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蘅听罢这话，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自将一番心思尽数摆到了复仇之上，并未分出半点心思去想婚嫁之事，此时叫谢侯这般提出来，一时惊得她气息都有些乱了。


    “女儿才回到父亲身边未满一载，还想多陪陪父亲，好在父亲身边尽尽孝心。”秋蘅如是说着，只盼着谢侯能动上几分恻隐之心，好再多留她一年半载。


    她尤记得那厮所说的话，想来等路家事发之后，谢家必也会被牵扯了去。


    如此一来，她也可离了侯府，自去过自己的快活日子。


    谢侯瞧她垂头的模样，心想她定是女儿家羞怯了，这便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亲就算再心疼你，也不能断了你的终身。”


    “蘅儿放心，为父一定会给你择上一门好亲事的。”


    谢侯说罢这话，随后捋了捋颌下胡须，道：“蘅儿先时常入宣王府，与宣王府中两位县主也很是投缘，你瞧那宣王府的琏二郎君如何？”


    听得谢侯提及萧琏，秋蘅免不得就会想到先时谢浓与谢漓之事，她细想了想，道：“父亲，既然父亲提到宣王府了，有桩事，女儿觉着还是要与父亲说上一说的。”


    “先时女儿还未能回到父亲身边之时，女儿曾在宣王府教授过两位县主刺绣技艺。那时，女儿曾与浓儿还有漓儿打过照面。”


    “而后不久，二嫂嫂又亲至八表须臾来寻女儿，言语之大有让女儿认清身份之意。”


    “女儿想着，二嫂嫂许是有意想让浓儿与漓儿与宣王府琏二郎君缔结良缘的。”


    “女儿初回父亲身旁，本也无心婚嫁。”


    “谢家若能与宣王府结成亲家，自是最好的，无论谢家何人与宣王府结成一家，都是一样的。”


    “一家子人里，最为紧要的便是齐心协力，一道为全族荣耀着想。”


    “女儿觉着，若真要与宣王府结亲，父亲不妨问一问二嫂嫂的意思，我也可从两位县主那处探一探王府对于此事的想法。”


    “女儿觉着，不论是浓儿抑或是漓儿，只要是琏二郎君中意的，便是顶好的。”


    秋蘅将先时冯氏打上门的事挑破出来，再揭了谢浓与谢漓之事，只希望谢侯能在择选的时候多将目光往他处移。


    在谢知言心中，若要与宣王府结亲，那必得是一个如秋蘅这般能全身心替谢氏满族着想之辈才是。


    再者，在聪慧二字之上，谢浓与谢漓断不能与秋蘅相提并论。


    秋蘅不单是容色长过她们二人，且心思聪慧又一心替谢氏着想，如此之人得入宣王府，自是能替谢家更进一步。


    谢侯本是这般盘算，如今又听得秋蘅提及谢浓与谢漓之事，心中又起了另一种盘算。


    宣王府的二郎君若是瞧中了谢浓与谢漓倒是无妨，随意指个嫁了也好。


    如此一来，秋蘅能得以空出来，若再得宫中宴饮，入了宫中陛下的眼再入得宫去做个妃子，那于谢家而言更是精进了许多步。


    谢侯心中盘算许多，却也不直接与秋蘅明言。“蘅儿莫要多做理会，你的婚事为父自是摆在心里的，定会给你择一户好人家的。”


    眼见谢侯不再将话摆在宣王府那处，秋蘅又道：“对了，路孺人身侧并无什么可用的心腹人盯着了。”


    “女儿想着，父亲指给女儿的人最为得力，这便想指将听月指去路孺人那处。”


    “听月身负武艺，若是路孺人有心要给咱们谢家使绊子，咱们也好提前防备着。如今要想路家二房与咱们谢家同一条心，还是需要先将二房人拉上一把，才能成事的。”


    对于此事，谢侯自不会拒绝，言道一切皆按秋蘅的意思去办便是。


    秋蘅见谢侯既已应下，这便也离开谢侯处，自回了疏雨斋去。


    秋蘅才方离开，谢侯自是叫人去唤了冯氏前来。


    冯氏本就因前些时日谢煜所言说的一番话心中打颤，今日陡然得知谢侯来唤他，自是当即便去了谢侯院中。


    谢侯也不多做言语，只道是路湘一事叫她去与明芳县主言说一番，莫要闹出个是非来将谢家满门拖累了去。


    冯氏听得非关二房之事，自是无有不应的。


    待得冯氏应下此事之后，谢侯忽道：“浓儿与漓儿的婚事，你是如何做想的？”


    冯氏本以为说罢了路湘之事便可离开，此时听得谢侯提及谢浓与谢漓之事，一直不知谢侯是是做了何等打算，只得小心回道：“漓儿年岁还小，慢慢打算也不晚。”


    “至于浓儿，媳妇初回都城，一时也没打听清楚都城哪户人家的儿郎合适。”


    “你祖父冯老大人长居都城，你自回冯家打探一二，焉能不知晓都城中哪家人户合适？”谢侯听得冯氏这如同春秋笔法的敷衍回答，语气中不免透了几分寒意。


    冯氏得闻谢侯语气，这便道：“媳妇这些时日未有回过娘家。”


    “罢了，我无心与你在此事上多做纠结。”


    谢侯摆了手，道：“你的心思我明白，若你想叫浓儿或是漓儿与宣王府结亲，那就让她们仔细想想，如何能让琏二郎君属意她们。”


    “若是她们寻不到方法，自去向蘅儿讨教。”


    “都是谢家的姑娘，蘅儿怎就得王府两位县主的欢喜，浓儿与漓儿怎就讨不着她们的欢心？”


    眼见谢侯已将话说至此处，冯氏也应承下来，言道一定会去与秋蘅好生商量。


    她一壁说，一壁退，这便退出了谢侯的院子。


    直到离开谢侯院子三丈远，冯氏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02.一旁崔嬷嬷上前扶着她，见她一手湿汗，便道：“二夫人，侯爷说了什么？”


    “回去再说。”冯氏不好在院中直接将谢侯的话说出来，只是立在原处又自缓了一阵，这才朝着大房院中行去。


    大房院子里，路湘正叫明芳县主罚着立在院中站规矩，冯氏才方踏入院门，就瞧见路湘衣衫单薄立在院中吹着寒风。


    “哟，大嫂嫂这是在教路孺人什么规矩呀？”


    冯氏自行过去，目光在路湘冻得惨白的脸上稍做停留。


    “大嫂嫂，就算是妾氏坏了规矩，点到即止便是。先时你对谢焰的生母都不曾如此，怎就对路氏这般了？”


    “这路氏怎么着都是刺史府里头出来的，是贵妾，怎能如此？”


    她说罢这话，朝着明芳县主处又行近几步，随后压低了声，道：“你如此行事，父亲可是不会欢喜的。”


    明芳县主见是冯氏前来，本就心中不愤。此时她听了这话，如何还能不发作的？


    冯氏知她脾性，抬手扯了明芳县主，就道：“嫂嫂莫要动气，父亲嘱我来与你说话，你若是想叫通院的人都听了去，我也不会多劝，左右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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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我们二房的脸面。”


    马嬷嬷在旁适时的咳了一声，明芳县主这才回过味来，单独与冯氏一道入了内堂。


    冯氏也不多加理会院中的路湘，入内之后便直接道：“我知晓嫂嫂不喜欢路氏，觉着叫她吹吹冷风，再生个风寒之症，若是就此病重，也算不得是你的过失，不过就是她自己身子差，一场风寒丧了命罢了。”


    “不过嫂嫂也需知晓，就算她是个妾，也是个贵妾，自不能与那些个通房丫头一概而论。”


    冯氏所言之事正是明芳县主先时所打算的。


    她不好直接打伤路湘，只能寻些婉转的方法来收拾她，左右她都得出了这口恶气，断不能叫外人的眼线埋到自己院子里。


    而如今冯氏将她心中打算如此直白便说了出来，这倒叫明芳县主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冯氏瞧她面色有异，知是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这便又道：“嫂嫂将她折腾了这些时日，心中那口气应当也出了不少了的。”


    “我今日过来，不过就是传一传父亲的话罢了。”


    “路氏若是在咱们谢宅之中有个好歹，刺史府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攀咬咱们的。你以为，父亲为何会应下这丑事？”


    “路氏与大哥同在一处，此等事情若要细细查来，以父亲之能，难不成半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可父亲与那路刺史闭门密谈了片刻，就将这事给定下来了。而且路氏只身入府，没有按礼仪行程走，就这么给塞进大哥院中了。”


    “这事就算是弟妹我这等榆木脑袋都能想得明白，知道事有蹊跷，嫂嫂自小就在大长公主膝下长大，怎还能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门道？”


    明芳县主这几日叫接踵而至的事情弄得晕头转向，此时听得冯氏如此言语，也回过了神来。


    先时谢侯明摆着便是不想与路家结这亲，还单独寻了自己过去言说，如今却能应下路湘入门，定是与路家定了某些约定才是。


    而这路湘，便是两家缔结的凭证。


    冯氏瞧得明芳县主神色稍缓，知她定然觉出自己话中的意思，这便也不再多加赘述。


    “嫂嫂，您是宗室贵女调||教出来的，自是样样出挑事事皆好的。许多事，也轮不着妹妹来多言，既然父亲的意思已然带到，妹妹就不多留了。”


    冯氏这般说着，自是掀了帘子走出去，她才方迈出屋门，就瞧见听月已然入了大房院子。


    听月先是与冯氏见了礼，随后就与马嬷嬷明言自己的来意。


    马嬷嬷听得是秋蘅指来伺候路孺人的，这便入内去禀了明芳县主。


    未几，马嬷嬷从屋内出来，叫听月陪着路湘一道回侧院去。


    冯氏记得听月先是跟在秋蘅身侧，又忆及谢侯的言语，这便也由崔嬷嬷相陪，一道去往了疏雨斋。


    因是要尽量扮出孝顺女儿的模样，秋蘅离了谢侯院子，便叫人去唤来厨房婆子，让她教习自己学些谢侯素日里欢喜的菜色，再顺道将那厮指名的玉带软香糕也一并学了。


    冯氏踏着朔风而来，院中人言说秋蘅自在厨下制果子，这便请冯氏入内先稍坐坐，随后便去寻了秋蘅。


    冯氏坐了不多时，秋蘅自领着玲珑一道回了屋内。


    “叫嫂嫂久等了，妹妹真真是该打。”秋蘅如是说着，一旁玲珑已然领着几名婢子将一应茶水果子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