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阿姨，您又来了道观怎么不见见我呢。”


    苏末回头，看着穆纪脸上复杂的神情，她心下叹气，面上却带着笑道：“我……”


    “我都听到了！”穆纪打断她的话，“苏阿姨，原来你跟我们家有这么深的渊源，难怪我一见着寻理姐姐就觉得她很亲切，很想跟她亲近，原来她是我亲……”


    “小纪！”苏末喝止了她的话，“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你应该明白我的态度，你是个聪明孩子，今天听到的话都忘了吧，别出去乱说。”


    穆纪走到她身前，盯着她的脸道：“我答应你不出去乱说，但你也应该兑现你的承诺——你说了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就摘下眼镜让我看看你的脸。”


    见苏末不说话，穆纪伸长胳膊想摘掉她的眼镜。


    今天早上穆纪起床后按例去看老太太，结果却被道童拦下了，道童说老太太在见客，吩咐了谁也不能靠近。


    穆纪从来就不是个老实性子，见道童态度坚决，她脑子一转有了主意，嘴上保证不去打扰，实际却在甩开道童后偷偷从后院爬进来，躲到了老太太房间后面的窗下偷听，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大一个秘密！


    穆纪很聪明，梳理了穆家往事后心中顿时有了很多疑惑，其实这些疑惑也并不是今天才有的——父亲和老太太为什么长住山城不回杭城老家？


    如果说老太太对不起苏阿姨才来山城等她，那父亲呢？一些模糊的想法从穆纪脑海中闪现过，她一时抓不住，但联想到苏阿姨不愿意在她面前显露面孔，她明白这番遮掩一定是在隐藏什么极为明显的事情，于是她追了出来，她想要摘下苏阿姨的眼镜看看。


    苏末闪躲开穆纪的手，“小纪，改天吧，今天我还有事。”


    穆纪态度坚定道：“我不管，我只知道大人应该重守承诺。”


    苏末有些后悔，当时她没想过再来道观，本以为不会再见，现在这种情况……从她和穆纪的接触以及昨天寻理讲的两人相处来看，穆纪有着寻常孩子没有的聪颖和早熟，她实在不想这个孩子受伤害。


    穆纪见她还是不愿意，生气道：“你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你如果不摘眼镜，那等我见着我爸爸就把今天听到的全告诉他，我还要告诉寻理姐姐，她给了我地址让我给她写信，我要告诉她我是她的亲妹妹！”


    苏末冷下了脸：“小纪，这些往事是我的伤心事，你要是真想揭开我的伤疤毁掉我的平静生活，那你就去吧，我阻拦不了你。”


    穆纪见她都这样了还是不愿意摘墨镜，一时有些委屈，把苏末的话细细咀嚼几遍，她低下头小声道：“苏阿姨对不起，我只是太好奇了，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


    苏末摸摸她的脑袋：“我相信你，原谅我这次无法兑现承诺，等你长大了咱们再见，到时候你会理解我的。”


    穆纪心中那股不安越发浓烈，脑海中模糊的念头似乎越发清晰，她盯着苏末看了良久，叹口气后露出笑容，“好吧，那咱们拉钩，你可不许再骗我一次。”


    苏末松了一口气，跟她拉钩完也没心情再上山顶了，现在她只想远离这里。


    穆纪看她不再往上反而开始沿着楼梯向下行，有些歉意道：“苏阿姨，打扰了你的兴致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有，我也有些累了，你快回去吧。”苏末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穆纪盯着她的背影，看她离楼梯尽头没两步了突然开口道：“苏阿姨，我有东西给你，啊~”


    苏末听到声音立马转身，看着仿佛崴脚般往下扑来的女孩，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


    苏末很无奈，楼梯虽不算陡，但穆纪要是直接从她站的位置那摔下来估计也够呛。苏末只能接住扑下来的女孩，两人一起跌落到楼梯下的石板路上。


    穆纪趁苏末抱紧自己就地一滚时，快速伸手摘掉了她的眼镜，然后便彻底愣住了——眼前的女人，竟与母亲有着很相似的面容。


    穆纪脑子一片空白，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苏末，一言不发。


    苏末从她手里拿回眼镜，她攥得很紧，苏末稍微用力才拿了出来，重新戴上墨镜后她一手撑地一手拉着穆纪起身，“好了，看也看了，回去吧。”


    穆纪见苏末又要转身离去，立马抱住她，“不许走！”


    苏末挣脱开她的束缚，转过身弯腰与她平视，“小纪，大人的事很复杂，你只是个孩子，你只需要健康快乐的成长，其他的事不要想、不要管。”


    苏末的话让穆纪从混乱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穆纪以前有一些烦恼，烦恼父亲和祖母不提老家的事，烦恼大伯一家明明经常送东西来，为什么两家却不见面，她多想回老家见见众人口中威风凛凛的将军伯父，见见堂姐——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多么希望自己也像别人一样有着温柔、疼爱她的姐姐。


    但那些烦恼只是她幸福生活中不算显眼的问题，用别人的话来说——这叫无病呻吟！


    穆纪知道很多人羡慕她、嫉妒她，她的伯父是杭城的将军，她的父亲是大学生，而她的母亲只是来自山里的农女，不少人明里暗里地说她母亲配不上她父亲，穆纪还知道很多人都觉得她父亲应该再生一个儿子。


    穆纪心中很得意，外人嫉妒得眼红也改变不了母亲独得父亲倾心的事实，改变不了父亲疼爱她、不在意她不是儿子的事实。


    可这一切在今天被颠覆了，穆纪有些迷茫，父亲娶母亲，对她那么好，是因为母亲那张脸吗？那他对自己呢？


    苏末紧紧抱住穆纪，这个孩子太聪明了，她在心里组织语言思考着应该怎么跟她说。


    “小纪，在这闹什么？！跟我回去。”宁钰听到消息赶紧出来，她坐在轮椅上不方便下来，只能在上面招呼。


    穆纪推开苏末，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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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抹眼泪并不应答，想跑到没人的地方静静。


    宁钰声音提高：“小纪！”


    穆纪一下子就顿住了，每次她来道观父亲、母亲都会叮嘱再三让她听话，特别是母亲，经常跟她讲老太太以前是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十分有本事，让她要多跟在老太太身边学。她在道观又时常看到老太太拒绝那些名头一听就不小的来客的拜访，对老太太的畏惧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老太太一发火，穆纪的腿便有些迈不开了。


    这时候道童下来拉她，她便顺势跟着上去了，苏末跟在她身后，见她垂头丧气地被拉进道观，叹口气对着宁钰道：“这是我最不想见到的情形。”


    宁钰也十分头痛，“哎，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见苏末嘴角下垂，宁钰连忙道：“说到底也不是你的错，永安那孩子……”


    苏末接话道：“我心里从来都只拿永安哥当亲哥哥看的。”


    宁钰何尝不知呢，“罢了，我会劝劝她的，她向来懂事，我不会让她乱说。”


    苏末摇摇头，“您别强迫她，随她去吧。”


    送走苏末，宁钰回到房间，看着坐在那发呆不复往日活泼的小孙女，她叹口气道：“小纪，过日子讲究个难得糊涂，你是个聪明孩子，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穆纪原本很愤怒，结果宁钰说完一句话后就不开口了坐在轮椅上闭眼假寐，她的愤怒一下子没了地方使，沉默了一会儿不由得泄气。


    “奶奶，您是不是也看不上我妈妈。”


    宁钰睁开眼，“我是不太赞同你父母的婚事，但不是看不上你妈妈，是他们不合适……”


    宁钰没有说下去，穆纪眼中蓄上了泪水：“我原先觉得我妈妈好幸福，可是，原来那都是假的。”


    “你怎么就知道是假的？你妈妈日子过得不顺心、不开心吗？”宁钰反问，她与小儿媳相处并不多，那些往事故人更是不会交流，宁钰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数，但宁钰觉得这个小儿媳并非糊涂之人。


    穆纪不说话了，宁钰也很心烦，她身子本就不好，今天情绪大起大落之下更觉疲倦，而且她从来就不是会开导人的性子，这会干脆道：“好了，回房间去吧，睡一觉，不该想的都忘了。”


    穆纪离开宁钰的房间，心头更觉失望——她遭遇了这样的事老太太都不愿意安慰一下，她觉得老太太肯定十分不喜她和她的母亲。


    傍晚，穆纪的心情还没整理好，穆永安来道观了。


    看着无精打采的女儿，穆永安一把将她抱起来坐到自己膝盖上，“我闺女这是怎么了？闯祸了？”


    穆纪以往与父亲关系十分亲密，但这会看着他的笑脸却觉难受，她站到一旁，“你来干嘛？”


    “这是乐不思蜀了啊，你忘了今天该回家了吗？嫌我来晚了？”穆永安站起来拍拍她的脑袋，“本来说好上午来接你回去吃饭，结果临时有事耽误到现在，爸爸给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