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人有意礼问远边塞,时不察劫生小芥堂

作品:《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

    男子一身风雪而来,已与记忆中模样大不相同。


    儿时丞相府与平远将军府只有一街之隔,白持盈打小是个坐不住的,偏领着一群姐姐妹妹的去翻沈家的墙,偷瞧沈老将军带着小孙子练武。


    故而当时的长安城内,常见一奇景——一群小萝卜头趴在平远将军府青苔脱落的枪头,看着墙内的另一个小萝卜头练拳射箭。


    沈是那时一张脸还圆圆的,总想着侧头偷偷望墙头的小姑娘——毕竟那小姑娘玉团子似的,实在可爱。


    他才一有了溜神的苗头,便被沈老将军发现,狠狠拿木棍抽了一下。


    可每次白持盈偷偷爬上来瞧他练武,他还要偷看。


    沈老爷子此时也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而后将练武的时间再提前些。


    到了严冬的时候,白持盈爬不上那墙头,便嚷嚷着要进将军府玩去,被苏夫人板着脸教训一顿,正蔫蔫时,却见将军府侧门开了一道小缝,一身劲装的沈是朝她挥手。


    “阿是长大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肯定是长安城第一份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正与此刻的沈将军重合。


    算上上辈子,自己竟有快二十载未曾见过沈是,少年披星戴月兼程而来,带着她年少时的绮丽幻梦。


    见她发呆,沈是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歪头笑道:“怎的,不认识我啦?”


    白持盈赶忙回过神来,扫开他在面前乱晃的手掌,玩笑着说:“我当真是不认识了,却不知道眼前的是哪位?”


    却见沈是灿然一笑后作捂心口状:“真是好伤心,你从前还吃过我家的桂花藕粉糕呢,如今怎的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白持盈被他逗笑,连连请着人进了茶馆内,为远来客点上一支蜡烛。


    “就你做的那桂花藕粉糕,是叫人吃的吗?”说罢,她沏上一盏茶水,便要端给沈是,玉似的指尖在月色下甚至显得有些剔透。


    沈是接着那茶盏,却未松手。


    他握住白持盈的手并那茶盏,定定看了半晌,叫白持盈挣扎不脱。


    手中茶盏一松,滚烫的茶水洒了少年一身。


    沈是忙抱歉道:“对不起。”


    瞧着他衣角一大片湿痕,白持盈才忽然回过神来似的,慌忙客气:“你与我是什么关系,怎还说起这三字了。”


    却不料沈是听她这厢话,反惨淡一笑。


    “你还是怨我。”


    白持盈轻笑一声,状似语气轻快:“怨你什么?”


    “怨我……”看着姑娘温润恬淡却自有风骨的眉眼,沈是忽地什么也讲不出来了。


    怨他为何当年没有说服父兄为太子和白大人求情,怨他为何没有在她最落势的时候护住她,怨他为何六年来都未曾寻到她。


    怨他身后太多,怨他为她太少。


    姑娘却盈盈一笑,淡淡摇头:“其实从未怨过。”


    沈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我倒是望着你怨我。”


    六年来戎马边塞的将军望着眼前柔枝样的姑娘,忽然发现自己一如六年前一般,不知拿她怎么办。


    “怎的来洛阳了?”


    白持盈见他兴致似乎落了下来,不想再说这叫两人难过的东西,故友相见不应当只添烦恼,于是便起着话头与他闲聊,二二三三讲着少年欢快旧事,却皆是心不在焉。


    其实仔细算来,她还是轻轻地怨过的。


    在陈家庄的那两年,她悄悄想过许多幻境,想过母父忽然出现,还喊着自己盈儿,担心地问着自己为何眼泪盈眶;想过舅公带人围了陈家庄,他向来带兵剿匪有一手,定能将那庄主治得服服帖帖的;也想过成了大将军的沈是领着幽州的兵士千里奔袭而来,告诉她贼人已死,政还清明。


    这其中她曾经最怨沈是。


    毕竟这位如今深受皇帝信任的大将军,曾经是与她有媒妁之言的竹马。


    可到头来皆不过是癔梦一场。


    那如今她怨他们吗?


    并不。沈是背后有偌大的平远将军府,舅公已被父亲牵连至一贬再贬,他们还有日后的生计要从皇帝那儿讨,皆有难处。


    故而她谁都不怨,只是遗憾。


    遗憾那年冬去春来,她没能等到竹马成双,也没能等到柿香盈门。


    况且、况且自己后头又遇到了那个活冤家。


    白持盈苦笑一声。


    二人东拉西扯一番,沈是却忽然止住了话头,他瞧着白持盈磨得有些褪色的袖边,沉默了三息才开口:“……阿盈,那如今你愿意跟着我回幽州吗?”


    本在呷着茶水的白持盈听他这言霎时被呛了一口,拿袖子捂住半边脸,虚虚地咳嗽起来。


    沈是忙给她拍背顺气。


    等那股子辣意下去,白持盈将茶盏转了个转,脑海中不知怎的忽映出了辜筠玉委屈巴巴的脸。于是她一双美眸定定地看着男子,而后温柔一笑:“阿是,如今我在洛阳很好。”


    提着的心终是没有落回肚子里,沈是无奈摇头,将白持盈那杯未饮完的茶水拿到自己跟前一饮而尽。


    “那以后呢?”他又问。


    “以后的事儿现在怎么晓得呢?”白持盈站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看着后院儿通明的灯火,喊了石小四和石小七,叫二人别转悠,趁早了睡下。


    沈是望着姑娘脸颊白亮的绒毛,在这一刻明白,有些东西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他住在了一处离金玉堂并不远的客栈中,住的时日未定。


    *


    天色再大亮的时候,晨风静了些,今日来气候回暖,茶馆门前柔袅的柳枝泛着新黄颜色,白持盈在门口踱步几个来回,只踱得石小四头晕眼花,才堪堪停下。


    “怎的还没回来。”石小四在桌旁坐着啃黄面馍馍说出了白持盈想说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一早上竟也焦急得只吃了三个,比平日里少了许多。


    “谁想着他了,我在担心石姐姐。”


    “我又没说是他!”


    白持盈自觉羞腼失措,不再多添傻话。


    沈是从客栈赶来后,听白持盈讲了生发在洛阳城的事儿,登时惊得连茶都忘了吃。


    “从前只知官场勾当历朝历代皆有,却不知竟龌龊至此。”沈是擦着他那柄锃亮的剑,剑身倒映出长安男儿已经长开的、凌厉的眉目。“我来得不巧,若早些,还能与这两位姑娘同去。”


    他听了白持盈的安排,只恨自己未能再快些来。


    “其实只有我姐姐一个……”


    石小四瞧了白持盈一眼,将头缩到了衣裳里,讷讷想添两句话,却被白持盈瞪了一眼。


    沈是没瞧见白持盈的小动作,只疑惑地看了这胳膊极长的小姑娘一眼。


    白持盈望着远处积雪渐消的群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今儿也没什么心思开张讲书,她坐在茶凳上,拿出张空白的宣纸,准备着就此次女子被掳之事作个文章。


    沈是瞧她铺展开墨宝,只熟惯于心地站起,靠在她身侧为她研着墨。


    “你从前不是最不爱做这无聊营生么,今儿怎的倒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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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沈是嫌墨臭,一贯是不爱进学堂的,后来还是因着白持盈是个极喜好读书的,才引得这小爷自觉自愿地去了学堂。可他去了学堂又哪是个听话的主儿,只每日领着一帮王公子弟脑袋空空来,肚子空空去。


    为了“劝学”,白持盈便担起了管着沈大少爷,不叫他溜号的大任务。


    沈大少爷这不愿意那不愿意,唯这研墨一事,嘴上喊着无聊,手和身子却老实得很,乖乖能在一旁静一个时辰。


    故而白持盈从前的墨,大致上都是沈大少爷给研的。


    看这人研墨的手法比从前娴熟许多,白持盈打趣道:“想来近些年吃了不少书了,连墨都研得比从前香。”


    沈是瞧了她一眼,眸中是叫白持盈探看不清楚的灼灼颜色。


    “阿盈,幽州有种极奇的墨,如果将来边境太平了,你会和我去幽州瞧瞧吗?”


    白持盈没料到他又如此问,先顿了一瞬,才绽开一抹笑来:“不那么太平也会去的,小时候就想去驰马了,不过确实不是现下,现下有要紧的事儿,再过两年吧,到时候去幽州找你,吃手抓羊肉去。”


    见她话未像昨日踌躇,沈是放下手中墨锭,坐到她正跟前,点点头。


    白持盈被他瞧得有些握不住笔,写下第三章话本子后,终于抬头道:“你瞧着我做什么。”


    伸手将那张未干的宣纸提起晾上后,沈是才回头看着姑娘沾了些墨的脸颊,怔怔道:“……没什么,我只有,只是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你了。”


    他如今每看白持盈一眼,心中便愈如刀绞。她本应该坐在银碳的紫山炉旁,有父母呵护,有兄姊陪伴,当这全天下最幸福的姑娘。


    眼前忽然一瞬模糊,沈是仿佛又见东宫谋反的那个雪夜,自己策马便要长驱至宫门口,只是人还未来得及将积雪踏上印子,一转身,便见叔父带着阖府上下乌泱泱跪了一片。


    一百多号人啊,上至耄耋的老祖母,下至待哺的小堂妹,就那样跪成一片。


    于是他的马没能飞驰起来。所以此后六年间,纵是奔驰在幽州广阔的古战场上,他的马蹄也总是镶着镣铐。


    他痛恨自己当时肩背尚且单薄,却时至如今也仍无对策。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天下臣民的帝王。


    姑娘见他郁郁不能解,撑着桌子站起来,狠狠杵了她肩头一下,厉声道:“沈是!清醒点儿!你如今是大梁领着十万兵马的少将军,当如何不当如何,你比我清楚!”


    沈是从回忆中惊醒,就这样怔怔看着她,突然苦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有些想哭。


    他的嘴唇跟着心脏一起颤动几瞬,却在姑娘镇静凛然的目光里丢盔卸甲。


    是了,这就是白持盈,一直是这样的白持盈。


    在无眼刀剑前都未曾惧怕分毫的沈将军,此时红了眼眶。


    “我都二十好几了,你还这样训我,好没面子的。”


    他眼前一片模糊,心中却清明许多。


    “你接着写,我瞧瞧从前的。”沈是坐在白持盈身旁,拿起那《新昭君出塞》瞧了起来。


    二人一时无话,却又静谧相协如同无数个过去那样。


    她伏在桌前提笔落墨,他就站在一旁瞧着,瞧过无数个春夏。


    待白持盈写完新话本子,已是晌午时分,她正欲将一桌子墨宝收了,却额角突突跳了几瞬,一股子不良预感滚上心头。


    果然,只听得后堂一阵奇怪响动,乒乒乓乓,有人动手打斗。白持盈先是愣过一刹,而后瞪大眼睛脸色骤变。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