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门框嘎吱作响，白南絮的心神起起伏伏。


    比起记忆中的模样，风荷衣的脸颊清瘦许多，稚嫩的眉眼透着斯文，衣着也是朴素简单。


    对于女主的幼年时期，原书着墨不多，白南絮上一世也不曾参与。如今一看，内心的疑惑却盖过了重逢的喜悦。


    风家这般落魄，钟离府怎会屑于与其深交？


    “请问，有什么事么？”看对方眼神飘忽，似已神游天外，风荷衣试探着打破沉默。


    白南絮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收起纷繁的思绪，掏出碎银，清了清嗓子：“我要一盒奇楠香。”


    风荷衣颔首，侧身伸臂，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用麻绳捆好的纸包。


    虽然包装简陋朴素，但香气透过油纸，似是比一般的奇楠香要浓郁几分。


    “奇楠香的作用是宁神静气，但一次不要点超过三根，容易引起晕眩。”风荷衣把找零的铜板和熏香一并递给了白南絮，还不忘提醒一句。


    咦？奇楠香的作用她倒是知道，后面的说法却是闻所未闻。白南絮好奇地睁大眼，接过纸包，心中暗暗重复着这条信息，感觉不同寻常。


    就在这时，风荷衣的余光扫到她擦破的衣袖和露出的伤口，居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等等，你的伤需要处理。”


    说着，她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书册放下，翻出纱布和剪刀，先把伤处的衣物剪开小口，清理掉周围的泥灰，再撒上药粉。


    这一套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意味。


    恍然间，白南絮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两人在深宫里相依为命的日子。


    每当她伤痕累累，素来温柔的风荷衣，也会神色严厉，斥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伤得不深，明天拆掉就好，记得别沾水。”风荷衣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白南絮连连点头，嘴巴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踌躇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请问，要收多少？”


    “不用。”风荷衣嫣然一笑：“就当是报答你刚刚的帮忙。”


    经她这一提，白南絮想起之前风荷衣的迷糊，忍不住多嘴：“你这样做生意，容易吃亏的。”


    风荷衣也不解释，眼睫垂下，目光停在书页上的一首诗：医者有仁心，慈悲济世人。悬壶轻己利，德品胜黄金。


    “谢谢……没别的事，我要继续看书了。”


    还真是淡泊的文化人。


    白南絮感慨一声，心知自己打扰了太久，辞别道：“我叫阿雪，在钟离府做事，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啊。”


    “钟离府……”风荷衣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三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翻书的动作也微微一滞。


    但她很快收住了眼底的情绪，抬眼微笑：“好呀，我姓风，名叫荷衣。”


    ==


    这一连串的偶然，耽误了不少时辰，白南絮一路小跑，到钟离府后门时，已是夕阳西斜。


    手扶住门框喘了口气，她一歪头，却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的柳树旁，停着白日里撞见的那辆马车。


    他们是到访钟离府？可为什么，会是在后门？


    出神之际，熟悉的呼唤传进耳朵：“阿雪，你可算是回来了！”


    碧丹快步走来，语气焦急，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当她站定之时，看到白南絮手臂上包裹的纱布，惊呼着凑近：“我就知道是出了事，才去的这般久，怎么受的伤？重不重？”


    “没事，摔了一跤。”白南絮轻飘飘地略过这个话题，反问道：“碧丹姐姐，今天府上是来了什么贵客么？”


    这一听，碧丹的目光闪向旁侧，缓缓开口：“不是……你怎么这般问？”


    “我以为这奇楠香是为什么客人准备的。”白南絮将装香的纸包掏了出来，看似随意地说道。


    碧丹连忙接过，凑到鼻旁轻嗅，似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将纸包收好，才笑着回答：“只不过是藏书阁长时间没有打理，老爷下令收整一番，用奇楠香熏去霉味。”


    整理书籍这差事，一年到头也少有，但也不比粗活人人都能做，得有内院识字细心的侍女完成。


    听到“藏书阁”三个字，白南絮眼睛一亮：“碧丹姐姐，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见碧丹不答话，她又赶紧补充：“那么多书，你一个人得理到大半夜了吧。”


    “当然不会只派我一人，阿雪，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听出她语气里的迫切，碧丹眉梢一扬。


    “……嗯，平日没机会读书，想去接受熏陶。”白南絮歪着头，眨眨眼，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想不到，你这小丫头还挺上进的嘛。”碧丹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莞尔一笑：“我亥时轮值，若你今晚实在睡不着，尽管来。”


    “谢谢碧丹姐姐。”白南絮眉眼一弯，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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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深沉，月色冷清，藏书阁灯火微明。


    白南絮一路蹑手蹑脚，避开他人，跨过门槛都是小心翼翼。


    “她们都去歇息了。”见她探头探脑，碧丹笑着解释：“怎么一出下院，你胆儿就这般小。”


    “我这不是怕给碧丹姐姐带来麻烦么。”白南絮放下心来，乖巧道。


    “就你会说，来……”碧丹带她绕到书架后面，指着一排书，叮嘱道：“这些我都按顺序齐好了，你依次摆到架上去就行。”


    说完，她转身走开，继续去整理那些尚且无序、堆积成山的书册。


    碧丹是真信自己目不识丁，这样也好……


    白南絮应声，捋起袖子，一边摆放，一边飞速扫视着封皮上的标题。


    怎么都是些诗词歌赋啊……


    白南絮对这一类书籍兴致缺缺，手上的动作也十分麻利，不多作停留。


    越到角落的架子，书籍就越发陈旧。


    在白南絮摆到最下面一层时，眼尖地发现，架子下还落了一本书。


    她俯身捡起，拍了拍上面堆积的灰尘。


    咦？《大渊纪事》。


    白南絮记得，前朝的年号便是大渊，不由地在心中暗叹：这可是前朝，年代这么近的记录都已经在民间传播了吗？


    有些好奇地翻开第一页，她感觉血流开始加速，心脏也怦怦直跳，但是里面的记录却没有章法，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字也写得潦草匆忙。


    稍稍往后翻时，白南絮眯着眼睛，勉强辨认着上面的字迹，默念道：“渊帝终生未娶，无子嗣，临终，传位于幼弟。新皇生母陆氏，前朝废妃，重掌六宫，封为瑶太后。”


    白南絮捂住自己的嘴，才避免惊叫出声。


    这种消息，应当是属于宫廷秘闻了吧？


    这钟离萧怕不是傻子，买书都不看内容的么！


    白南絮有些惊慌地把书合上，正准备塞回架子上，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我在怕什么？若是注定要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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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扯上联系，这就是重要的信息啊！”她自嘲地一笑，重新将书抽了出来。


    这时，一片素绢随着她的动作，从书中滑落。


    白南絮弯身捡起，一看上面绣着的字，瞳孔猛地张大。


    最上面，绣着娟秀的三个字：燕子飞。


    燕子飞，她上一世听说过，是一位叫燕娘的盗贼自创的轻功。据说，施展之时，人如燕子般轻盈，风过无痕，甚至于……连皇宫都来去自如。


    难道，这本书，便是燕娘记录她在皇宫探到的信息么？


    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白南絮将这本书，连带着素绢，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扎紧了腰带。


    “都弄好了么？”碧丹在前面唤了声。


    “嗯，放好了。”


    白南絮刚答完，碧丹便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本册子。


    “我看看有没有疏漏。”她一手按着册上的书名，纤细的指尖依次划过书册。


    白南絮心提了起来，虽然碧丹对她好，但若是发现自己偷书……


    更何况，这本书的内容，被越多人知道，就越是危险。


    心跳越来越快，白南絮感觉头都有些发昏了，直到碧丹说了声：“没有问题，阿雪，你做事倒是又细致又迅速呢。”


    看着她欣赏的笑容，白南絮这才放松了捂在腰间的手，舒了一口气。


    所以，这本书并非是钟离萧所购，而是别的人故意放在了这里？


    这钟离府，还真是有许多值得深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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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城西一片黑暗，唯有落玉堂，亮着火光。


    烛泪堆叠，青衣男子提起笔，犹豫半晌，也没有在纸上落墨，反而皱紧了眉头。


    “哥哥，我书都看完啦，你怎么还没睡？”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男子回过头，看着满眼困倦的女孩，目光放柔：“荷衣。”然后顿了顿，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是今天出诊，遇到了过于复杂的病症么？”风荷衣关切地问。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却又连忙点头：“没事，哥哥自有办法。”


    “那哥哥，下次出诊，能不能带上我呀？”风荷衣睫毛一闪，眼中流露出期盼的光彩：“听说钟离府，藏书甚是丰富。”


    “不行。”青衣男子果断拒绝：“钟离府可不比灵山书院，可容人随意出入。”


    闻言，风荷衣的眼底有一丝丝的失落，更多的却是疑虑，见青衣男子不愿多说，只得转身：“好吧，哥哥早点休息。”


    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青衣男子叹了口气，重新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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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白南絮回去得迟，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她感觉自己揣着的是个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粉身碎骨。


    不如连夜看完，赶紧毁了？


    想到这里，白南絮翻身下榻，瞧瞧溜到院子里，对着月光，翻开书，迅速浏览起来。


    这本书的字虽然不多，但大多都是精华，甚至记录了一些皇宫的格局和机关。


    结合起上一世的记忆，白南絮很快将这些信息对上了号。


    而书的最后一句，在白南絮看来，也是当下最为关键的信息：“盗得皇宫一珍宝，藏于兰城钟离府。”这句话的后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腾。


    “珍宝，会是什么样的珍宝……”白南絮下意识地伸出手指，照着比划了下形状，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