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们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我已经被【暴食】杀死了。”


    “所有人，警惕！”


    ……


    一个帖子出现在天赋者交流论坛上。


    起初，没人注意。


    直到有人因为无聊，点进了帖子里。


    “【暴食】？是指那群‘暴食’途径的邪教徒吗？”


    “楼上，不是邪教徒，难道还是神明？”


    “嘘！慎言！”


    ……


    帖子下面的回复似乎被某种力量扭曲、抽离。


    过了好几楼，发言才恢复正常。


    “你们多久没逛论坛了？贴主说的【暴食】，明显是交易区那个顶着【暴食】ID的新人！”


    “新人？明明就是狂徒？”


    “狂徒？呵呵，是骗子才对！正好我也在114区附近，昨晚我后台私信他，让他出来单挑？吓得屁都不敢回！不过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而已！我赌一件异常，要不了一星期，他就会被那群邪教徒给干掉！”


    “异常？你有异常吗？把图发上来看看！”


    ……


    有人在楼里插科打诨，闲聊吹牛。


    “前面都在扯什么啊？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有爱心，关心关心贴主？贴主说，他被【暴食】杀死了？他被杀死了啊？！”终于有人回归正题。


    “杀死？遇到‘暴食’，不应该被咔擦咔擦，再咕噜咕噜，最后嚼吧嚼吧？怎么能用‘杀’这个字？”


    “楼上用词贴切！生动形象！我的脑海里都有贴主被那群邪教徒大卸八块的场景了。请问贴主，你最后是被清蒸了，还是红烧了？烧烤也不错？烧烤的话，有没有撒料？我喜欢烧烤！”


    “楼上太可怕了！@特殊异常处理中心，爸爸们，快来看，这里有邪教徒！”


    “@特殊异常处理中心+1”


    ……


    跟着，下面便是一连串@特殊异常处理中心的回复，又有自称是“审判之刃”的ID跳出来，说楼上那个喜欢吃烧烤的老兄，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真真假假。


    终于有人关心贴主。


    “贴主，你说你被【暴食】杀死了？那你为什么还能发帖子？”


    “明显贴主在说谎嘛，这都能信？”


    “那要是贴主说的是真的呢？”


    “真的？贴主被【暴食】杀死了？那现在发帖的人是谁？总不能是杀死他的【暴食】？”


    “……”


    ……


    帖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再看【忘忧草】发的内容，只觉得敲在论坛上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丝诡异的凉意。


    “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讲起了鬼故事？”


    ……


    “这些人类好无聊，比不上招灾大人的仆人。”


    论坛里的灌水闲聊，把招灾看得头晕眼花。它舔了舔爪子，将罗烈的手机一爪拍碎，然后又扭过头，望向罗烈身上掉落的异常。


    虽然伟大的招灾大人看不上这些破烂玩意儿，但是可以带回去送给招灾大人的仆人。这样招灾大人的仆人，就会对招灾大人更加言听计从了。


    招灾丢下尸体，将地上散落的异常打包，然后撒着腿朝氤氲镇的方向跑去。


    它并不知道刚才的那个帖子，给【暴食】这个身份带来的后续影响。此刻，苏白也不知道。


    希望1号告诉她，在回来的时候招灾大人就不见了。


    苏白抬手，按了按眉心，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虽然怪物领域消失了，但是后续的麻烦问题还没有解决。


    首当其冲的，便是氤氲镇的守护异常。


    异常666·灯塔，也就是苏白在怪物腹中看到的纸人老太太，已经被怪物吞噬了，氤氲镇失去了守护异常。那么，氤氲镇这座所谓的“安全区”，也就不再安全了。招灾现在也不在镇上，随着夜色降临，失去庇护的氤氲镇将彻底暴露在怪物的视线中，成为一块肥肉。


    氤氲镇的镇民刚从怪物领域的危机中活下来，就要面临新的危险。


    希望1号说，审判之刃的同事还留在镇上，苏白需要趁着天黑之前跟审判之刃的人，商量出一个暂时帮镇民度过今天晚上的办法。


    至于之后？


    氤氲镇失去了守护异常。


    镇上的百姓想要活下来，无非就两条路：立刻派人去落日城，购买新的异常；或者，举家搬迁，前往附近的安全区定居。


    不过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平安渡过今晚吧。


    氤氲镇只有一家旅店。


    不用询问希望1号，苏白便知道该去哪里寻人。


    街上很安静。尽管快入夜的时候，镇子一直都很安静，但今天却出奇的安静。安静中，带着说不出的、冰冷的死寂，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人们的喉咙，让小镇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淡淡的哀伤，在小镇里弥漫开。


    苏白站在旅馆门口，抬头看了眼头顶阴沉沉的天空。很快，她收回视线，敲响了旅馆的门。


    “叩叩。”


    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20来岁、穿着墨绿色制服的女人。女人相貌清秀，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你找谁？”小柳挡在门口，似乎不想放人进去。


    这个下午，她都在清理怪物领域带来的麻烦，联系附近的治安所、清点人数、喂那些被感染的人喝治疗药剂……


    这让她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疲倦。


    苏白刚要说话，视线便落到她胸前的徽章上，然后，沉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徽章。只是徽章的颜色不同，小柳胸前的徽章是银白色，而苏白手里的徽章是红褐色。


    “审判之刃·临时工徽章？”


    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睁开，小柳的视线重新望向面前这个有些营养不良的年轻女人，“你就是副队说的那个在氤氲镇的临时工？你是苏白？”


    “我是。”


    苏白点头，“抱歉，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跟你们商量。”


    镜片后的视线将她打量一番，然后退到旁边，让出一条道：“进来吧，大家都在。”


    苏白抬脚走进旅馆，然后在旅馆后面的休息室里，见到了旅馆老板梁巫起，以及一个淡金色短发、暗金色眸子的男人。


    男人五官俊美，皮肤黝黑，身上有着一种野性的美。


    “他是哥舒，你叫我小柳就行。”小柳站在旁边，介绍。


    介绍完，又问她有什么要事？


    “是守护异常……”苏白顿了一下，“氤氲镇的守护异常出了问题。”


    “守护异常啊？”


    小柳、哥舒在听完她的话后，却都不约而同地望向站在窗边的梁巫起。


    苏白望向梁巫起，这才发现他形容消瘦，面带郁色。他靠在窗边，怀里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苏白想起最后梁巫起和小洛也变成了纸人，跳进了“吴小姐”的嘴巴里。


    梁巫起在这儿，想来喝完祛除污染的药剂后，他恢复得不错。


    为什么提到“守护异常”，他们会看向梁巫起？


    苏白疑惑的时候，梁巫起拿开环在胸前的手，露出了被他抱在怀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巴掌大小的罐子。


    在灯光下，罐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显得温柔、温暖，苏白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然对罐子生出了几分亲近。


    “这是……”


    她突然觉得眼睛里有东西，随手擦了一下，碰到了一片湿热。


    眼泪？


    苏白愣愣地望着指间晶莹的泪珠。


    “这是一件守护异常。”小柳在旁边介绍。


    不过她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兴奋情绪在里面。


    “守护异常？”


    苏白呆住，视线从罐子移到梁巫起的脸上，在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以及藏在眼睛里的死寂、落寞后，一个令她不敢置信的猜测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梁大叔，小洛呢？”苏白轻声问。


    梁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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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小心地将罐子抱在怀里，手指轻轻地摩擦着罐子的外壁，声音沙哑、低沉，像是沙砾摩擦着纸面，“这就是小洛。”


    苏白脸上一白，指尖轻轻拈着。


    难怪她看到罐子的时候，会突然流泪。


    小洛。


    怎么会是小洛？


    小洛的生命，只有短短12年。


    这12年里，自她懂事起，都在摆脱成为罐子的命运。可是就在今天，她为了氤氲镇的镇民，为了认识的槐树街的街坊邻居，为了她的老爹梁巫起，为了那些她爱的、和爱她的人，选择主动成为罐子，吸收怪物领域里的污染。


    然而，她跟她的老爹失败了，变成了纸人被吸进怪物的肚子里。


    腹中世界里，变成纸人的小洛意外听到了苏白跟异常666·灯塔的谈话，知道氤氲镇的守护异常被怪物吃掉了。


    没有守护异常的保护，氤氲镇的镇民就会暴露在怪物的视线里。


    为了大家，小洛选择在怪物领域消失的那一刻，成为保护镇民们的守护异常。于是，她变成了一个罐子，白色的、巴掌大小的罐子。


    “小洛会代替之前的异常666，成为氤氲镇新的守护异常。”梁巫起告诉她。


    赶在天空的最后一抹青色消失，小洛变成的罐子被放在了氤氲镇的灯塔里。


    苏白站在灯塔下，看着发出淡淡光芒的灯塔顶端。


    良久后，她说了一句：“抱歉。”


    或许，那时候她没有犹豫，或许，那时候她再努力一些，小洛最后就不会选择成为罐子。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虽然性格社恐、不会用声音表达喜怒哀乐，但是总喜欢躲在她老爹身后，用一双炙热、热烈的眼睛望着她的小洛。


    不会忘记她的善良，不会忘记她的真诚，不会忘记她曾经在密林里救过她，不会忘记她给招灾大人塞的小面包……


    这样的孩子，又怎么会被人忘记？


    “不用抱歉，这是小洛的选择。”


    旁边，传来梁巫起低沉的声音，“她体质特殊，在我们相识之前，她一直被一个邪教徒当成‘罐子’……”


    夜色下，梁巫起讲起了他跟小洛认识的经过。


    真的有可以不被污染的体质吗？


    没有。


    即便是小洛他们这样的“罐子”，在重复使用后，也会出现裂缝、出现折损。这个时候，那些圈养“罐子”的天赋者，就会将不能使用的“罐子”交易出去，榨取他们身上最后的价值。


    据统计，一个“罐子”，一生中最多能被使用七次。因此大部分被当成“罐子”的人，都很难活到成年。


    “罐子”是消耗品。


    小洛在遇到梁巫起之前，已经被使用了六次。


    今天在广场上出手，是小洛的第七次。她放弃逃命的机会留下来，原本就做好了死掉的准备。


    因此，怪物领域消失的时候，小洛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异常，简单来说便是异于常理的存在。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变成异常，尤其是成为一件守护异常，必须触发几个条件，必须是抱着守护一切的心情。偏偏小洛在临死前刚吸收了大量污染，她符合了变成一件守护异常的所有条件。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对她老爹的担心。


    她害怕老爹在她死后，失去活下去的动力，变回刚遇到她时候的模样。所以，她要变成氤氲镇的守护异常，不仅是为了氤氲镇的街坊邻居，为了她爱的猫猫和婚介所的姐姐，还是为了她最亲爱的老爹。


    她知道，只要她死后变成的罐子留在灯塔上一天，她老爹就会在氤氲镇陪着她一天。


    这里是氤氲镇，是她死后变成异常守护的地方，也是她跟她老爹的家。她老爹也同样知道。


    她希望随着时间流逝，老爹会找到新的活下去的理由。


    “小洛。”


    梁巫起仰着头，望着灯塔顶端。


    似乎有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姑娘趴在上面，朝他们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