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测完能力的珍珠又挪回到贝壳身边，和她紧挨在一起：


    “买卖人口是违法的！我们不跟怪叔叔走！”


    被称为“怪叔叔”的提货人还没说什么，厉白虎就自作主张地嚷嚷起来：


    “吵什么吵？大人说话没你们插嘴的份！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像你们这种垃圾一样的低等公民，累死累活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现在有人愿意花钱买你们的命，这是天大的福气。你们感恩戴德都来不及，怎么还敢……”


    “谁说三等公民的命都是垃圾？”


    冷不丁地，门外一道清越的声线击碎了他的折辱之辞。


    众人霎时愣住，不由自主地都把视线投向厂房大门的方向。


    下一秒，仿佛空气流动泛起了波纹，一道水做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穿过刀枪不入的铁门，踏进厂房内的瞬间又凝现出实体——


    裴望矜的第四技能：[溶解]。


    [溶解]发动时，不仅能把自己溶成由水构成的流体，完美替代隐身类道具的使用效果，还能在此状态下穿行于任何有缝隙的固体间，更能把其它指定目标物溶成水体，无论其是否有生命。


    厂房里的人看见，这个视大门为无物的来者是个身穿开高衩的薄大衣的女人，矮靴踏在粗糙水泥地上的每一步都散发着无穷的傲气，仿佛这里是她的主场。


    珍珠看见了她满眼的志在必得，和唇瓣无声开合的口型——


    我来了。


    *


    裴望矜走到厂房中央，凭借瞩目的身高优势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经过侍应生打扮的提货人时，垂眼扫过他胸前的名牌：吴述楠。


    与此同时，在她靠近后，吴述楠手中表盘的指针疯狂旋转起来，破天荒头一回指向了早已蒙灰的“水类”，数值直接飙上85，更有继续向90冲刺的趋势。


    吴述楠吓得面如土色，手一抖，表盘掉落在地。他还没来得及再看看那是现实还是幻觉，始作俑者就目不斜视地从旁经过，抬脚将其踩碎。


    裴望矜径直走向墙角处的两个女孩，蹲下身对她们说着些什么，垂颈时显显然凸起的脊骨，倒像是蓝星时代神话传说中的龙骸。


    虽然不清楚这女人的来历，厉白虎和他的一众狗腿还是如临大敌。


    松菜着急忙慌地试图从里面推开铁门，想把在外巡逻的其他成员们叫进来增援，可同时他也发觉了不对劲——


    如果门外还有人在的话，又怎么会让这个女人大摇大摆地闯进来？


    额角落下几滴冷汗，松菜推开门，偌大的据点内果然空无一人。


    厉白虎满脸惊恐，声调因紧张高得近乎尖叫：


    “你对我的弟兄们做了什么？！”


    裴望矜缓缓起身，对他们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后绽出昳丽一笑。


    她说：


    “下雨了。”


    像是应了她的话般，空中忽然纷纷扬扬地下起雨来，二十多个壮汉也随着雨点一同砸落在地。


    从高空坠落至摔成肉饼的前一瞬，裴望矜好心地给所有人垫了层缓冲，再让其落地，没要他们的性命。


    饶是如此，这帮喽啰也被吓得够呛。


    他们还没完全停转的脑袋依稀记得，在看见此人驱车撞翻据点正门的下一秒，就不知怎的被抛上了天空，背后托举着的仿佛是充满水蒸气的云。


    ……是喝高了吗？怎么青天白日的就开始说胡话了？算了，还是晕过去好了。


    于是所有人都默契地一动不动，死鱼似的趴在原地。


    雨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主城地界。这是德墨星球有史以来的第一场雨，锣鼓喧天的雨滴坠落在屋顶上，玻璃窗上，很快又在地面形成了许多小水坑。


    这是裴望矜的第五技能[转化]。


    水蒸气和液态水，雨和冰，霜和雪，无不属于水的范畴。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在六月里就把主城打造成白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


    水也可以是溪流和河道，湖泊和海洋，即使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裴望矜在发展出这项技能时，深感自己仿佛也拥有了一部分创世的权柄。


    *


    这是所有新人类们第一次见到雨，传闻在蓝星上常见到腻味的雨。


    人们不约而同地跑上街，张开怀抱感受雨丝，好些精明的商人已经开始思考起批量生产雨伞的必要性。


    裴望矜的能力目前还是不宜昭告天下的秘密，为此周无渝不得不代表官方出来声明，称这只是联邦首次试验的人工降雨。


    无论是何成因都好，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让人们感受到了这个星球日益繁盛的希望。


    在这满城狂欢的喜悦氛围里，厉白虎却因阵阵深入骨髓的恐惧而双腿发软，几欲站立不住。


    这都归因于一分钟前，裴望矜面色和善地对吴述楠说：


    “我本无意打扰贵方的交易，但这两个女孩并不是三等公民，不属于这里可交易的‘货物’范围，我是来接她们回家的。


    “但吴先生远道而来，空手回去肯定也不好交差，不如把对您忠心耿耿的厉先生带上吧。”


    吴述楠意味深长地环视着厉白虎和松菜等人，似乎真把裴望矜的话听了进去。


    厉白虎：“！！！”


    燕国地图终于完全展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昨晚跑走的那个小孩是去搬救兵的，还搬来了一个貌似也熟悉行情且绝对惹不起的角色。


    要是他和松菜这些帮派高层真的都被抓去斗兽场了，那虎头帮怎么办？等等……或许，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借刀杀人把他们给一锅端的想法来的。


    他越看越觉得这人面熟得很。是在哪里见过？


    吴述楠的手下向他们走来，厉白虎在大脑因极度惊惧而一片空白前，终于想起来中心供给站门口那个春日的黄昏。


    *


    早先周无渝就说过虎头帮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想来应该指的就是此类人口.交易了。向来是擒贼先擒王，想解决问题就得把祸种连根拔起。


    既然厉白虎口口声声说这是“天大的福气”，那就送他去享福好了。反正斗兽场也不是非要有能力者不可，他们这种有勇无谋的废物送去做做小白鼠也算是功德一件。


    没再管这两方具体会怎样黑吃黑，裴望矜牵起女孩们走出厂房，贴心地撑起一把伞，带她们坐进车里。


    [火力全开·雨季跑车：即使在暴雨中也可保持优良能见度和驾驶性能的载具，希望会有能派上用场的那天。


    评级：高级


    定价：非卖品，使用前需经中心供给站经理审批


    使用期：参照经理审批允许的最大时限


    冷却期：无


    使用效果：不受雨天路况影响的车轮摩擦力、无需加装雨刮器也可清晰视物的车窗玻璃、雨水无法打湿车身的防水涂层，您值得拥有！


    状态：使用中]


    昨天夜里，裴望矜屡次尝试哄睡无果后，无可奈何地随口起了个话题：


    “所以，你的技能具体是什么？”


    珍珠躺在她的被子里，眼睛亮晶晶的：


    “嗯……我在遇到你的那天晚上，就用了第二技能[飞沙走石]，表现出来就是以我为中心的小范围沙尘暴，如果周围没有沙土的话就像是单纯的风，可以用来发动攻击，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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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裹挟在其中实现瞬间移动。”


    ——原来这就是当时巷子里突然出现气流波动，紧接着珍珠又能闪现到她面前来的成因。


    “那第一技能呢？”


    珍珠把脑袋埋了起来，闷声道：


    “第一技能是[感知]，可以借由大地感知特定范围内任何我想了解的事情，那种感觉既不是看见也不是听见，就是单纯的‘知道’。


    “我就是通过这项能力得知你可以实现别人的愿望的，所以并没有什么求签的卦象，更没有所谓可以帮助我们的‘大人’，这些都是我编造的。”


    坐在床边的裴望矜呼吸微微一滞：那她会不会其实也知道……


    没让她焦虑太久，珍珠很快又说：


    “所以，其实我也知道你给我的道具有[依靠特殊手段续命不是真正的活着]的副作用，但我和妈妈都很开心。


    “你帮忙占卜没收一分钱，还给了我们这么厉害的道具。要不是因为它，妈妈可能都活不过那两天了，走时还会特别痛苦。用了道具之后，至少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和健健康康的妈妈一起生活，最后也能好好道别。


    “小裴姐姐，我并不怪你随意干预了妈妈的生死，反而还很感谢你。像今天这样，你肯听我说话，还把我带回家，答应会帮我和贝壳，我也都特别感激。”


    珍珠从被子里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十分认真。


    裴望矜也同样认真地回望着她，郑重地吐出一句：


    “谢谢。”


    谢谢你，珍珠。谢谢你的出现，你的用心和你的剖白，否则的话，我可要内疚一辈子了。


    *


    此刻，裴望矜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到女孩们叽叽喳喳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欣慰，不禁想到周无渝把自己一路带回主城，看她自由生长的这么些年，是否也时常能感到这种情绪？


    她突然有一种仿佛是传承的感受，就像周无渝曾将她救起，养育她，栽培她，但又并不事事插手过问，只偶尔指点一下方向，裴望矜的人生依然由她自己定义。


    周无渝在一代间有她的伙伴、人脉和资源，将来裴望矜也会有自己的队伍、势力和大后方。眼下珍珠和贝壳就是不错的人选，如果她们也愿意的话。


    贝壳注意到她的目光，在座位上坐好，脆生生地说：


    “谢谢姐姐救我们出来，姐姐真的特别厉害！现在可以再麻烦你送我们回家吗？”


    裴望矜惊讶地挑眉：


    “为什么还要回去？”


    “嗯……毕竟我们还只是三等公民呀，是不被允许离开出生时所在的那片地方的。”贝壳被她问得有些局促，和珍珠交握着的手也微微发汗。


    不料裴望矜轻笑一声：


    “谁规定了你们是三等公民？制定标准的人可没有资格把别人的价值划分出三六九等，限制活动范围的指令更是放屁，这种愚蠢的规则没有遵守的必要。”


    后座的女孩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倒反天罡的言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同时还有几分愈发浓烈的欣喜和庆幸。


    要是此刻周无渝在，肯定会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疯女人，你这是要公然跟联邦作对吗？！”


    然后凑到裴望矜耳边，压低声音说：“做得好，就该这样，不愧是我的小裴。”


    承载着雀跃与新生的雨帘越下越大，跑车穿行在雾蒙蒙的雨幕间，一路驶向S67的方向。


    尽管方海夷人为施加的负面影响仍在继续，但虎头帮的事也还没完。想要彻底掀翻这条罪恶的产业链，还得把一切的源头端掉。


    所以，裴望矜的下一站是——


    斗兽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