办公室。


    米维悄咪咪跟余诉八卦，“廖总真的喜欢余总吧？”


    “我也感觉。”余诉咬了一口鸡胸肉，凑近米维耳边低声说，“不过你不觉得Shirley一点也没感觉到吗？”


    米维把工作室上下左右瞟了个来回，确认没人后也悄悄摸摸道：“听跟Shirley合作开过工作室的学姐说，Shirley明艳动人，一直不缺追求者，但她完全是个铁壁女！可是据我观察，比起铁壁女，她明明更像少根弦……完全就是个爱情小白！”


    米维叹了口气，咬着筷子闷闷不乐道：“可是我好想她跟廖总在一起……”


    “怎么着，你还cp粉呐？知道cp粉往往是饭圈鄙视链最底端的吗？”余诉给米维夹了一块盐炙三文鱼，“Shirley这么完美，我感觉根本没有哪个男的可以配得上。虽然廖总也很不错吧。”


    “知道你是坚定的唯粉，随便嗑嗑罢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廖总喜欢Shirley，但Shirley没这个意思的话，那也没办法。”


    “得了，抓紧吃饭吧。”余诉喜滋滋喝了一口味增汤，“我就希望Shirley独美。”


    *


    “你这样吃不行的。”廖启年把手上的定食放到季芍礼办公桌上，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我的。”


    “打住，我外婆和芳姨都没你唠叨。”季芍礼笑着调侃，“真没事，我刚顺路去了趟我外婆那儿，在那儿吃了碗鸡丝面。”


    廖启年虽然不如卜方那样了解季芍礼家的事，却也知道季芍礼和外婆关系最亲密。以前留学时季芍礼和秦蕙兰视频通话，廖启年如果正好在季芍礼身边，也会同秦蕙兰打招呼。


    “你外婆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哦对了，我还给你和卜方带了芳姨腌的玫瑰萝卜。”


    季芍礼弯下腰，正从放地上的包里往外掏保鲜盒，语音通话铃声突然响起。


    桌上手机屏幕一亮起来，廖启年就已经瞄到是没见过的头像，也许是私人电话，廖启年想回避，可双脚却好像扎进地板，动弹不得。


    【哔哔哔——恭喜宿主终于终于完成了新手任务！本统就没见过要花这么久时间还这么不情愿的……】


    看来陆裁风已经收到花了！


    季芍礼三下两下掏出保鲜盒放到桌上，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陆裁风。她把玫瑰萝卜往廖启年面前一推，“正好给你下饭。我先接个电话。”


    廖启年顺势拉过椅子，在季芍礼办公桌边坐下。


    季芍礼已经从系统口中得知任务完成了，便立即开口问道，“花收到了是吗？”


    “嗯，谢谢。很合我的心意。”隔着电话，陆裁风清醇的声音像被披上了一层柔软的羽毛，轻轻挠了挠季芍礼的耳膜。


    难怪网上那么多谩骂中，也还是会夹杂着几个夸赞陆裁风嗓子的帖子。


    季芍礼定了定心神，考虑到万一他养死了任务失败祸害到自己，忍不住叮嘱：“那就好，老板说苦苣苔科耐阴，你可以放室内，但也别放那些一点光都晒不到的地方。”


    “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它们。苦苣苔科开的花小巧可爱，很适合我的工作室，我会把它们放到我的唱片架子上。”


    季芍礼想象了一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正打算道别挂电话，又听到陆裁风寒暄，“吃中饭了吗？”


    她随口答道：“没呢，吃了鸡丝面还没多久，现在还没吃午饭。”


    话音刚落，季芍礼猛然发现自己的语气熟稔了许多，忽地漫上一丝尴尬，却听对面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唠起家常：“我也吃面。简单做了青酱意面，青酱是我之前做的，里面用的罗勒叶是我自己阳台上种的。还加了一些芝麻菜和菠菜。”


    季芍礼几乎能想象出那种美味了，“肯定也很好吃。”


    廖启年夹出一块玫瑰萝卜，酸甜味扑面而来。季芍礼被勾得食指大动，“我先挂了，给你带了一盒我家里人做的玫瑰萝卜，到时候尝尝。”


    季芍礼放下手机，从抽屉里摸出常备着的骨瓷餐具，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腌萝卜，“肚子是不饿，可惜嘴巴馋了。”


    这么好吃，肯定能拉近跟陆裁风的距离，方便以后甩开系统。季芍礼喜不自胜。


    廖启年只觉今天的萝卜食之无味，只有强烈的酸味揪着他的胃。


    对面分明是男子的声音，聊的话题不过是花草吃食，却反而更透露出一股熟稔。即使只能听到季芍礼说什么，但依旧可以推断出季芍礼去过他家里，吃过他做的饭，还给他送礼。


    他喉头有些干涩，斟酌着问，“和谁聊天？”


    萝卜里吸收得满满的玫瑰醋酸得季芍礼眼睛鼻子皱成一团，清甜的后味很快又让她舒展开来，“唔……芳姨太厉害了，原以为她的腌萝卜已经登峰造极，没想到她还能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她吃东西细嚼慢咽，一片萝卜细细品尝了许久，刚入口清脆的咀嚼声渐渐平息，终于心满意足地咽下，“和我隔壁邻居聊天呢。”


    “你才刚搬过去，这么快就这么熟了？这萝卜，还以为就卜方一份我一份，突然就不香了。”


    “最近蹭了几顿饭，吃人嘴短呐。”季芍礼笑着叹口气，“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吃味？虽然你比不过圆圆吧，但是我永远把你排在好朋友里第二位。”她清了清嗓子，压出低沉的声线，想象自己是一个霸道总裁，半垂眼帘，邪魅一笑，“女人，还满意吗？”


    廖启年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气，无奈地摇摇头，“吃你的饭团吧。”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郑城一走到门口就看到季芍礼笑得前仰后合。


    “噢，郑叔，来得正好，我早上去了城郊环保执法队，可是他们有规定，什么都没透露，只说到时候怎么查询处理结果，我看我们还是先再定个工厂马上排工期吧。”


    “就是说这个事儿呢。”郑城拉过剩下的一把椅子坐下，“刚老田来电了，说结果已经出来了，污水确实超标，不过是人为拉停了污水处理设备导致的，重新启用没问题，只是要因为之前停用时期的排污问题承担一些罚款。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人为？怎么查出来的，监控数据恢复了？”季芍礼起身倒了两杯茶。


    “就是说，你猜是谁搞的？”郑城接过，轻放到桌上，沉沉叹了一口气，“是老田的儿子田丰搞的！没想到啊，偷偷摸摸关停设备的是他，举报违规的也是他！”


    “儿子坏老子的事，为的什么？”廖启年收拾好餐盒，沉声问道。


    “已经被移交到公安机关了，具体的原因还在调查。”郑城呷了一口茶，又有点气不过，杯子放回桌子上，发出“哐”的一声，“他还敢带检查人员去看监控，就是仗着监控数据已经被他给抹掉了！要不是搞排污的小马坚持，再加上今天技术部门恢复了数据，哪能真相大白呢？”


    季芍礼想起田庆有些憔悴的身影，情绪复杂，“田厂长还好吗？”


    郑城摇摇头，“我听他打电话有气无力，又有排号的声音，心想不对，挂了电话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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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紧联系了一下小马，小马说他高血压犯了，本来想来咱这儿赔礼道歉，被他老伴先拖去医院了。”


    季芍礼闻言沉默，前几天坚信自己厂子没问题，憔悴但还撑着精气神，今天知道竟然是自己儿子从中作梗，估计精神一下子都垮了。


    三人商议了一下，既然可以马上复工，工期也没被耽搁太久，就由晴天服装厂按原计划继续生产。


    罚款的事，无论是不是田庆的儿子搞的破坏，晴天服装厂都理应承担没有做好监管防范的责任。在季芍礼看来，即使工作室愿意出于人道主义适当承担一部分，田庆也不会接受。


    何况于情于理，工作室如果坚持追责，都没有任何可置喙的地方。但三人还是从长期合作的规划上考虑，决定如果最终大货质量过关，就不作索赔。


    至于担心田庆心中有愧，影响病情，季芍礼就请郑城以朋友名义私底下一个人去探望，好生开解一番。


    廖启年和郑城离开后，季芍礼靠在椅背上，久久无言。


    【宿主，你还好吗？任务已经完成了，第一次机会失败的负面影响也已经消除，你不开心吗？】


    “这也叫消除吗？”


    季芍礼睁开眼睛，望向未做吊顶的天花板，粗粝的混凝土横梁裸露在外，此时竟有无声的冰冷压迫。


    “如果我不失败的话，这样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宿主，坏人做坏事是因为他们心底本身就有“恶”，而不是你强加给他们的。】


    季芍礼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扎出苍白的印记。“我从没像此刻这般厌恶，不，憎恨绑错系统这回事。”


    【你之前不愿利用系统获取好处，此时又将别人做的坏事怪罪到自己头上，】机械声传来，【宿主，你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痛苦吗？因为你道德感过高。】


    “Shirley？”米维不知何时走近，轻轻地叩着桌面。


    季芍礼听到声音，暂时抛开纷杂思绪，端直了身子，“有事吗？”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了你好几声都听不见，早上公出累了吗？”


    季芍礼扯出一个笑，“思考了一下道德虚无主义。”


    “……”米维张大了嘴巴，“太高深了，我是不懂。”


    她放了几个文件夹在季芍礼桌子上，“我是想说刚收到好几份简历，我看了下其中也有还不错的，你看看？”


    难道这也是系统的奖励？季芍礼闻言皱眉，飞快翻阅手上的作品集，其中一份却让她不自觉地沉浸进去。虽然表现方法仍有些稚嫩，粗一看甚至觉得是个外行人，但总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奇思妙想。


    “这个，不是科班出身？”


    “不愧是Shirley，眼光好毒。”米维伸出个大拇哥晃了晃，她翻开前面的简历，拿手中的笔指到毕业院校一栏，“你看她，法语专业，此前做的外贸，完全没有任何服装设计相关的经历。”


    说完米维又忍不住用笔盖敲了敲桌子，“好不容易有人投我们工作室了，结果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虽然还不错吧，不过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工作室多高大上啊！”


    季怀黄不会搅黄一场面试就罢休，估计还做了其他手脚。季芍礼脸色有些冷，重新翻阅起作品集。


    这个应聘者对自己的层次有着清楚的认知，所以尝试投递的设计助理岗位。如果招设计师，这样毫无经验的人肯定没有机会，不过即使是设计助理，一般大公司也不会要。


    但季芍礼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这并不意味着她为了应对远宸的阻挠就盲目降低标准，而是因为从这份作品集中，季芍礼窥见了一丝挣扎与赤诚。


    “通知一下应聘者，明天上午安排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