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作品:《不渡

    闻言,荼桑愣在原地,周身躁动的怨气也在同一时间平静下来,他几乎脱口而出道:“什么?”


    他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以至于清楚前面很有可能依旧是一个试探的骗局,他也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在你彻底陷入昏迷前,荼杉最后和你说的话是……”寒酥微顿,看着荼桑蕴藏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睛,她突然就噤声了。


    在荼桑回过神来之前,此前那只被他粉碎的荼杉模样的纸扎人,以极快的速度拼凑完整。


    荼桑看到眼前的纸扎人和一千多年前的荼杉重合在一起。


    荼杉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柔和而不失郑重道:“阿桑,饴糖是哥哥给你的。”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般,寒酥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荼桑的情绪变化。


    祈木村的村民想解脱其实很简单,就是愿意心甘情愿地替他人去死。


    荼桑想要解脱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接受荼杉心甘情愿地替他去死。


    活着时,荼桑不明白荼杉为什么愿意和他互换身份,为什么愿意在明显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也要对他好。


    他从出生起就没感受到过旁人的爱,也就无法生出对旁人的爱,他甚至不爱他自己。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于是在荼杉对他好时,他感到困惑。特别是在长期遭受到亲生父母厌弃和村里人嫌恶的情况下,荼杉的示好就显得格格不入。


    当被恨成为常态,被爱就显得虚幻起来。


    他不相信荼杉是真的想对他好,于是总能找到理由去反驳。他潜意识里希望是真的,却要拼命证明是假的。


    而荼杉呢,他确实是真的想对弟弟好,但他知道弟弟对他显然有强烈的抵触情绪。所以他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做远比说重要。


    在他看来,只要做下去,或许某一天弟弟就会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


    永远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弟弟的处境好一些,他的所作所为就是有意义的。


    不止如此,他还希望能消除爹娘和村民们对弟弟的偏见,希望弟弟能和他一样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


    他始终在为此努力,即便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他一直致力于让爹娘、让村民们,让所有人都知道弟弟没错。但直到最后,他才意识到他改变不了别人,却能做好自己。


    替弟弟去死,是荼杉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无怨无悔。


    他没有怨念,滋生不出怨气,自然也就变不成怨魂。死后他的魂魄很快归于往生处,前尘往事烟消云散。


    困在原地的只有荼桑。


    荼桑试图从他人处找到答案,可是他不仅没能找到答案,反而在他人与荼杉完全相反的选择中渐渐迷失。


    时间越久,他陷得越深。


    或许曾在某一刻,荼桑相信荼杉是真心的,但看了那么多人都做出完全相反的选择后,他本就不够坚定的心继续摇晃。


    人人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凭什么能得到?


    他甚至曾嘲讽地想过,没准真的有神灵的存在,荼杉就是。


    神灵爱世人,他只是芸芸众生之一,只是遇到荼杉的刚好是他。


    他得到了人人都能得到的东西,就等同于什么都没得到。


    阿桑,饴糖是哥哥给你的。


    这句话就是一切的答案。


    阿桑,哥哥知道你没错。哥哥会毫不犹豫地、坚定地站在你身边,真心实意、竭尽所能对你好。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有错,哥哥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这是我为你做的选择,与其他所有人都无关。


    当局者迷,荼桑当时未必就一点都听不清、也看不清荼杉说了什么,只是他始终无法突破自设的那道心理防线。


    走不出,所以听不清、也看不清。


    而寒酥作为旁观者,很容易就能从荼桑的记忆画面里,拼凑出荼杉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荼桑缓缓揭下脸上的傩面具,眼尾红痣是他苍白脸上唯一一点血色,像被针扎后渗出的血珠。


    他看着“荼杉”消散的地方,无力地笑了笑。


    傩面具从他手中松落,他伸手接过最后一张粉碎的纸扎人碎片,轻轻捻了捻。


    荼杉存在过的最后一丝痕迹,在他指尖湮灭。


    荼桑周身的怨气渐渐消散,他转瞬间化为一具枯骨,化为漫天粉尘,最后同荼杉一样彻底湮灭于世间。


    与此同时,人头桩林开始坍塌,戴在头颅脸上的傩面具与头骨尽数腐朽成灰,千余数被禁锢的怨魂在一片痛苦的喊叫声中渐渐消散。


    他们解脱了。


    剧烈的喧嚣过后是一片死寂。


    周遭的景物也开始发生变化,时间仿佛被成倍加速,祭坛残败、草木疯长,脚下的碎石地很快被杂草与灌木侵占。


    云续和沈宜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愣愣地看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们在进村时就走进了阵法里,和被困的村民怨魂一样,看到的是千余年前祈木村的景象。


    此时阵法已破,眼前的幻象自然也随之崩塌。


    寒酥走到荼桑消散的地方,捡起地上那张独一无二的傩面具。


    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出她内心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陆清慈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来,想抢夺寒酥手中的傩面。


    他剑锋凌厉,每一招都直指要害,显然是动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寒酥周身迅速浮现的小纸人前仆后继地迎上挥来的剑刃,然而陆清慈出招实在太过猛烈,还未来得及重新注入血珠的小纸人渐渐有些不敌。


    他此前一直在隐藏实力,此时明显是要全力以赴,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很好。


    她此前对上荼桑时,因为担心会波及傩面具,所以连日来顾忌颇多,束手束脚。陆清慈这个时候撞上来,刚好可以让她放开手脚疏疏郁气。


    寒酥伸出手将所有小纸人召回,上百只小纸人在落于她掌心的瞬间合为一体,随后钻进她的袖子里。


    她不打算继续用小纸人应战。


    电光火石间,她瞥了云续一眼,后者还没反应过来,云肆剑就挣脱他掌握朝寒酥的方向飞去,径直落入她手中。


    不是,这到底是谁的剑啊啊啊……云肆!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负心剑!


    云续在心里一阵骂骂咧咧,但视线倒是诚实地盯着不远处寒酥和陆清慈的动向。


    就在寒酥接过剑反击的那一刻,两刃相撞掀起巨大的剑气,周围的草木应声折断,地上大大小小的碎石也被剑气掀飞。


    旁观的三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江听雨和沈宜年要好些,虽往后踉跄两步,但最后好歹还能站稳。


    云续就惨了,直接被掀翻在地,给他摔得不轻。


    好不容易顶着逼人的剑气爬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批判什么,又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但他这次学乖了,顺势坐倒在地,避免了再次摔得眼冒金星。


    这架势,他站是站不住的,于是干脆坐在地上观战。


    然而,寒酥和陆清慈的招式变化又快又猛,四散的剑气压得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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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根本没办法看清战况。


    “听雨,现在谁占上风啊?”


    还好,他有外援。


    江听雨眼波微动,“寒酥,已是压倒之势。”


    话音未落,又一阵强大的剑风袭来。


    处于这种境地中,云续突然意识到,寒酥想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嘶,想到这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当下打定主意,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寒酥。


    沈宜年看看寒酥又看看陆清慈,眸色渐深,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两人中任何一个的对手,所以无论最后是谁胜出,他都无力与之一战。


    这傩面他必然是拿不到了,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有抓紧时间赶回师门,汇报具体情况。


    他想到这,悄无声息地转身朝村口的方向走去。


    无人注意到他的动向。


    这边,寒酥步步紧逼已经出现落败之势的陆清慈,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看着陆清慈,不知为何,总感觉他还留有底牌,真正强大的东西被虚假外壳掩盖着,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虚虚实实、深不可测。


    试探了几下依旧摸不到他的底,寒酥也没了追根究底的兴致,将六分力提到八分,准备一剑将陆清慈就地诛杀。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击没能将其击毙,而是击碎了陆清慈包裹着真实的虚假外壳。


    他石雕般的面容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痕,随后粉碎成灰,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在同一时间散落开来,长发飞舞。


    得见陆清慈真面目的刹那间,寒酥仿佛灵魂出逃一样惊愣在原地,一双如同亘古不变的死水深谭般的双眸,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云续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陆清慈的脸,着急忙慌地撞了撞江听雨的胳膊道:“他和你长得好像!”


    他很快又发现,两人的面容确实很像,但周身的气质却完全不同,几乎是春与冬、昼与夜的区别。


    听雨显然是春与昼。


    江听雨此刻也是难得的茫然不知从,他嘴唇翕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他很快就将杂乱的思绪捋清,缓缓道:“或许,是我和他长得好像。”


    云续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追问时,发现虽然已经身受重伤,但仍有余力一搏的陆清慈已经恢复过来,正准备对寒酥发起最后一击。


    而寒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竟然就愣愣地站在原地,根本没有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栖,山?”


    寒酥如鲠在喉,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情绪的声音微微颤抖。然而,她几乎用尽一身力气才说出口的这两个字,却微不可闻,除她之外没人能听得见。


    眼看着陆清慈的剑径直冲着寒酥心口处刺去,云续拿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箭步冲上前将她推开。


    两人齐齐扑倒在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剑。


    陆清慈一击不中,再次出剑。


    铮——


    江听雨指尖快速拨动琴弦,划出的波刃准确无误地将陆清慈的剑打偏,紧接着数道琴音波刃朝仍不死心的陆清慈袭去。


    陆清慈闪避不及,身上被深割出好几道血口,他本就被寒酥重伤,知道大势已去。他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迹,不甘地看了一眼寒酥手中的傩面,随即转身逃离。


    云续狼狈地爬起来后,一边瞧着仍在状况外的寒酥吐槽道:“我说掌柜大人,刚刚那危急关头您发什么呆啊?别和我说您是被美色迷了眼!”


    一边则伸手想拉她起来。


    寒酥终于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云续一眼,眼底含着化不开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