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甲板上，令慕光抬头看那一簇簇烟火，她微张着嘴，它们从正下面看原来是这样的。


    呼，冷。


    最后一闪带来一道大风，令慕光下意识把手藏在傅齐臻手心里取暖，而后顿住，偷偷松手，被身旁男人察觉出。


    他低头看她，笑眼深情，拉住她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重新贴上温热体温。


    藏进他臂弯里，两人心思各异。


    太突然了，他们竟然公开夫妻关系了。


    回想最初，令慕光只是为了继承鞠家家宅，才同意和“园林设计师”的傅齐臻闪婚的……


    这还怎么离啊？


    令慕光出神眺望远处，另一侧船身，偏近河岸边人群和高清摄像头的长廊上，两组白影黑人相对而立……


    这四个人什么情况？？


    白肃盯着苏施映身上披的西装，微微蹙眉。


    许旬立体剪裁的藏深色西装，埋线花纹细致内敛，套在苏施映泛红肌肤上，她明显是酒精过敏了。


    白肃同苏虞浅浅一吻后，苏虞愣了很久，双眼迷蒙困顿，好半晌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


    “小白，带我去找许旬。”


    一来，没想到，让白肃撞见许旬为苏施映套外套。


    “白肃，你把小虞给我吧。”说着，苏施映伸手去接。


    苏虞酒量不好，在半路上醉的睡着，人正垂着头，长发淌在白肃胸膛前，被白肃单手侧揽在怀里，没看到这尴尬局面。


    白肃侧身躲过，苏虞在他胸膛上蹭了下，他道：


    “施映姐也醉了，扶不稳她。”


    白肃说这话，眼睛直直看向一旁的许旬。


    他没任何反应，这是白肃最生气的。


    难道真像苏虞说的，白肃在意世人视线，不愿被人拍下他们，即使已经主动应下的结婚对象正躺在别人怀里。


    上一世的她，能为他苦苦痴恋二十年，甚至与白肃失联前的最后一句话都在讲他。


    这一世，白肃以为他开窍了……


    “你们不冷吗？”


    令慕光从身后上前，一把接过苏虞，边说边催促几人进内舱，许旬全程漠视于此。


    第二天，苏虞将近正午醒来。


    游轮客房充足，昨晚的客人大多数在午夜靠岸离开，部分客人留在船上，白天的游轮像从群鱼中穿行而过的孤鲸。


    苏虞看到房间里准备的换洗衣物时，懊悔地抬手扶额，自己又喝醉到被人照顾了。


    苏虞从房间出来，没见一人。


    从扶梯往下望，一层内舱亮洁如新，远处白色桌椅上，令慕光正独身打着电话。


    她眉角微皱，“你不想让我提你小时候的事？”


    电话那头的白肃噪声很大，解释两句。


    令慕光目光放松，注意到高处苏虞的注视，边招手让她过来，边道：“行，你有钱听你的。”


    空舱回音很大，苏虞听的一清二楚，能猜到那头是谁。


    她随意问了句白肃去向。


    她记得昨晚那个吻，有种熟悉感。


    “他昨晚就走了。”


    再一问，苏施映也走了，她丈夫傅齐臻也因工作今早离开。不过许旬还没走，现在在客用办公室开电话会议。


    “刚开完。”


    许旬声音从钢琴旁的侧门走来，他看着苏虞迈步而来，身形无时无刻保持端正，淡然道：“你醒了。”


    “你们见到了，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令慕光拍拍苏虞肩膀，“昨晚聊了很多新生意，我得回去见客户。”


    “可以吗？”令慕光问她。


    苏虞顿了片刻，想起还没问出口的问题，还是点点头。


    这问题被人提前料到，那她就不再多问。


    船体靠岸停泊着，满船的工作人员为剩下的客人持续运作，只要苏虞想吃最新鲜的大餐，他们能为她在刚冰好的银盘上摆满白肉刺身。


    不过苏虞只要了偏清淡粤菜，胃同心思一样杂乱。


    “许旬。”苏虞把汤匙放回热汤里，抬头道，“我们还是不要联姻了。”


    苏虞这番决定，说得轻描淡写，却能牵动了苏许两方未来的商业版图。


    餐桌对面的许旬神色不明，慢慢放下刀叉，对她的话并不惊讶，没多问缘由，只道：“不行。”


    苏虞蹙眉，刚送进口的银耳羹变得虚空无味。


    她想了想道：“你要是担心许叔叔怪罪，可以把婚约换成我姐姐，未来的商业合作我们苏氏绝不会含糊……”


    “如果你是因为我对你太冷淡，才有这种想法的话……”


    许旬抬眸，出声打断她。


    清冷深沉的面庞露出些许不同，是她在电影上见过的温柔笑容，道：“抱歉，我不太会处理这种关系。”


    “你之前会每天问我，到底想好了没有。”许旬很是正经地帮她回忆尴尬往事，“虽然你现在没再问过，但我还是会每天确认一遍，和你结婚这件事就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苏虞咽了咽口水，有些诡异地吃惊。


    她不是没拒绝过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但在她心中出尘的许旬也这般说辞，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许旬轻笑，“你如果不相信，我现在发微博，官宣？”


    苏虞立马伸手拦他，手机被按回桌上。


    她不放弃，试着委婉地说她姐姐有多好，但直到他们被船长送下船，许旬态度未变，甚至有约苏施映当证婚人的意思。


    苏虞只好按兵不动，默默寂了声。


    “啊欠——”


    被念了好几遍的苏施映打了个喷嚏，就算在南里，在令慕光四季常青的九亩园林，还是躲不过深冬的寒。


    儆园，下起了故事里的初雪。


    苏施映打着油纸伞，她半小时前就说过，想回室内避寒才对……


    但自称家主的鞠嘉佳还不停带她闲逛着，在长廊的美人靠上坐一坐，登假山上看黑瓦雨亭的设计巧思，两人在翠绿雪白中游走，不知所踪。


    手机嗡嗡，苏施映一看，令慕光终于快回来了。


    苏施映收回手机，忽视她的借钱请求，快步往回走。


    “施映，你忘了咱们以前多好了吗？”


    鞠嘉佳小跑两步，她不听，便把手上伞合上，钻进她的伞里。


    “我记得你很爱看书呢，你现在还在写文章吗？”


    苏施映暗叹口气，微笑摇摇头。


    “那我觉得，你可以把你创业故事写下来啊。”鞠嘉佳笑颜盈盈牵住她，两只冰手相握，“等你真的把虚拟珠宝做起来了，这本书就是你的回忆录。”


    “卖书找我代理如何，我还有国外的出版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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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施映胡乱点点头，握伞的手一抬，视线清明。


    她看见茶室了。


    苏虞回到若北的冬季，一阵头疼。


    若是往年，她不是去澳洲避寒就是去北欧滑雪，最差也是同父亲回趟港岛，与姑姑文嘉珊叙叙旧。然而现在她要面对的是年底分红，董事会换血，股东大会等等……


    其中最可笑头疼的是，刚被她换过血的董事各席，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私下开了场“友好面谈”。


    聊了聊，苏施映这番具有针对性的创业是否应当压制；若不压制，苏氏旗下不被重视的AI公司“SUAI”是否要继续投入；若是投入，领风掌舵的CEO是否该换个“有志之士”？


    办公桌前，苏虞听完应医生送来的录音，被那群老头气笑出声。


    那位“领风掌舵SUAI的CEO”便是她本人，这家公司是被她的第二人格移进名下的。


    苏虞以往不懂“她”的一些行为，时至今日倒像是剥丝抽茧，慢慢探清“她”为她铺的路。


    众董事是想让“有志之士”提前进入虚拟珠宝行业，用现有技术激进入侵市场，用低价低质捞笔快钱。


    到时苏氏集团盆满钵满，SUAI名声大败，虚拟珠宝行业便会被世人唾弃嘲讽至少十年。


    不愧是苏氏家族，对外姓人一向赶尽杀绝。


    看来还得再换血。


    苏虞抬眼，想起应医生还一直站着。


    “应医生，要不是你作为独立董事在场录音，我就差点被他们架空了。”


    苏虞连忙邀请他坐下，不好意思笑笑，道：“之前应医生做我外公的随行医生，现在又帮我对接董事长工作，苏氏欠应医生的全是人情。”


    “没关系。”应医生淡淡道。


    他没坐，早已习惯站在一旁。


    应医生，原名应北，刚过三十五岁的年轻人，斯坦福出身的工商管理硕士。苏虞对他的家事并不清楚，只知道应医生每年会同苏锵廷在美国修养一段时间。


    苏虞猜想，他可能在那有个小家。


    应医生，总能让苏虞想起白肃的那位寡言助理。


    她心痒痒，也想让应医生当她的助理，但他应该不愿意，那太屈才了……


    “苏总，这份录音您打算怎么处理？”


    苏虞手握鼠标，停住，对他微微抿了下唇。


    她看应医生沉默寡言，像是保守派，本没想多说的。


    “我打算用匿名邮件发到AI公司策划手上，他们一听就懂。之后再借网民舆论，把这事情搞大一点，顺便还能帮施映姐造势。应医生觉得怎么样？”


    应医生点点头，借此确实能最快解决问题。


    “不过，那样的话，声势会不会过于浩大了些……”


    苏虞默声，看来应医生确实保守，她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指尖轻点鼠标，先发给了自己一份。


    “苏总，不妨应了董事会的意，让他们聘请我当SUAI的新任CEO。”


    应医生的声音让人心静。


    “我可以当那位激进CEO，在公司进入市场的前一刻，苏总拿出录音成为公司的救世主。”


    苏虞愣神，从应医生身后看见救世圣光。


    应医生低头轻笑，扶了扶眼镜，道：


    “既然欠人情，我想让苏家多欠一些。”